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麗莎心中很是不滿,甚至想早早離開這煩人的宴會,去到自己寢宮之中,抱着玩偶好好睡上一覺。
作爲月樓城邦的女王,阿麗莎早在四歲的時候就繼任了國王的位置,只可惜在數任國王之前,神人降臨,城邦之中大貴族們紛紛攀附,國王有名無實,權威大失。
前任國王就是因爲試圖與大貴族集團爭奪權力而被暗殺在王宮之中,至於新扶植起來的阿麗莎,不過就是王族血脈之中一個偏遠的分支。
較之尋常貴族的女子,阿麗莎所過的日子更缺少自由,偌大一座王宮,自己能涉足的地方不多,城邦中的政事也跟自己幾乎毫無關係,平日裡除了一幫小貴族在面前囉嗦不斷、傾訴稅收不足的小事,阿麗莎幾乎就是與世隔絕的少女而已。
至於昨夜傳來神殿侍衛長要挑戰一個外來武者的消息之後,阿麗莎得知自己可以離開王宮,到競技場中觀看戰鬥,心中就一陣喜悅,她甚至昨夜一晚都沒有休息好,心中盡是在想象是怎樣的武士,能夠讓侍衛長主動發出挑戰。
像阿麗莎這樣的少女,平日裡所見所聞無非就是那些貴族婦人之間流傳的各色緋聞。在阿麗莎眼中,祁震就應該是那種從遙遠的沙漠中孤獨行走的武士,幫助被盜匪襲擊的商隊,從惡徒的手中救回被綁架的貴族小姐,至於相貌,肯定是高挑健壯,有着比太陽還要耀眼的光輝外表。
可惜今日一見,身披斗篷、不露形貌,甚至有幾分邋遢隨意的祁震,簡直讓阿麗莎大失所望,這樣的人根本不是她所願意見到的人物。
“我命運中的騎士啊,你在哪裡。”阿麗莎心中低嘆,忍住不去看祁震。
“雷霆武士,不知道你是從哪裡來的?”一名年輕貴族青年,腰佩兵刃,臉上浮現得意之色問道。
祁震回答道:“很遙遠的地方,你們估計是不知道了。”
那名貴族青年臉帶不滿的說道:“雷霆武士,你不要太狂妄了,這裡是月樓城邦的王宮,你所面對的是我們尊貴的女王,怎麼問你什麼問題都不回答呢?你可知道,吾王正需要像你這樣武力卓絕的人效忠,若是你表現突出,未來也可以成爲我們之中的一份子。”
祁震心中暗笑,對於世俗尊貴之位,恐怕是仙道修士最爲不屑的事物了,而祁震如今身兼仙武兩道,所求所證無非大道唯我,塵俗尊卑優劣,對祁震而言實在太過膚淺。
“我對貴族之位不是很感興趣。”祁震回答道:“我倒是想問問,神殿侍衛長俄古洛是怎樣的人物?看起來你們對他都十分敬重。”
貴族青年說道:“這是當然,俄古洛在擔任神殿侍衛長之前,曾經訓練出飛馬鐵衛,更是和哈甸王國的大軍激戰過無數次,而且還是以勝利居多,早在三十年前就被公認是我們月樓城邦最強大的武士。”
“既然如此,那他爲什麼會成爲神殿的侍衛長?”祁震好奇問道:“既然俄古洛如此強大,更應作爲對外作戰的主力,而不是將其收在安詳院落之中,作爲看門守戶的門衛。”
貴族青年臉上浮現怒意,說道:“你真是無知!月神殿作爲神人居所,能靠近聆聽神意,這正是代表俄古洛的強大,這是無比榮光!哪裡是你們這種無知蠻夷所能夠了解的?!”
“那俄古洛之前呢?又是誰擔任侍衛長一職?”祁震繼續問道。
“是卡休斯,他年老之際,將侍衛長一職交由俄古洛,帶着親屬進入月神殿中安享晚年。”貴族青年一陣欣羨的神色,說道:“現在你明白了吧?即便是年老體衰,不能再擔當侍衛長的職務,神殿也會優厚對待他們,如果不是俄古洛侍衛長的強大威名,這幾十年來估計會有無數人挑戰他。而如今是侍衛長親自找上你來挑戰,這說明你未來或許也有成爲侍衛長的機會!”
祁震不露表情,說道:“原來如此,這麼說來,月神殿挑選侍衛長,完全是看神人們的意願如何了?”
“那是當然!”說到這裡貴族青年不禁看了女王阿麗莎一眼,隨即輕咳兩聲說道:“但是神殿之外的事情,還是由我們尊貴的女王來裁決。”
祁震看向涼亭的女王,問道:“那不知道女王叫我來有什麼事情嗎?”
阿麗莎調整了一下呼吸,語調儘可能保持平穩地說道:“雷霆武士,你作爲與俄古洛侍衛長戰鬥的強者,不應該是如此默默無名。競技場的決鬥,是飽含着我們月樓城邦的武士精神和尊嚴的場所,如果一介平民就能夠與身負殊榮的神殿侍衛長一較高下,那麼不僅是我們月樓城邦王室的臉面,就連月神殿長久歲月以來的榮光也會變得黯淡。由於我們不瞭解你的出身和來歷,所以我希望趁着戰鬥還沒有開始,加封你爲我麾下的直屬騎士。”
祁震說道:“俄古洛昨夜和我約定戰鬥的時候,沒有這麼多條條框框的事務,而且我們的戰鬥只侷限於我們兩個人,不管輸贏,也不會影響到月樓城邦的格局,恐怕是女王您想得太多了。”
阿麗莎忍耐住心中的不滿,說道:“我作爲月樓城邦的統治者、月神殿的守護者,必須維護城邦與神殿的威嚴,不被外來者動搖或者削弱,如果雷霆武士你堅決不肯接受,我們就只能把你當做成外來的侵略者,那你連這場戰鬥都無法參與了。”
祁震眯起雙眼,他並不喜歡被人威脅,更何況是這種世俗凡人極其拙劣無力的口頭威脅,只要祁震想,立刻就能衝出王宮,直奔競技場,好好跟俄古洛打上一架,而不是在這裡聽庸俗貴族的冗長廢話。
“算了,就當作是增長見聞,求道心堅,本就不該受到這點外力的波及。”祁震暗自勸說一句,隨後點頭道:
“好吧,我接受女王您的加封。”
祁震答應之後,阿麗莎女王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絲喜悅,然後一大堆侍從就開始忙碌起來,擺好各種儀式的器具,然後唸了一段又一段貴族條約,最終由阿麗莎親自將一柄精美的長劍遞給祁震。
時日將近中午,這場加封方纔結束,然而在衆多貴族看來,這場加封已經是非常簡陋和倉促,否則光是前期的試煉和準備,就起碼要有幾個月的時間。
祁震一躍成爲女王的直屬騎士,理應受到衆人的嘉獎和認同,只不過方纔祁震的無禮,就已經讓衆人產生排斥之意,好在時間接近戰鬥開始,祁震又匆忙上了馬車,前往競技場。
“雷霆武士您真是幸運,能夠得到女王親自加封,這在陛下繼任以來,是非常少有的機會!”馬車中的侍從滿臉堆歡地說道。
祁震隨便笑了笑,掂量一下手裡的精美寶劍,然而此劍看上去華美,實際上根本不適合用來作戰,這種毫無意義的禮節,對於祁震來說簡直是浪費生命,他是真的有些不明白,爲何那些貴族如此熱衷這種行爲。
馬車行進加速,祁震聽得一陣喧譁聲,朝馬車外看去,就已經到達競技場的大門,而競技場內外都已經是人頭攢動,似乎祁震跟俄古洛的決鬥成爲了月樓城邦上下關注的焦點。
下了馬車之後,由競技場的幾名武士帶路,來到競技場地下的休息室,也是讓上場武者準備的時間。
祁震發現,除了自己,另外還有一批武士已經披掛一身,似乎是準備上場戰鬥。
當祁震來到之後,這些武士紛紛投來好奇又敬畏的目光,可是卻沒有一個人敢主動說話,見狀如此,祁震不禁問道:
“這些人是幹什麼的?不是說好了我跟俄古洛單獨面對嗎?”
帶着祁震來到此處的武士說道:“雷霆武士,競技場每次迎來狂歡,都不可能只有一場孤單的決鬥,在最終一戰到來之前,都需要這些奴隸武士上場浴血,否則觀衆會對我們競技場大爲不滿,也會有損城邦的顏面。”
“視人命如牲畜嗎?”祁震用中州語言低言一句,他看着這些奴隸武士,一個個眼神之中已經沒有了繼續生存下去的動力,比圈中的牛羊還要不如,就好像主人鞭子揮下,他們就只懂得朝着對面的敵人發動進攻。
祁震無心對這些奴隸生出同情,但他心中多少也有一些不快,那些在觀衆席上觀看武士浴血搏鬥的人,他們是何等理所當然、心安理得地看着一條條性命的流逝,在祁震眼中,無所謂貴族平民奴隸,所有人的性命、甚至所有生物族類的性命,本質上都是相同的,沒有高低之分。
那些觀衆看着奴隸武士互相砍殺而發出的歡呼聲,在那些高坐神殿之中的魔道餘孽看來,未嘗不是另外一種歡愉。而貴族之間的傾軋,在神人們的眼中,其實跟奴隸武士之間的殺伐,差別恐怕並沒有太大。
祁震開始有些明白了,月樓城邦中那些魔道餘孽,恐怕是類似孩童一樣的心智,純粹地將城邦中所有生命當作是自己的玩物,而祁震的出現,或許在他們看來只是一個偶然出現的有趣玩物。
聯想自此,祁震忽然不想跟這樣的人求證武道,反而腰間金刀劈道蠢蠢欲動,升起一陣欲將妖邪斬殺殆盡的慾望。
一陣鐵鏈扯動的聲響,奴隸武士們已經互相砍殺、死傷殆盡,競技場中血泊滿地,當祁震緩緩步出之時,心中已無一絲掛礙遲滯,看着對面手擎巨型彎刀的俄古洛,祁震也抽出腰間的金刀劈道。
正午的陽光照下,觀衆席中忽然安靜下來,祁震和俄古洛尚未交手,各自兵器的鋒芒就將天上陽光的熱力逼開,只剩下侵入骨髓的寒意和悚然,武者的交鋒、強者的對抗,就在這一瞬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