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琪雅在陽光中醒來,屋裡悄無聲息,她探手去摸,大牀空空如也,麥克不在。她坐起來,看見他的行李箱已經不見。她知道,麥克真的走了。纏綿悱惻的結合仍然阻止不了他離開的決心,她好怕,如果他真的永遠不再回來,留下她一個,怎麼辦?她從來沒有這樣慌亂過,孤獨是一頭能吞噬人心的獸,溼噠噠的爪子冷不丁地搭上她的肩膀,她脊背上全是冷汗。
麥克回到美國沒幾日,寧致遠就接到母親的電話。
“媽媽,生日快樂!”
“明天呢!”珍妮笑。
“哦媽媽,我迫不及待。”寧致遠對付母親自有一套,只要說些溫言軟語,就天下太平。
母子二人閒聊幾句,珍妮叮囑寧致遠務必要謝謝薄雲送的生日禮物,她非常喜歡。
寧致遠很得意:“媽媽,我真高興,薄雲是個好女孩,對不對?”
“是啊是啊,我就誇了一句,瞧你都快飄到天花板。薄雲在忙什麼?不在家嗎?”
“她在學校上課,馬上就是期末考試,她很用功。”
“你不是說要讓她到紐約來讀書?”
“對,申請書已經遞交上去,她成績一直很好,應該沒有問題。”
“不可能有問題,名額是你弄來的,你可是難得動用家裡的人際關係,花大把金錢和精力,N大那邊肯定心知肚明,怎麼可能不給她名額呢?”
寧致遠笑說:“媽媽,雲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女孩,她若是覺得自己不是憑真本事得到這個機會,會坐立難安的。所以……還是公平競爭吧。若是不成,再做打算。”
結束電話,寧致遠親自開車去N大接薄雲,今天是週五,他們回別墅去住。
薄雲像只白鴿子一樣,穿着蕾絲裙子,拎着手袋,飛進寧致遠的車裡。他勾住薄雲的脖子,快速在臉上親一口,薄雲推開他:“又開蘭博基尼來?還不快走,給人看見又是閒言碎語。”
車子駛出城區,寧致遠摸摸薄雲的臉頰:“你好像很高興。”
“咦?你看出來啦?”
“你這張臉就藏不住一點兒心事,圓眼睛都笑成月牙。”
薄雲本想憋回家裡才說,一下子被戳穿,只好說:“我剛纔接到學院的通知,我的交流生申請通過啦!”
寧致遠並未流露出特別的欣喜,這在他意料之中,薄雲的成績一直在前三甲,託福分數考得也不錯,不給她都說不過去。這三個交流生名額就是他爲了薄雲而弄來的,若是商學院不通過薄雲的申請,豈不是過河拆橋?
薄雲拽着他的胳膊:“怎麼?你不爲我高興嗎?”
“當然高興,所以今晚帶你吃頓好的,就在山上的一家會所。”
寧致遠做主,找個能欣賞景色的清靜小包廂,點了幾樣清淡滋補菜式,薄雲很開心,對飯菜沒什麼太大興趣,整晚都像小麻雀一樣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考慮要去美國的種種事務,寧致遠四兩撥千斤:“一切我都會
爲你安排好,你只要好好把這學期的考試應付過去就行。”
薄雲抓住他的手貼在臉頰上,揉一揉:“有你真好,我坐享其成。”
寧致遠微笑,揉揉她的頭髮,打開手機,把珍妮發來的照片給薄雲看:“去了紐約,你可以經常到我家去玩,你看,媽媽很喜歡你手作的衣服,說很復古,很舒服,她已經穿上了。”
珍妮倚靠在窗邊,笑意盈盈,在旗袍外面罩上薄雲親手鉤的開衫,戴上寧致遠送的翡翠胸針,眉目如畫,氣質高雅,儼然是民國的一位電影明星。
“珍妮阿姨真美,好像從前的大家閨秀……”薄雲由衷讚歎。
“以後你當面多誇她,她一高興,珠寶箱裡的首飾隨便你選,珍珠鑽石彩寶,應有盡有。”
薄雲抿嘴笑:“也是你這樣的人家,纔有千金散盡還復來的魄力,你家的東西每一件都價值不菲,珍妮阿姨敢給,我都不敢拿。”
“有什麼不敢的,爸媽就我一個兒子,我就你一個女朋友,好東西不給你給誰?”
二人說說笑笑,這頓飯一直吃到天全黑,纔回家去。
六月,畢業季節,校園裡處處瀰漫着離愁別緒。顧情恨不得日日夜夜跟文浩然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做不完的事。
文浩然安慰顧情,他8月1日開始正式上班,還有一個多月的暑假時間可以陪她。顧情卻擔憂文浩然工作以後就一門心思撲在事業上,再也沒空陪她吃冰淇淋,聽她說沒頭沒尾沒營養的廢話。
“不會啦,我會經常回N大來看你。另外……”
“另外什麼?”顧情問。
文浩然有些害羞,聲音比蚊子還低:“我申請了快客公司的新員工單身公寓,一個人住……”
顧情馬上會意,胳膊勾住文浩然的脖子,貼着他的耳朵說:“那我可以去找你嗎?”
“應該可以吧,下班以後。那地方就在公司後院,兩棟獨立的小樓。”
顧情咯咯笑:“寧致遠看着冷酷無情,還挺懂人情世故,大開方便之門。”
“幾百塊白菜價的租金,人人都想租,不過最多隻能住兩年啦。快客公司的人說,如果兩年內還不能升職加薪的員工,就要被勸退解聘。所以這個房子等於是過渡時期的福利,鼓勵你日以繼夜爲公司賣命。資本家都是唯利是圖的,你別以爲寧致遠是慈善家。”
顧情聳聳肩:“短短几年時間,寧致遠能把一個公司從零做到市值近兩百億,他若心不狠,怎麼可能?我相信你能在這片狼羣中生存下來。”
“然後,我也變成狼?到時候你還喜歡我嗎?”
顧情捏着文浩然的耳朵:“你在職場上是狼,不過在我跟前,要一直做小綿羊哦,聽我差遣。”
文浩然笑,大小姐的脾氣,是一輩子都不會改的啊。
薄雲申請交流生成功,心情大好,在學校裡面最好的外招餐廳攢一個飯局,請顧情她們三個女生,以及學生會幾個來往密
切的人一起吃飯,文浩然當然也到場。
趙楠一股腦鑽在四級考試、期末複習和打籃球這些事裡面,到場才聽說薄雲下學期就要去美國當交流生,他只覺五雷轟頂,傻傻地看着大家和薄雲擁抱,恭喜她展翅高飛,得償所願。
顧情笑咪咪地說:“你馬上要去美國啦,能跟冰山大人朝夕相處,沒有狗仔騷擾,他很開心吧?”
薄雲抿嘴笑:“我在紐約讀書,他還是要顧着快客公司,肯定常待在N市,哪有你說得那樣。”
大家都跟着起鬨,說寧致遠爲了薄雲,肯定以後常待在美國,遙控國內的生意就行,過着神仙眷侶般的小日子。
趙楠一言不發,埋頭喝啤酒,薄雲瞟他幾眼,看出他不開心,可是席上人多,她不好說什麼。
趙楠注視薄雲和身邊的人交談,看她的眼,看她的眉,看她櫻桃般的脣。嬌嫩的脣瓣輕啓,露出瑩白齊整的貝齒。他只覺耳鳴,聽不見別人在說什麼,身上火燒火燎,只有薄雲的每個呼吸每個微笑在無限放大,比星光還高遠,比夜空還遼闊,充斥他整個腦海。她那迷人的大眼睛如星子清亮,偶爾朝他投來溫和的一眼,他很想說些什麼,可是無從說起,她的微笑真迷人,好像在說:“我懂,我都明白。”
散席之後,薄雲主動朝趙楠走去:“你能陪我走到校門口嗎?”
趙楠點點頭,薄雲穿一條潔白的襯衫裙,料子是鏤空刺繡,一朵一朵的玫瑰花層層疊疊,裙襬散開到膝蓋,寬鬆舒適,只有腰帶勒出細細楊柳腰,泄露她好身材的一絲隱秘。
“謝謝你送的籃球鞋,還有你陪我練了那麼多次三步上籃,我考了滿分。”薄雲找了個輕鬆的話題。
“那就好,你很聰明,一學就會。”
“可是我還是不會打籃球啊,只是應付考試而已。”
趙楠說:“已經很好了,我連應付考試都不會。不知道這次四級能不能過。”
薄雲拍拍他的肩膀說:“應該沒問題的,這次考六級我就覺得挺簡單,今年整體的試卷難度都不高。”
趙楠笑說:“你託福都考過的人,四六級當然是小菜一碟。我不能跟你比。”
薄雲仰頭對趙楠說:“你別妄自菲薄,剛上大學那會兒,我就是個膽小怕事的菜鳥,根本沒想到兩年之後我會變成現在這樣,拿獎學金,做學生幹部,有一幫常來常往的朋友,甚至,在學校裡還有那麼一點小名氣。很多事情,不是你做不到,而是你沒有去嘗試。你若是以打籃球的那股勁兒學習,你也是個學霸。”
“長得好看的才叫學霸,長得一般的頂多算成績好。”
薄雲爽朗地大笑起來,二人眼見就要走到校門口,不約而同地在路燈下止步,坐在舊舊的長椅上,上面還扔着幾個空的可樂罐子。臨近畢業,大四的學生成羣結隊,高聲談笑,在校園路上擁抱攙扶着走過,有人抱住梧桐樹,喝多了,想吐。這種情景,讓趙楠和薄雲平生一點淡淡的離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