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製靈丹的過程並沒有出任何意外,以祁震如今修爲,凝練化身爲一枚移爐換鼎的靈丹,甚至不會影響自己多少法力修爲,反倒成了一種淬鍊心境、穩固元神的修煉。 .
只是這絕非代表祁震可以隨意爲他人移爐換鼎,祁冉是元始給祁震留下的考驗,如果祁震可以爲祁冉移爐換鼎,說明祁震已經有挑戰煉虛境的資格,是一種修煉發願的完滿,若祁震不去完成,只會是有損自身修爲。
仙道之中講究念起則緣生,若他人無法讓祁震升起爲之移爐換鼎的念頭,那就說明祁震與之無緣。
再說了,自古以來又有幾個仙道修士能被元神境界的高人移爐換鼎呢?既然是不可複製的孤例,那也無需過多期盼,人總歸是要自我昇華,而非靠他人拔擢。
離開靜篤堂之後,祁冉重新化作人形,緊緊抱着祁震,似乎比方纔蛇身纏繞要更加緊,讓祁震也有些胸悶。
“怎麼了?”祁震問道。
祁冉輕輕搖頭,退開兩步說道:“沒事,希望主人能夠平安歸來。”
“放心,此戰只允許勝利。”祁震說道,心裡卻是明白,如果自己一幫高人仙道高人遠征失利,那麼自然無法阻擋天魔聖主的步伐,屆時天魔聖主降臨浩土,便是浩土生靈的末日,那個時候一切歸於虛無空寂,自然沒有思考的價值。
所以祁震根本沒有思考失敗之後的做法,甚至連念頭都不會動。這不是一種盲目的自信,而是朝着僅有的活路走下去罷了。
飛離霞風洞府,祁震直奔長門天元峰,便看見平臺之上似乎正在安設一些事物。
祁震落到正法殿之前,便見一身裝束已換的莫機鋒,和衣衫平常的流光真人。
“掌門真人是要準備傳位了嗎?”祁震直截了當地問道。
流光真人點頭道:“沒錯,之前我也已經召集了天下仙道高人前來共賞遠征事宜,到時候也會在傳位大典上公佈。”
祁震問道:“煉神境高手能來多少?”
流光真人悻悻笑道:“滿打滿算有三四十個就不錯了。”
祁震不語,心中暗道也是如此,玄天宗爲天下仙道宗門魁首,此番遠征作爲領導方,派出的煉神境修士必然最多,加上蒼雲劍宗前來協助的高人們,總共有二十多名煉神境修士。
然而玄天宗與蒼雲劍宗加在一塊,幾乎就佔了天下煉神境修士的小半,雖然近幾年浩土仙道有不少能人俊傑亦突破到了煉神境,但大多都是各自宗門的後生晚輩,需要各自守護傳承。
況且近幾年以來的仙道風波,此起彼伏,也讓許多宗門不願意讓宗門所有根本統統調離,這也讓前來協助的煉神境修士愈加減少。
“不用擔心,此番遠征,我們就考慮過最壞的情形,大不了只由玄天宗的人出力。”流光真人即將卸任掌門之位,言語間也少了幾分威嚴,兩隻手抄在袖子中,神態就好像閒聊一般。
祁震說道:“神器天門受玄天宗控制,只要是穿行到域外的修士,都必定受玄天宗約束,否則就絕無退路了。”
“你說的這個可是最後不得已才用的辦法。”流光真人說道:“當今仙道對神器天門不算了解,更別提對天魔聖主的認識了。”
“掌門真人是怕那些人心生退意?”祁震問道。
“前來協助的人不是沒有拋開生死的,至於其他人,就讓他們負責牽制天魔聖主,保持足夠的進攻勢頭便好。”流光真人面無表情地說道。
對付天魔聖主,需要足夠猛烈的進攻,這樣一方面可以減緩天魔聖主向浩土方向的前進,另一方面也能逼迫天魔聖主將外來的攻擊吸納入黑獄空間,方便祁震找到黑獄中樞,加以破壞。
“對了,給你幾枚神雷。”流光真人從袖子裡掏出三枚晶瑩剔透、幾乎無色透明的珠子,除非運極目力觀察,才能發現內中有級細微的光線閃爍而過。
“這便是以雲海天雷禁制煉製的神雷嗎?”珠子放到手裡,並無太多特異的感覺,祁震小心收起,保證自己能夠一瞬間取出使用。
流光真人說道:“我們稱呼爲破滅神雷,使用方法跟你當初用的赤血神雷沒太大區別,但是威力要更爲強大,若是在天元峰上使用,怕是整個中州都要遭殃。”
祁震不禁咋舌道:“這麼厲害?”
“別忘了,我們要對付的可是形體如星辰大小的天魔聖主。”流光真人微微皺眉道:“我是我們這準備的一個月多裡,天魔就又前進了一個星環,吞噬了不少路經的星辰與太陽,簡直就跟吃飯河水一樣平常。”
“弟子曉得。”
說話間,天元峰外又來了幾道身影,似乎就是前來協助玄天宗的煉神境修士,流光真人對莫機鋒說道:“你去招待吧。”
作爲即將繼任的玄天宗掌門,莫機鋒已經不再有過去那般昂揚意氣,而是復歸平淡,對流光真人輕施一禮便邁步而去。
“雲笙長老尚在閉關,她來不了。”流光真人突然說道。
祁震沉默了一陣,說道:“遠征之事,只有漫天殺伐,她不去也好。”
“天南之地的事情我沒有多加干預,你要是擔心不如去看看?”流光真人提醒道。
祁震搖頭說道:“弟子分得清輕重緩急,天南仙道仍舊安穩,雖有宵小,不至於影響大局,而且天魔未除,弟子也無心去見雲笙長老。”
流光真人輕笑道:“當年她看重你加以培養,本來只是爲了取得逆神杖,方便我們玄天宗日後針對天魔的行動,但是沒想到你更進一步,成爲了遠征天魔的主要人物,她也樂得安心修煉,或許你是她的福緣。”
“掌門真人這話是什麼意思?”祁震問道。
流光真人隨意踱步慢行,說道:“我們師兄妹幾日還年輕的時候,雲笙便已經展露出不俗才華,聰慧機警,甚至能夠看出魔道崛起勢頭,這才讓我心中早有預案。只不過這份聰慧在我們的師尊看來,多少顯得有些離奇,師尊曾經告誡雲笙,不可自作聰明。
當時我與她皆不解其意,後來我讓她負責尋覓人才,將你培養成玄天宗未來的強兵悍卒,能夠深入險境絕域,其中讓我一度覺得,她是否會在這個過程中遭遇某種意外……
但是你的行爲,其實也不如雲笙的步步安排,總會是有出奇舉動,最後從大羅洞天脫身而出,她就明白,從今往後的你,不再處於她的掌控之下。”
祁震聞言默默不語,他一直都知道,自己過往的成就,有相當一部分就是由流光真人與雲笙長老聯手安排佈局,但是像今天這樣敞開心扉,直言過往可是從未有過,這似乎也讓祁震放下了一個重擔。
流光真人過去對祁震,既有利用的心理,也有相當的提防,作爲霸仙的傳人,祁震早年間受霸仙記憶的影響實在太深,殺伐的凌厲與強橫,都彷彿讓流光真人看見那名上古強者的模糊身影。
流光真人自知玄天宗沒有虧欠霸仙老人的地方,可霸仙也曾經與玄天宗有過極深的矛盾糾葛,甚至已經無法理清。所以作爲霸仙傳人,祁震的舉動多少會被流光真人留意,甚至警惕。
深入鬼方廢墟取逆神杖,這件事流光真人既有期待,也有防備,當初派遣多名煉神境修士佈下八門金鎖陣,不全然是爲了防備鬼方廢墟之外的各路修士,同樣也有防備廢墟之中的祁震,會因爲接觸逆神杖而有什麼異樣變動。
雲笙長老當初就察覺到,祁震恐怕不會這麼輕易將逆神杖取出,這也讓流光真人想起了橫傲江,萬一從鬼方廢墟走出的不是玄天宗弟子祁震,而是那個身負着霸仙老人的恨意與橫傲江怨念的怪物,八門金鎖陣便要將矛頭對向他了。
好在,雖然如雲笙長老的預料,祁震接觸了逆神杖果然有異樣的變動,但其結果卻是大羅洞天的誕生,也讓祁震在中州仙道一躍成名,結果也算得上皆大歡喜。
而尤其是在祁震突破煉神境、自大羅洞天出來之後,雲笙長老與之相處,就越發覺得推演之道陷入了一種混沌莫測的狀態。
或許是發現自己終究是境界未足,所以雲笙長老選擇離開祁震,擺脫這個由自己一手打造的混沌源頭,遠赴天南之地閉關修煉,這一個結果也是流光真人樂見的。
至於到了現在,祁震儼然成爲玄天宗的一支鼎立樑柱,不僅是玄天宗重要的對外手段,也是展現玄天宗威望能爲的最佳人選。在光明道與萬寶閣接連崛起的時代,祁震的出現,無形中就狠狠打壓了這兩家,既保證了玄天宗的安穩,也掩護了神器天門的煉製。
在這個過程中,祁震個人的成就也攀登到了大多數仙道修士終其一生也無法比肩的高度,毗鄰煉虛境僅有一步之遙,甚至比擎燈還要走得更遠,就連玄天三聖都目光注視在祁震身上。
每當空閒之時,祁震也不得不詢問自己,到底是怎樣的經歷,讓自己會走到如今這樣的地位與成就?真的是靠前輩尊長的扶持嗎?還是自己血緣關係之人的安排佈置?或者是玄天三聖那近於自然無爲的世事流轉?
好像都有,但好像又都不是,這些外力固然對祁震自己有影響,但最終下定決心去行動的,無不是祁震自己的意志,而且極不容干涉。
現在的祁震,早已走出流光真人與雲笙長老的謀劃之外,也與自己的親生父母割斷了關聯,玄天三聖更是靜觀天下風雲、不加以插手。
“或許,這便是逍遙吧。”
仰望天空,祁震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是身心無盡的逍遙自在,彷彿一切困頓都在眼前消失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