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震神識元神感應範圍極廣,若是不加以刻意集中,千里方圓內都可以大致落入祁震感知之中,尤其是天魔血氣這種極爲特異的存在。
蓬壺島遙居東海汪洋深處,距離東海之濱千里有餘,兩者之間還有這零星島礁散落大海之中,其中就包括當初東海大戰的流火小島。
祁震能夠感覺到,在原本流火小島的附近,有一股極爲龐然的天魔血氣浮泛而起,而且不斷聚集,其威勢甚至要比之前紅磯灘頭一戰更爲兇悍。
如果要趕回中州大陸,也並非要與這股天魔血氣正面相對,然而如今從中州傳訊緊急,不可能再有時間繞道而行,而且祁震也想親眼見證這股天魔血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們三人先聯手趕回中州。”祁震說道:“路上可能會遭遇數量衆多的天魔,務必先突圍而出。”
何茗點頭道:“等到了中州大陸,我就先趕回門中。”
“那現在就出發吧。”三人不再多言,元神通感交互之下,虛空定力如三位一體,破空飛馳,轉眼便是數百里。
而在當初東海大戰的海域上空,密密麻麻地聚集了大量天魔,祁震放眼望去,心中驚訝接連升起。
“天魔數量怎會如此之多?”任紅衣心焦問道。
祁震咬了咬牙關,說道:“不對,這些不是新近降臨浩土的天魔,你們仔細觀瞧!”
雖然距離遙遠,三人還是看得分明,這些天魔大多都是肢體殘缺、形體破碎,就好像一大堆破銅爛鐵從海中撈出,還帶着一些水藻貝殼。
與當初東海大戰,祁震自毀金丹發出絕殺一刀抗衡的天魔不同,現在的天魔缺乏了過往固有的“生機”。
大多數天魔都不是真實的活物,但是由於天魔血氣的驅動,哪怕是智能最爲低級的赤目魔,看起來也跟活人有幾分相似,尤其是在戰鬥之中。
但現在的天魔,已經完全變成一堆毀壞後的構造物堆積,懸浮在空中飄蕩,以緩慢的速度向中州大陸方向靠近。
“難不成當初東海大戰的天魔復活過來了?”何茗問道。
祁震說道:“恐怕就是如此,你看部分天魔,身上還有極爲明顯的刀痕,現在看起來,就好像破碎的軀體被重新拼湊起來。與其說是復活,但不如說是重組。”
“難道這和中州方向的異變有何關聯嗎?”任紅衣猜測道。
“看來這次降臨的天魔絕對不是簡單角色。”祁震說道:“這些天魔身上並沒有太多的天魔血氣,而是被極快地吸納到中州方向,從現在這裡情況猜測,說不定過往降臨在浩土的天魔,都被其重新喚醒了。”
這樣的手段,讓祁震三人都想起了當年魔道六門之中的煉屍教。
煉屍教門人除了將自己肉身軀體修煉得不死不活、如行屍走肉之外,同時也極爲擅長驅動死屍骨骸。
仙魔大戰如火如荼之時,玄天山脈西麓就曾經有一支由死屍亡靈組成的大軍,如蟻羣聚,發動進攻,最後還是由玄天宗與神農谷聯手,將這羣死屍亡靈統統消滅。
好在當年煉屍教只是讓行屍走肉、以魔道邪法驅動行走,那麼對於仙道修士來說還不算棘手,現在的情形可是大不一樣了。
天魔不能以單純生靈視之,爲數衆多的赤目魔、百足魔皆是悍不畏死,除非將其徹底毀滅,哪怕是殘缺的軀體也可以對仙道修士發動攻擊。
而現在,東海大戰被擊敗的天魔,在沉淪於東海深處數年之後,重新“復活”過來,無異於在浩土之上重新降臨了過往幾乎所有天魔。
面對這羣重新復甦的天魔,祁震沒有絲毫的留手,絕地滅死光與霸道焚天擊,兩道神通並流匯聚,東海之上升起另外一顆太陽。
足可以化有爲無的極致光焰之界,將這將近十萬的殘軀天魔統統焚盡,連一絲塵埃都沒有留下,徹底將天魔形體昇華爲不可見的細微精芒。
一口氣滅殺十萬天魔,就連祁震都感覺一絲疲倦,可想而知,此時此刻的中州各地,那些重新復甦過來的天魔會對其他修士造成怎樣的破壞。
“不對……”祁震突然呢喃說道。
“怎麼不對?”任紅衣問道。
祁震說道:“這些重新復甦的天魔如此羸弱,根本沒有必要這麼做,而且他們體內殘留的天魔血氣幾乎竭盡……看來這是障眼法,這次降臨的天魔肯定有更加重要的目的。”
“那我們事不宜遲。”何茗說道:“各自趕回宗門纔是要緊!”
祁震一點頭,三人再度聯手飛天,直奔中州大陸而去。
果不其然,甫一看見東海之濱,就發現海岸上交織的道道星光,顯然是紫宸樓的門人施法。
祁震御使金刀劈道,刀芒旋斬而出,接連橫掃天魔,便看見幾名紫宸樓弟子,問道:“這些是否當初東海大戰被消滅的天魔。”
這幾名紫宸樓弟子脫出圍困,也沒有管來者身份,喊叫道:“不知因何緣故,幾年前就被徹底消滅的天魔突然出現,若不是發現他們行動不便,我們恐怕早就身亡此地了!”
“你們速回宗門道場!”祁震留下一句話,然後又帶着任紅衣與何茗二人飛離,一路上還不斷揮灑刀芒,斬殺復甦的天魔。
而那些被刀芒斬殺的天魔,只要形體不是徹底粉碎如塵埃,哪怕墜地之後,也還能如牽線木偶般慢慢拼合一起,緩緩漂浮上天。
“嘖,真是難纏!”祁震皺眉道。
何茗趕緊勸說道:“務必謹守自身神氣,不可過多催使神通。”
“我明白!”祁震十分清楚,這次降臨的天魔,比起日輪天照王更加難以應付,恐怕此時此刻已經有部分仙道宗門遭劫,但眼下還是要趕緊回到各自宗門照料情況。
路至中途,祁震與何茗暫別,雖然心中有所不捨,但彼此心境通明照徹,知道事情輕重緩急。
“此禍翦除,你我蓬壺島上相見。”祁震與何茗告別之後,和任紅衣一同繼續趕回玄天宗。
而在路上,尚未抵達玄天山脈,便已經從神音海螺那裡接到來自玄天宗的通訊,而且是清晰的神識傳音:
“門中一切安然,由你坐鎮大羅、主掌除魔,玄天道令爲號。”
當初祁震把神音海螺交給了莫機鋒,而此刻從海螺之中傳出的卻是流光真人的聲音。
中州突然發生如此大事,流光真人明白祁震一定會立刻趕回,但是玄天宗內早就防守嚴密,哪怕是天魔突然復甦,也不會影響到門中原有的安排,所以流光真人乾脆讓祁震前往大羅洞天。
“那我們現在趕緊去大羅洞天。”祁震對任紅衣說道。
大羅洞天地處極西之地,背靠高荒原,祁震二人也足足飛馳了一個多時辰才趕到附近。
只見大羅城上空禁制展開嚴密,但卻不見有鬥法激烈的場景,雖然周圍地面略帶焦黑痕跡,似乎發生過戰鬥。
祁震來到大羅城附近,以神音海螺傳訊蘇月樓,不一會兒便有一道嬌小身影從內中飛出。
然而一向神態自信、眉目嬌柔的蘇月樓,此時竟然臉色蒼白、雙腿顫抖,周身神氣波動極爲紊亂。
“這是怎麼回事?”祁震趕緊上前問道。
蘇月樓嘴角微微一咧,苦笑道:“小子,有你在、老孃就不用撐下去了……”
眼見蘇月樓自持長輩身份,說完這句話,整個人立刻倒在祁震懷裡。
祁震暗道不妙,神識探入蘇月樓肉身爐鼎之中,只發覺一股極爲強烈暴躁的力量寄生在蘇月樓體內,祁震立刻施法安撫蘇月樓周身氣血,但是發現自己的法力也被這股暴躁力量所摧毀。
“蘇前輩發生何事了?”任紅衣在大羅洞天早已結識蘇月樓,雖然不知其真實身份,但是也知道她是玄天宗少有的客卿長老。
祁震說道:“是我來遲了,怕是蘇長老之前和天魔已有交戰,而且是落於下風……”
任紅衣掩嘴驚道:“怎麼可能?蘇前輩修爲遠在我之上,能被玄天宗逢以客卿長老,絕對不是這般輕易被戰勝的!”
祁震不斷運轉法力維持住蘇月樓生機不被那股暴躁力量所摧毀,心中也在不斷思考對策,同時對任紅衣說道:
“你先去大羅城中通知衆人,不可接觸禁制,然後到大羅洞天之中取用青峨冰晶。”
青峨冰晶是穆徹宏當初作爲麻衣道傳人,參與大羅洞天鑿建時候送來的一種天材地寶,本身蘊藏深厚的冰寒氣息,煉神境修士以法力催動煉化,甚至可以封凍一片空間,而無需憑藉虛空定力長久維持。
祁震一時之間也找不到解除蘇月樓體內那股暴躁力量的方法,眼下也不可能一直護持她生機不絕,只能暫時將其形神封凍凝結,連同整片空間一同凝凍,直到找出辦法爲止。
這樣的手段,一般人不敢嘗試,好在祁震知道蘇月樓身兼仙魔兩道,論修爲境界,其實也不亞於當世仙道宗師,只不過世人不曾見識她的真正實力罷了。憑此修爲根基,蘇月樓能夠承受住形神封凍而不至於冰寒內損。
然而即便是蘇月樓這般修爲,卻也受傷沉重,見到祁震的那一刻,幾乎是憑着自身修爲根基硬生生扛着,過程中所承受的痛苦折磨,估計能讓絕大部分修士神智崩潰。
蘇月樓甚至來不及給祁震傳達自己面對的到底是什麼樣的天魔,這樣近於絕命死地的情形,怕是蘇月樓自己一生都未曾經歷過。
在任紅衣準備妥善之後,祁震立刻飛到大羅洞天之中,藉助青峨冰晶,匯聚自身宏力,將玄天宗道場一角凝成冰山,並且留下一道化身殘影,時刻看顧此地情形,以防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