崢嶸心頭驀然一驚,強忍住慌亂,向滿公公行禮:“這麼晚了,公公怎麼還沒有休息?”
“姑娘深夜外出,咱家擔心姑娘的安全,故而守在此處,幸好姑娘平安回來。”滿公公相信崢嶸的爲人,就算他看出異樣,也沒有加以詢問。崢嶸愈發覺得愧疚,低頭說道:“勞公公掛心了,只是有件事我不得不去做……”
滿公公擺了擺手說道:“姑娘既然這樣做,肯定是有你的理由,不必向咱家解釋,咱家相信姑娘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攬星殿考慮。”
崢嶸心下感動,深深躹了一躬道:“多謝公公。”
“今日小廚房之事我已經聽說了,姑娘做的很好,該留之人便重要,這不該留之人自然應當早日捨去,姑娘按自己的想法去辦便可。”滿公公原是奉了董太后這命前來輔佐楚南殿下,沒想到這崢嶸郡主比傳聞中的更加謹小慎微,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處理的十分得當,滿公公自知年歲已長,也有心將重擔交給崢嶸,讓她成爲楚南身邊真正的智囊。
“哪怕此人對楚南殿下僅有一分危險,我也會按十分去處置。”崢嶸篤定地說道。
滿公公滿意地點點頭:“我相信姑娘可以做得很好,且容咱家在這裡多嘴一句,大事未平,並非考量兒女私情之事,姑娘心思通透,應該明白凡事都要以大局爲重。”
崢嶸心頭猛得漏跳幾拍,她與東方玄之間解不開理還亂的事,瞞得過任何一個人,卻瞞不過滿公公的一雙慧眼。滿公公早已經將一切都看在眼裡,他沒有當衆點破,而是深更半夜獨自留在這裡等候崢嶸,便是爲了對她說這一句話。雖然崢嶸已經儘量不去跟東方玄牽扯,但滿公公說得對,東方玄確實影響了她的心緒,她怕被滿公公看出自己此時的不安,低頭說道:“多謝公公指點,崢嶸記住了。”
“算一算時日,大蜀這幾日應該就會有消息傳回,咱家會格外留意這件事,楚南殿下便交給姑娘照料了。”滿公公叮囑道。
崢嶸知道他所指的便是暗傳消息回大蜀之事,若是沒有出現意外,確實這幾日就會收到迴音,崢嶸仍是放心不下說道:“楚南殿下還尚不知道此事。”
“不急,待確定之後再找殿下商議也不遲。”滿公公說道,“時候不早了,姑娘也早些去休息吧。”
在接下來幾天時間裡,崢嶸並沒有去審問紅慧,一來她不想楚南殿下知道這件事,二來也是因爲東方玄的關係,如果原由泄漏出去,沒有人會說玉容郡主或者東方玄的不是,只會認爲她意圖攀龍附鳳纔會奪人所愛,到時候傳進楚南殿下耳朵裡,同樣會讓大蜀臉面無光,況且事情已經擺在檯面上,問也不問,真相都顯而易見。
紅慧這人是再也不能留的,崢嶸以她手腳不乾淨爲由報至內務府,內務府第二日便派了兩名太監過來將她押送回去。紅慧收了玉容郡主的好處,原想找個機會將那浸了毒藥的茶葉送去給崢嶸,那日見她到了廚房,正巧香蘭不在,順勢便給泡上了,沒想到聰明反被聰明誤,被抓了個現行。她這幾日關在柴房裡胡思亂想,自己把自己嚇得不輕,等內務府來拿人時,她已經有些神神叼叼。
內務府雖說都是些勢利小人,辦起差事來倒是快,當天便新撥了一名廚娘過來侍候,崢嶸見她看起來還算老實可靠,便就留了下來,又另外撥了一名小宮女去廚房幫忙,讓香蘭取代木棉的差事,擔起驗視三餐的職責,每日給楚南殿下送來膳食。香蘭有些驚詫,廚娘本就是品階很低的宮女,現在等同於將她調升到二品宮女,換了旁人自然欣喜不已,香蘭卻推託說自己在廚房呆慣了,不喜歡殿前那麼多規矩。
崢嶸也不勉強她,就說讓她往後每日送膳食到殿門口。。交給木棉便是,不必進殿裡去。香蘭是個謹慎的人,本還有些疑心崢嶸的做法,但幾日下來不見崢嶸有任何刁難之處,其餘大宮女也皆是禮數周到之人,不知不覺也放下戒心,漸漸的與衆人打成一片。
香蘭較崢嶸等人年長許多,在鄭皇宮裡呆了近十數年,資歷和經驗自不必說,給了崢嶸不少建議,讓崢嶸受益匪淺。風平浪靜了近月餘,正當崢嶸以爲這件事就這樣過去的時候,宮裡突然傳來一個消息,說皇上已經下旨爲玉容郡主及禮部侍郎鍾大人之子鍾舉綱賜婚,擇下月初十完婚。
今日得空,崢嶸教雅風與木棉做女工,她們二人都不擅此事,一幅簡單的青竹圖繡的歪歪扭扭,雅風倒是很用心,走針穿線十分認真,木棉的心思顯然不在此處,只繡了一盞時間便有些按耐不住,小聲開口說道:“姐姐,我聽說那鍾舉綱是左京有名的紈絝子弟,玉容郡主又是劉家嫡女,皇后娘娘怎麼會同意讓她嫁過去呢?”
都說女子對家長裡短之事最感興趣,這話倒是一點不假,前刻還在引針的雅風聞言也擡頭說道:“聽說這還是皇后娘娘親自向皇上請的旨意呢!”
“皇后娘娘?不會吧!”木棉驚訝地說,“太子殿下的事都還沒有了呢,皇后娘娘怎麼會有這閒心去管玉容郡主?”
她的聲音不小,崢嶸微蹙眉頭,責備道:“既然知道,怎麼說話還這麼毛毛躁躁的。”
木棉俏皮的吐吐舌頭,這才壓低聲音:“我也是覺得奇怪,這位玉容郡主雖說是個不講道理的人,好歹身份擺在那兒,怎麼也得婚配一位皇親國戚,那位鍾公子是人中龍鳳倒也罷了,可偏偏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況且鍾家也算不得權貴呀,皇后娘娘怎麼會同意這麼親事呢?”
木棉說得不錯,出身在皇親貴族之家的女兒,最終都會成爲政治聯姻的籌碼,比起幾乎佔了朝廷半邊天的劉家,鍾家實在太過微不足道,這樣一門沒有任何利益的親事,紫玉皇后和劉安都沒有理由答應。崢嶸也正暗暗覺得詫異,雅風說道:“我聽宮裡的人說,玉容郡主鍾情北靜王多年,但一直沒有得到迴應,該不會是心灰意冷之下才另覓良人吧?”
“那也是是個良人呀!就鍾公子那樣,他倆要真成了親,指不定日子有多麼雞飛狗跳呢!”木棉說道,“說起來這位郡主的眼光還真不怎麼樣,連北靜王這樣殺人不眨眼的惡魔都能看上。”
崢嶸正在抽針,那名字傳進她耳朵裡,令她心神一陣恍惚,針尖刺破手指,一抹血珠滲了出來,滴落在雪白的絹布上。木棉慌忙站起來握住她的手,着急道:“姐姐,你怎麼樣,疼不疼呀?”
“沒事,不打緊的。”崢嶸低頭掩飾着神情裡的慌亂。
“都流血了,”木棉心疼地說,“好了好了,今天不要繡了,改天再做吧。”說着便拿走崢嶸手上的繡框。崢嶸覺得這心頭空落落的,看着手指上的傷口發愣。雅風站起來說道:“內務府昨日差來人說新晉的春茶送過來了,正好今日得空,我去領回來吧。”
“時辰不早了,殿下午睡一會該醒了,得有人在身邊侍候,還是我去吧。”崢嶸說道。
“姐姐,那我跟你一塊去。”木棉正覺得無聊,搶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