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淺淺連忙爬到牀沿去看他,發現他一張小臉黑得陰沉,只好強忍住笑出聲的衝動。
“寶貝兒啊,你剛纔怎麼這麼不小心?快快,媽媽拉你上來。”
楚亦深瞪她一眼,很想有骨氣地說不和她一起睡了,但是房間裡統共就這麼一張牀,他不和她睡,就得去睡地板或者沙發了。
唔,他纔不要這麼委屈自己呢!科學說,睡不好,智商是會下降的。
好怕怕啊!
楚亦深一下子滾到牀上躺好的樣子,逗樂了雲淺淺,她終於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
“媽媽不許笑。”
“好好好,我不笑了。寶貝兒趕緊閉上眼睛睡覺。”
楚亦深癟癟嘴,瞪她一眼,乖乖閉上眼睡覺,話說,他是真的困了。
雲淺淺給他掖好被子,看着他閉眼之後的睡顏,當真是縮小版的楚墨宸呢。
她想起資料上的陳述,原來楚亦深出生的時候,被沈如夏偷走了,過去五年,他都和沈如夏一起生活,直到沈如夏開槍自殺。
她也因此吐血昏迷,後來被楚千順擄走,醒來後就失去記憶……
雲淺淺想着,當楚墨宸發現她不見了的時候,該是何等的傷心難過?而自己今天還對他說那樣的話,清晰明確向他表示,楚千順比他重要,她很能明白他有多受傷。
雖然沒有當初的記憶,但看過自己資料的雲淺淺,卻像是親身感受過之前的感受,難怪她在用力回想過去的人和事之時,心臟和腦袋會這麼疼。
她記得自己當初夢到過滿身是血的女子,想必那個人就是存活在她被塵封的記憶裡的沈如夏吧?也難怪,楚墨宸會帶她去沈如夏的墳前……
想象着這一幕幕,心口還是會發疼。
已經遺忘的人,得到了解脫,但是還在深刻記住的人呢?該如何傷心難過?就好像楚墨宸一樣嗎?
“小深,小深……要和爸爸一起好好生活,知道嗎?”她輕輕地親上他光潔的額頭,嘴角微揚,閉上眼睛,和他一起進入夢鄉。
清晨,楚亦深是被噩夢驚醒的,睜開眼睛,便看到雲淺淺正在憂心地看着自己。
“做噩夢啦?”她溫柔地問,並且幫他擦掉額上細密的汗珠。
“媽媽,我……”
“夢都是反的,不要放在心上。”
“可是媽媽,這個夢好逼真。”楚亦深很少做噩夢,只有當初沈如夏死後,他連續一個月做噩夢之外,就再也沒有做過噩夢了。
“那你告訴我,你做了什麼噩夢?”
楚亦深瞪大眼睛看她,卻是說道:“俗話說,早上不訴夢,噩夢纔不會真的發生。”
雲淺淺無奈地捏捏他的臉,“你啊,這麼小就這麼迷信,這可不好。”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楚亦深道。
他纔不要媽媽離開他們呢。是的,他的噩夢就是夢見雲淺淺離開。
洗漱過後,雲淺淺帶他下樓吃早飯,卻發現他的精神比往常差好多,她懷疑他是不是生病了,正要詢問,便聽他道:“媽媽,今早的早餐不好吃,我不想吃了,我困。”
楚亦深是個不挑食的孩子,這點雲淺淺知道,她擡手撫摸他的額頭,並沒有發燒,難道是被噩夢影響,所以沒有食慾?
“好,我送你上去休息。”
本來她今天是有事情想要跟楚亦深商量的,但是看到他蔫蔫的樣子,她終究沒忍心說出口。
安置他睡好之後,雲淺淺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秋色,回想起上樓之前,還是沒有見到楚千順,加上今天,她和他似乎有四天沒見了吧?
她知道,他在躲着自己,可是他們真能一輩子這樣避着不見面嗎?如果真能這樣,他又何苦將她囚禁在這裡?
這麼多天以來,她第一次想要撥打楚千順的電話。
手機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如此反覆幾次,雲淺淺終究還是撥通了楚千順的電話號碼。
對方接聽的速度飛快,語氣裡還夾雜着些許的興奮與不可思議,“淺淺?”
“是我。”
“嗯,吃早餐了嗎?”
他將她的主動聯繫,當成是原諒了他那天晚上的行爲,他之所以興奮,乃是因爲他以爲他們可以回到當初。
雲淺淺聽出來了他的情緒,然而她的語氣依舊冷冷淡淡的。
“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們見一面,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麼事情?電話裡可以說嗎?”
“不想在電話裡面說。”
聽言,楚千順微微沉默,鼓起勇氣問道:“淺淺,你堅持要見面談,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爲,你其實也有一些想念我,所以想要見我?”
“你高興這麼想,我也不阻攔。”雲淺淺道:“怎麼樣?回來嗎?什麼時候?”
“大概……最快也要今天晚上吧。”
“好,今天晚上八點。”
“可以。”
掛了電話之後,雲淺淺回到牀邊,發現楚亦深還在熟睡,按照道理來說,他昨晚休息得不算晚,怎麼就困成這樣呢?
她俯身親了親他的額頭,低聲呢喃:“寶貝兒,我愛你。”
“媽媽……”像是迴應她一般,他啓脣低語着喊她,但是沒有醒來的跡象。
兩個小時之後,楚亦深醒來,精神很意外的大好。
雲淺淺緊繃的心,微微放鬆。
“就是一整晚都在做夢嘛,所以人就會很疲倦,再睡一下下就好了,媽媽你很笨耶,這都想不通,還乾着急。”
“你這個小鬼!”雲淺淺捏他的臉蛋,“擔心你還有錯啦?”
楚亦深摟住她的脖子,又是親她的額頭又是親她的臉蛋,“沒錯沒錯,有媽的孩子像塊寶。媽媽你真好,嘻嘻……”
“楚亦深,不許你再把口水蹭到我臉上。”
“媽媽。我口水很甜很甜的。”
雲淺淺嗔他一眼,“別太自戀!以後娶不到老婆!”
楚亦深作出一個酷酷的表情,“男人不怕太自戀,就怕沒本事,媽媽不用擔心我娶不到老婆,你其實更應該擔心我老婆太多才對。”
雲淺淺滿臉黑線,也不知道他這種自戀的本領,究竟是遺傳的還是自學的。
不能出門的日子裡,母子兩在房間裡看看電視,玩玩遊戲,再鬥鬥嘴,時間過得也是蠻快。
吃過晚飯,雲淺淺先將楚亦深送回房間,她則獨自在客廳裡等待八點鐘到來。
一分不多,一秒不少,楚千順八點鐘果然準時到家。
他穿着藍色的襯衫,灰色的風衣,短髮被風吹得有些亂,看起來稍顯疲倦。
雲淺淺站起身來,看着向自己走來的男人。
不久前,她還是被他小心翼翼呵護在羽翼之下的嬌弱女人。可現在,她卻已經是站在他對立面的敵人了。
這種關係的轉變,莫說他不能接受,其實她……也不曾想到過。
“吃過晚飯了嗎?”楚千順先說了話,將風衣脫下來,隨手扔到沙發上,接着在雲淺淺對面坐下來,傭人立即端了一杯水過來給他。
他接過之後,沒喝,放到茶几上。
“吃過了。你呢?”
“還沒有。”楚千順問:“淺淺……是否可以陪我再吃一點。”
“我吃得很飽,已經吃不下了。”
“好吧。”楚千順有些黯然,以前他也出門辦事,但她都會等他回來才一起吃飯,那個時候,他每天都會爭取早些回來,因爲他始終記得醫生說過,她的胃很差。
可是現在,他不在,她也能很好地吃飯了。
“有什麼事情,你想跟我說?”他端起溫水,喝了一大口,似乎忽然間變得很渴。
“我發現自己並沒有照顧好一個孩子的能力,所以我想將小深送走。”
“送走?送到哪兒?”
楚千順點燃一支菸,開始抽起來,煙霧繚繞間,他眯着眼睛看雲淺淺,彷彿這樣,才能看得見她。
雲淺淺微微蹙眉,在今晚以前,她從未見過楚千順吸菸。
幾日不見,他變化這麼大嗎?
“送回他爸爸身邊,如果不是他最親的人照顧他,我不放心。”
楚千順又猛地吸了幾口煙,吐出長長的菸捲,“淺淺現在已經很在乎這個孩子了呢……”
“在乎不在乎其實不重要,他是個孩子,應該和孩子一起玩耍,不是整天待在我身邊,和我一樣被囚禁。”
“淺淺這是在埋怨我嗎?”
“你若這樣想,那便算是吧。”
楚千順冷笑一記,“其實我覺得將孩子送走也不錯,到時候房間裡就只剩下你和我兩個人,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不需要有什麼顧忌,是吧?”
“千順,你變了!”
“你不是也變了嗎?你變得不在乎我了,淺淺,你知道我心裡有多難過嗎?”
雲淺淺抿脣,“千順,你我之間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我也很難過,但是可惜,我們都回不去了。所以,我們各自退一步,我留下來,繼續在這幢房子裡生活,但是你要把楚亦深送回到楚墨宸身邊。”
“如果我不答應呢?”
“你不答應,我一輩子都不會再和你說話。”
“這麼狠啊?那如果我答應了呢?你留下來陪我,陪到什麼程度?可以上牀嗎?”楚千順微微勾着脣角,目光灼灼地看着雲淺淺。
“我現在說可以,你會相信?”雲淺淺冷笑道:“就算是要上牀,也需要等一段時間。”
“等多久?”楚千順道:“不會是一輩子的時間吧?”
“半年,給我半年的時間去接受,等來年春到的時候,我們上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