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靜默之中，倒是尤名鳶開口打破了沉默，“媽，明天就是您的生日了。”她側頭看了一眼身邊的裴聖擎，有些爲難，“我們......”
水青辭正在吃飯的動作停住，未曾擡頭，片刻卻低低的地應了一聲，“尤尤，媽媽明白。若你們想走，那便走吧。我不攔你......”
這樣的時刻，說的再多，也都是難受。換做以往，尤茗鳶雖然不能經常來看望。但每次跟自己母親見面的時間卻一直都很固定。那個時候，水青辭的臉上沒有這樣的失落和悲傷，她有盼頭。
而現在，她沒了盼頭。她的女兒，跟她的距離已經遠遠地超出了她所料想的範圍。以後若是想要見她，自然是困難。這一走，誰知是哪年哪月。水青辭這心裡，總是難受。
“媽......”尤茗鳶喊了一聲，卻發現自己的脣間澀澀的。心裡，有些擁堵。
可是，她和母親，都有自己的堅持。而這樣的日子，她甚至不知道還要過到什麼時候，纔算是結束。
半山腰的晚上，夾在茂盛繁密的一大片綠色裡，夜晚的的時候，總是多了幾分涼意。別墅太大，而在這兒的人也不多。這樣的夜晚，人的耳朵總是多了幾分敏銳。
彼時，水青辭正披着外套坐在竹林邊的長椅上。暗自看着竹林後頭的小木屋發呆，風吹過，竹林便掀起“嘩啦啦”的聲響。
距離上次尤老爺子過來，已經是兩個月前的事情了。
他倒是沒有跟往常一樣再強迫自己，只是臉色看上去多了幾絲病態的蒼白。他看上去也更蒼老了很多。就連對待自己的態度上，也跟着緩和了許多。而尤茗鳶離開尤家的事情，水青辭也是從尤老爺子的嘴裡得知的。
提起自己的女兒，一向高高在上甚至抱着苛責太多的尤老爺子多了幾分溫和。話裡話外，都說自己的女兒和自己太像，出了門，總是要吃虧的。
只是這些話，她不知道如何說給自己的女兒聽。她
被自己的父親傷透了心，也該是不信的。
聽到腳步聲，水青辭回頭，便看到了微弱燈光下的裴聖擎，不免有些意外。
“是阿聖啊......”
她甚至不知道，他就那樣站在那兒多久了。而這個孩子看自己的目光裡，總是多了些水青辭所看不透的情緒在裡頭。
像是刻意的疏離。
像是壓抑的仇恨。
像是濃烈的嘲弄。
裴聖擎站在距離水青辭幾米開外的地方，無聲地將水青辭看上一會兒。被發現，聽到水青辭喊着自己的名字，這才緩步向前。
那一刻的氣氛有些微妙，有些詭異。
水青辭張張嘴，試圖跟眼前這個怎麼相處怎麼覺得怪異的男人開口說話，卻見男人根本沒有要和自己好好說的打算。即使走近了，他也在用那種目光在看自己。水青辭實在是忍受不了一個年輕小輩對自己這樣無理的注視，登時從長椅上站了起來。
“阿聖，若是沒事，伯母要先回去了！”
沒走幾步，卻聽見身邊的男人忽然開了口。
“媽。”
水青辭愣在原地，被那一句稱呼震得有些發矇。回過頭去看，卻見裴聖擎依舊用那樣的眼神在看着自己。脣角處，還微微勾起一抹微微彎曲的弧度，嘲諷的。
水青辭皺眉看着他，心裡疑惑叢生。
“你喊我？”
竹林裡起了風，響起了一陣“嘩啦啦”的聲音。
“想要找到你，還真難！”
裴聖擎朝着水青辭走了幾步，近了水青辭纔看清楚。男人的眼裡，有深色的冷的漩渦，不由得心頭一動。卻聽見裴聖擎忽然冷笑幾聲，微微彎腰低頭，對上水青辭越發困頓的雙眼。
“也對，這麼多年不見。頭一次見面，我得做個自我介紹。”男人說着，脣邊那一抹冷冽的弧度更深，幾乎刺了水青辭的眼睛，“我親愛的媽媽，我叫裴、聖、擎！我的父親
，哦對，也就是您的丈夫裴喚天的兒子！”也是你的兒子，這一句話，裴聖擎沒說，放在心裡變成了最大的嘲諷。
水青辭的手一鬆，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瞬間滑落。
她的臉色，只一瞬間，便在昏暗的光線裡變得蒼白無比。她僵在原地，全身的血液像是被凝固了一般。看着眼前的裴聖擎，只感覺到那些被塵封太久的過往，想揮之不去的夢魘，朝着她四面發放的飛撲而來。
但她卻伸出手，靠近一步，試圖伸出手卻觸碰一下眼前這個孩子的臉。
“你是......聖擎......”
話沒說完，便被裴聖擎打斷，“沒錯。”他說着，忽然寒了眼睛，那目光裡，沒有點點跟自己母親相認的喜悅。帶着血，和濃稠的暴戾，在他的眼中，變成了仇恨的風暴，一點點朝着青水辭襲擊而來。
“親愛的媽媽，當年拋棄我爸爸，跟了他尤楚河，是不是感覺自己特別有魅力，特別有成就感？”那潛藏在身體裡多年的憤懣和仇恨，在這一刻再也沒有辦法掩藏。頃刻間，激烈咆哮着從裴聖擎的身體裡流竄了出來。
他的身體，裹帶着致命的冷氣，步步bi近水青辭，擡手指着眼前的別墅，“你跟別的男人有了女兒，卻被丟到這個鬼地方來。時不時那老不死的想起來了便召幸你一次，你是不是覺得特別幸福?”
水青辭的眼淚掉下來，她捂住臉蹲下來，痛苦地捂住臉，“孩子，不是那樣的，不是那樣的......”
裴聖擎卻冷眼看着，氣勢懾人，“不是？那我爸一輩子都活在被你背叛的陰影裡，抑鬱而終，到死還對天發誓一輩不會原諒你其實只是個誤會？那我請問你，我這一聲媽，你敢應嗎？！”
從小，他就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從他懂事開始，他便日日看見自己的父親喝醉發酒瘋，一邊砸東西，一邊瘋狂地喊着一個人的名字，“水青辭，到死，我都要找到你。我不原諒你，絕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