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覺得,這樣的場合,她此刻站在裴聖擎的身邊,面對這樣的一個孩子。
她的身份,是極爲尷尬的。尤茗鳶甚至在那一刻覺得不安,覺得想要擺脫心裡那一層層正在往上冒出來的歉意。她甚至想,向後退開,緩緩地開口想要說些什麼。
“爵斯,我們......”
話沒說完,很快的,那大手糾纏上來,再度緊緊握住她的,再也沒有鬆開。
“爵斯,”倒是裴聖擎最先開口說了話,手上握住尤茗鳶的力道可是一點也沒有放鬆。他看着那個滿臉都是失望的孩子,難得地用自己面對孩子說話時候溫潤的語氣,“我答應你,會把你,帶到爸爸身邊。”
你的,爸爸身邊。
話音剛落,抱着裴爵斯的藍霓溪和被裴聖擎牽着的尤茗鳶皆是一愣。
“阿聖?”還是藍霓溪最先反應過來,有些不安地喊了一聲,卻見裴聖擎伸手摸摸裴爵斯的頭,再度強調,“我保證。”
裴爵斯不懂裴聖擎的意思,只知道自己一直崇拜的爸爸跟他說,會把他帶到自己爸爸的身邊。那意思也就是說,他以後再也不用跟着媽媽到處流浪,媽媽不用嫁給蕭叔叔,他們一家三口又可以在一起了。
爲了確認,小孩子又不安地問了一聲。
“真的嗎?”
“真的!”
藍霓溪瞧着眼前的裴聖擎,面色蒼白,卻是眸中含笑。這是裴聖擎,一個說話從來不會失信也從來不會誇大的男人。女人天生的第六感告訴藍霓溪,不敢後續的事情如何發展。她和懷裡的孩子,人生怕是都要有所改變了。
“阿聖,你到底要做什麼?”
直到裴聖擎帶着尤茗鳶走出大廳好久,藍霓溪才反應過來。追出去的時候,兩個人已經走出老遠。
她相信裴聖擎自然是聽到了,但卻沒有回頭。
藍霓溪雙手放在脣邊,衝着已經漸漸走遠的兩個人輕聲喊着。
“阿聖,我很好,你不要亂來。”
那聲
音裡,卻分明帶了幾分顫音。
蕭家發生的一切,尤茗鳶自始至終都覺得自己如同一個外人。從頭到尾,她陪着着裴聖擎,扮演一個十足的配合者。但直到散場了,她也搞不清楚自己的位置。
她不知道裴聖擎在想什麼。
一路上,尤茗鳶沉默的不像話。從上了車子開始,她就維持着同一種姿勢靠在後座上,眼睛看着窗外。空氣裡靜謐的不像話,只有車子在公路上飛奔的聲音,和前方司機時不時傳來的咳嗽聲。
她總期望着,在自己這麼明顯的表達不滿的沉默裡,身邊的男人會靠過來,至少給她一個哪怕小小的解釋。
但他沒有。
一路上,他都抵着頭,膝蓋上放着電腦,不知道在做些什麼。身邊尤茗鳶的安靜,他不是沒有察覺,卻並不在意似的。只忙着手裡的工作,只在時不時地,擡頭看上幾眼身邊的尤茗鳶。
終於是忍不住,尤茗鳶側頭看了一眼身邊的男人。見他依然低頭做事的模樣,只覺得鼻頭上一陣酸澀。原本想要開口說的話,也就硬生生地嚥了下去。
委屈,不解,沉悶,各種尤茗鳶刻意隱忍的情緒,忽然在那一刻齊齊地涌上了她的心頭,逼得她紅了眼睛。她瞪着男人毫無反應的側臉半晌,最後徹底死心,咬着脣扭開頭,徹底沉默了。
身邊的男人脣間,似乎溢出低低的嘆息聲。車子,在那一瞬間,擦着他的嘆息聲,呼嘯而過。
而那種可怕的平靜,就一路維持着。到了酒店門口,甚至不等司機下車,尤茗鳶就一路推開車門下了車。心裡憋着一股氣,藏着莫大的委屈,尤茗鳶明顯一副賭氣的樣子,一路挺直了腰身,踩着高跟鞋,快步進了電梯。
開了房門準備狠狠關上的一瞬間,大門外卻閃身進來一個高大的身影。她的身體,被用力捲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裡,男人帶着她進門,長腳一伸,“嘭”的一聲關上了大門。
“唔......”
來人完全不給尤茗鳶任何開口發泄怒氣的機會,只等着
她憤怒地仰起臉來瞪他的時候,低頭間,整個人狠狠地俯衝了下來。
“混蛋......”她像是一頭被激怒的小獸一般,被圈在他的懷裡動彈不得,卻總是不願意就這麼妥協。男人的脣舌,在她的嘴裡放肆糾纏,惹得她的呼吸頓時短促了幾分。
感知到他的存在,她瞪着他,張嘴用力地咬了下去。
裴聖擎一聲悶哼,果真停了下來。
她咬着脣,雙手很是堅定地抵在他的胸膛上,不讓他繼續靠近。她瞪着他,那模樣,活生生像是想要在下一秒撲過來,惡狠狠地撕咬他一番。
這麼靈動的模樣,在裴聖擎的記憶裡,怕是隻有最初的尤茗鳶了。
裴聖擎忽然覺得心情大好,不自覺地笑了出來。
“裴聖擎,你很開心?”她看起來卻更是生氣了。
在她已經委屈到想要哭的時候,他很開心?
男人將她牢牢地抵在牆上,圈在自己和牆壁之前。他俯身下來,額頭抵着她的額頭,極爲親密地溫柔磨蹭。
“尤尤,”他喊着她的名字,她居然還是可以感覺到他的好心情。她甚至還可以敏感地感知到男人灼熱的呼吸,從自己臉頰上拂過的節奏。
她不出聲,依舊是前一刻的表情。
他靠過來,一下一下極具溫柔地親吻她,誘哄着。
“我可以解釋。”他說。
尤茗鳶的心忽然一緊,忍不住擡頭看他。
原來,他什麼都看到了,也什麼都感覺到了。在蕭家,在車上,甚至是這個時候。他那麼清楚明白地洞悉了她的心事,卻還裝作沒事人一般,那麼平淡地面對她不安的情緒。
尤茗鳶的鼻頭再度酸澀起來,她低着頭,沒來由的,就是覺得自己想哭。
“裴聖擎,總是這麼對我,很好玩嗎?”
如今她比誰都清楚,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她是斷然不會離開這個男人的。而他,似乎也清楚地看到了這一點。
所以,就算她難過也沒關係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