我悄悄看向墨霖修，見他正含笑看着我，我立刻觸電似的移開視線，用手裡小小的半張相片遮住臉，雖然知道只能遮住小半張臉，卻還是覺得無比的安心。
“呼……”我暗自長長鬆了一口氣，心中無比後悔，早知道如此，方纔就不得意忘形說那番話了，現在都不知道要拿什麼臉來面對他了。
就算我自認臉皮厚如城牆，但是也有些吃不消這樣的調侃。
“能穿得起如此奢華的西洋裙，在當時定然不是普通人，你不記得過往了，但是說不定有其他的鬼認得你，可以找他們問問看。”墨霖修淡淡說着，給我們這羣迷途的羔羊指了一條明路。
我聽到他的聲音，臉就騰地紅了起來，深深低着頭，卻總是能夠感覺到他的視線似乎正落在我身上。
“這樣吧，我和小清……”
“我和曼珠一起去！”剛被點到名，我立刻大聲叫了起來，一臉做賊心虛的模樣，打斷了墨霖修的話。
“那地方並不安全，你還是和我一起去……”墨霖修皺起眉頭看向我，眼中是滿滿的不贊同。
我着急地開口，再次打斷他的話，“和曼珠一起去也很安全啊，畢竟這是她找回憶，又不是你找回憶。”
墨霖修定定地看着我，眼神銳利如刀，像是要看穿我的內心，我不敢和他對視，心虛地移開了視線，低垂着眼簾。
“……好吧，你多加小心，千萬不要冒險，”良久的沉默之後，拗不過我的墨霖修開口說道，語氣中隱約帶着些許的擔憂。
能夠在短時間內不和他獨處，我大鬆一口氣，總覺得現在面對他，會覺得很尷尬。
曼珠是地縛靈，沒有辦法離開死時的地方，這處書店原本是一棟民國時期的洋房，後來被改建成了書店，而她一直徘徊不去。
爲了暫時帶她離開書店，我按照墨霖修教的，去市場買了一隻活雞，又找了一塊槐木，將雕刻成半個手掌大的靈位放入雞血中，埋入地下浸泡了四個小時後，這才讓她附身在靈位上。
“他一看就很喜歡你，我看得出來，他看向你的眼神中帶着蜜一樣的柔情，”路上，曼珠好奇地問道，“只是幾句調侃而已，你臉皮有這麼薄嗎？”
“可是我不知道，他的這種喜歡，到底是喜歡着我，還是透過我，喜歡着其他的人，”我長長嘆口氣，愁苦着臉說道。
我當然可以感覺到他的喜歡，只是我越來越分不清楚，他的這種喜歡，到底是對我，還是對他千年前的戀人。
一份執着了千年的愛，不可能短短几個月就被取代吧，說到底，我心裡還是患得患失。
“不管是喜歡你，還是透過你喜歡其他人，這份喜歡是不會變的，你要勇敢一點去爭取，不要放跑了，就像剛纔那樣宣誓主權，最多也就是被調侃幾句，你看他否認了嗎，並沒有。”
曼珠的話說得我有幾分心動，但是我又有後顧之憂，若是……若是他千年前喜歡的那人找來了，那我要怎麼辦呢！
“今天找到這張相片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想，我挽着的人到底是誰，是不是我喜歡的人，是不是我的親人、朋友，以前我什麼都記不起來，我很擔心一直就只有我一個人，看到這，我才安心了。”
和曼珠聊了幾句，不多時，我們就到了墨霖修說的地方，多年前的十里洋場，現在的公共墓地。
戰爭使得當時的時局愈加動盪，物價飛漲，每天都有人失業、無家可歸，每時每刻幾乎都有人死去，這些被時代所拋棄的人，死後也沒有個安身的地方，被草草放置在早已閒置的會所內。
再之後，戰火不斷蔓延，活着的人連自己都顧不上，哪裡還有空去管已經死掉的人，直到戰事平息後，這些屍體才被就地埋葬。
然而時間過去得太久，人口流動太大，這些屍體已經不辨身份，只能集中埋葬，這處會所就變成了公共墓地。
據一些偶爾深夜經過的人說，還能聽到從墓園裡面傳來的音樂聲，熱熱鬧鬧就好像是正進行着一個派對。
這處公共墓地上面撥下的經費並不多，除了一個已經上了年紀的守墓人外，就連已經破損的路燈都沒有人來維修。
“哎，我最討厭半夜三更來墓地了，”臨進去前，我無可奈何嘆了一口氣，好像是自從墨霖修出現起，我就和墓地結下了不解之緣。
“我倒是希望這次來，可以找回我的記憶，想起我到底是爲什麼要留在那裡，”曼珠悠悠嘆了一口氣，依舊年輕豔麗的臉上卻多了一份滄桑。
“會的，一定會想起來的，”說着，我擡腳往墓園走去，當我跨進去第一步起，我眼前的景色卻是陡然發生了變化。
耳邊是悠揚的音樂聲，一個女聲正唱着夜來香，我的面前不是黑漆漆一片的墓園，而是觥籌交錯的人羣。
我茫然又慌張地四下一張望，絢爛的五彩燈光正從我頭頂投下，我的身邊是一對對正在相擁而舞的人，我站在舞池中央，徹底傻了眼。
“小姐，不知道我是否有這個榮幸邀您共舞一曲？”就在我茫然四顧的時候，我的耳邊響起了一個男聲，回頭一看，一個年輕俊朗的男人站在我身後，一身筆挺的西裝，微微彎腰，紳士地朝我伸着手。
我低頭一看，這才注意到我的打扮完全變了，一身繁複奢華的西洋裙，儼然就是那個時候上層女人最喜歡的打扮。
“我？我嗎？”我哆哆嗦嗦地伸手指指自己，不敢相信地問道。
“當然是美麗的小姐你了，我的眼前除了你，可就沒有其他的人了，”這個向我發出邀請的男人輕輕笑了一下，拉住了我的手，帶着全身僵硬的我就要隨着音樂起舞。
先前上大學的時候，我還湊熱鬧學過國標，但是現在這情形下，我腦中一片空白，只覺得他的手冷得像是一塊寒冰，我想要甩開他的手，但是身體卻不能動。
四周跳舞的人已經停了下來，退到一邊，將場地留給我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