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輝。
初升陽光的紅豔映進帳篷的小窗口的時候,歐陽冉還在睡,就連帳篷的門被人打開都沒察覺。
昨晚他走後她又失眠了很久,胡思亂想到天要泛白才沉沉的睡着。她一直有個毛病,要麼不睡,要麼就睡了不行,且最恨被人吵醒。
就像現在,有人不怕死的在她耳邊悉悉索索的發出聲音,好像衣服摩挲的動靜,雖然不響,但已經夠吵醒她了。
“唔……”她把腦袋往睡袋裡鑽了鑽,不耐的閉緊眼睛,死都不睜開。
居然有隻手伸過來扯她的睡袋,不要!她從裡面用力拽着睡袋一角,死命抵抗着,困啊,天塌下來都不要睜眼。
“鬆手!”居然還敢低聲叱呵她。
更緊更用力的抓着睡袋一角,蜷成一團,嗚……她要睡覺啦!
皇甫峻看着她露在睡袋外的頭頂,再看看蜷縮在睡袋裡面那小小一團的身體,輕輕咳了一聲,語氣平靜:”起來看日出。”
“……”努力睡,當沒聽到。
“我要拆睡袋了。”他靜靜的威脅。
歐陽冉忽的坐起身來,被強制的脫離睡意,是她最痛恨的情形,所以雖然睡眼惺忪,但語氣卻衝的像槍藥:”你知不知道打擾人睡覺最缺德了!”
“起牀,太陽要出來了。”皇甫峻根本不理她的脾氣,徑自走開收拾帳篷裡的東西。
狠狠的瞪他背影一眼,歐陽冉又要往下倒:”瘋了纔看日出,你自己看看才幾點。”
他把揹包收拾好回過身就看到她又倒在睡袋上的身影,走過去,蹲下來,伸手就把她的睡袋徹底掀開了。
“啊!”歐陽冉這次徹底被驚走了所有睡意,”皇甫峻你是不是變態啊!你知道我昨晚幾點才睡的,我不看日出,就不看!”
皇甫峻也不生氣,只是一把拉起她,讓她坐在地上收拾好的揹包上,然後轉身去拿水杯,塞到她手裡:”漱口。”
歐陽冉糊里糊塗的從睡袋裡被安置在了揹包上,心裡除了憤怒和不耐還來不及有其他情緒,手裡塞進來的水杯和昨晚不同,沒有那麼奧熱的溫度,溫溫的,沉甸甸。
“這是什麼……”
“淡鹽水。”他開始收拾睡袋。
歐陽冉愣了,詫異於他的體貼細緻,不過他的態度就不能不這麼大男人嗎?明明就比她小,還是個學生,可做事和說話的時候總以爲自己是個大家長,永遠是篤定的態度和命令的口吻。
她忿忿的喝一口溫熱的淡鹽水,在嘴裡滾一滾,走到帳篷門外吐掉,虧他想的到,連淡鹽水都能準備好,其實,被他照顧真的是件幸福的事,雖然有些專制有些霸道,但更多的寵溺和細心足以抵消那些小小不足。
可惜。
她捧着那杯淡鹽水,略有些黯然,這份幸福不該屬於她,更不該奢望,事到如今,她依然不敢相信,他是真的喜歡她,就算相信,她也不敢放縱自己接受,畢竟,他們的身份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已經牢牢的界定了,如何能夠逾越?
這時太陽已經慢慢爬上遠處的山頭,被天邊鮮紅的朝霞掩映着,透過雲層射出燦爛的金光,把飄蕩着輕紗般薄霧的叢林照得透亮。
陽光撕開那些籠罩着營地的霧氣,剛纔有些朦朧的景色開始漸漸清晰。
歐陽冉屏住氣看着初升的太陽,朝霞和綠蔭相映成趣,因爲所處的地方海拔比較高,所以感覺那輪金色的圓球似乎觸手可及,熱熱的氣息也撲面而來。
心底有着不小的震撼,原來山上的日出,是美的這般令人窒息,心裡有種沉甸甸的感覺,壓着,並不難受,只覺得心安。
感覺到有人走過來站在自己身邊,她知道一定是他,一大早他揪她起來,就是要讓她感受這一刻的對嗎?心裡對他充滿感激,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心裡滋擾着,小聲喧嚷着:”歐陽冉,你想要什麼?你又在怕什麼?這個男生,他可以輕易左右你的情緒,讓你感動讓你妥協,更會讓你投降,有他在身邊就會覺得心安,就會……就會有幸福的感覺……”
她被自己心底的聲音嚇住了,幸福?!
就是這個詞,這個男生居然讓她有幸福的感覺!
從小,她認爲自己的幸福就是能得到爸爸媽媽的疼愛和關注,長大一些,學會了獨立,也懂事了,明白父母其實不曾疏離過她們,只是他們同時也有自己的理想和事業,也許傾注了過多的心血和精力在事業上,但並不表示父母對她們姐妹的愛會減薄,明白了這些以後,她便再沒有抱怨過。
只是以平常的心態面對生活,並沒有過什麼特殊的感覺,對一切都習以爲常,也理所當然的生活着,就是這樣,沒有過多的希冀,也不會有太大的失落,更不會有堅實的存在感和一切特殊的感覺。
但是現在,心底會蹦出幸福這兩個字,讓她自己都吃驚不小。
忍不住悄悄擡眼望向他。
他專注於日出的美景,並沒轉頭看她,表情是難得的正經,天邊的朝霞給他的側臉勾勒上金紅色的邊兒,寬闊的額頭,耐看的內雙眼皮和內斂在眼中的神采,挺直的鼻樑,薄厚適中的雙脣都宣示着他的與衆不同,再一次發現,原來他竟是這麼的好看。
心裡偷偷的把呂觀亦拿出來和他暗比,沒辦法,長相趨於完美的男人,她也認識那麼一個了。
不意外的發現,原來自己更喜歡看到皇甫峻眼中偶爾流露出的霸氣,也更喜歡感受他總是突如其來的騷擾與關心。
唉,還真是賤骨頭呢!
她把望着他的目光收回來,望向遠處同樣金紅色的重山,心裡輕輕的問:可是皇甫峻,你,是我的幸福嗎?
兩人靜靜的在初升東輝籠罩下佇立,一直到周圍漸漸有了人聲,隊友們開始陸陸續續的走出帳篷。
“哎,快看呀,太陽就掛在山邊!”有人對日出的景色發出驚豔的叫聲。
“是啊,還說看日出呢,結果又起晚了。”有人發出遺憾的嘆息。
“有什麼好遺憾的,其實看日出,海邊比山上更漂亮更壯觀。”這次說話的人明顯有炫耀的成分。
歐陽冉暗自嘆息,把本來投注在遠處山巔的目光收回,總是有這種不甘寂寞不識相的人在呱噪,人生對他(她)們來說就是炫耀和自負交替出現的過程,這種人的存在不但是多餘,甚至是災難。因爲他(她)們就算在多麼融洽溫馨的場合裡,也會說出讓人如鯁在喉的話,來提醒別人還有他(她)這種討人厭的個體存在。
環顧一下四周,看到林隊也走出帳篷,甚至背好揹包整裝待發了。
“給大家20分鐘時間整理,我們趁現在天氣還算涼快,早點出發。因爲越往山頂就會越熱了。”林隊大聲招呼着大家,”節省時間,那個帳篷就不用大家收了,一會我們公司會有車來收。”
大家此起彼伏的答應着,有的轉回帳篷繼續整理自己的衣物,有的開始收拾揹包,更有的結伴到樹林深處解決個人問題。
歐陽冉剛要回到他的帳篷去收拾自己的揹包,就看到皇甫峻已經拎着兩個揹包從低矮的帳篷門那裡鑽出來了。
她趕快迎上前,伸手去接自己的揹包,絲毫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不過旁邊卻有人比她更能看到事件的本質:”哎呀,昨晚小兩口睡的一個帳篷嗎?”
呃,歐陽冉手一頓,是啊,忘記要避下嫌了,現在隊友們基本都已經出了帳篷,而除了小杜和小吳那對夫妻,其他的人都是自己一個帳篷的,她要怎麼解釋,她的揹包從皇甫峻的帳篷裡拿出來。
“既然半夜要鑽到一個帳篷裡去,昨天何必分開領帳篷。”小艾在旁邊閒閒拋出這句話。
歐陽冉沒回頭看她,也明智的沒有去環顧周圍,雖然心中有小小尷尬,但是也沒必要和這些萍水相逢的隊員交代些什麼吧?別人愛怎麼想是他們的事,自己問心無愧就好了。畢竟,下了山,大家就分道揚鑣了不是嗎?
而面對這些,皇甫峻也只是輕笑一下,動作絲毫不滯的拉她過來,幫她背上揹包,甚至還在衆目睽睽之下,湊到她耳邊輕聲說:”你要不要也……去下樹林裡?”
歐陽冉愣了一下,看到他眼光溜向剛纔那些女隊員結伴去方便的方向,心裡立刻明白他指的是什麼,臉有些紅,同時搖頭:”不用。”
“你確定?”他嫌她的臉不夠紅,還繼續追問。
歐陽冉擡頭瞪他一眼,轉身走開了。這個爛人,還嫌不夠被人誤會的嗎?非要再製造些曖昧的情形才甘心。而且她更氣自己的是,竟然對這種時時出現的曖昧情形不但不排斥,甚至心底還是竊喜的。
唉,在幾乎與世隔絕的山上放縱下就算了,等回到山下,回到學校裡以後,這種情形可千萬不要在發生。
因爲,她不能保證 ,還能經得起他一丁點的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