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的,冷硬的口氣,如同是一個上司在跟自己的下屬分配任務,而非是面對一個女兒的父親。
尤茗鳶的眉心一斂,擡頭沒出聲,眼裡的叛逆情緒已經緩緩流轉。
這模樣,卻更激發了尤老爺的怒氣。
“瞧瞧你現在的樣子,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不孝女?!你在外頭鬼混,在外頭亂來做些見不得人的事兒,怎麼就不看看自己個的身份?!”
空氣裡的溫度驟然一冷。
尤茗鳶的臉色一冷,眼睛裡點點星光卻是冷的。
“見不得人?”尤老爺子這些話,無疑就是刺,戳中了尤茗鳶心裡原本的痛處。尤茗鳶換了表情,臉上卻多了嘲諷,“老爺子您這些話是想要告訴我,有其父必有其女嗎?我見不得人?”說着話,尤茗鳶的情緒顯得有些激動,聲音驟然撥高。
“那你對我媽做的那些事兒……”
老穆臉色一驚,人已經衝過來捂住了尤茗鳶的嘴巴,汗掉了下來,“小姐,別說了!”
尤老爺子早已經氣的臉色鐵青,死血翻涌,巴掌已經擡了起來。
“爸!”
似乎是有人老早地便報了信,此刻隔着一扇門。遠遠地,便傳來了一個男人略顯急切的聲音。
話音落,尤尚冥已經跨步進來。
來人不看尤茗鳶,幾步走到老爺子身邊,伸手順着老爺子的背試圖安撫他盛大的怒氣,“爸,今天是您的大日子,無論如何不該生氣。”見老爺子的怒氣有所緩和,尤尚冥這纔看了一眼尤茗鳶,繼續道,“爸,小尤性子頑劣。今兒在這日子裡衝撞了你,我一定罰她!”
在尤家,尤尚冥代替尤老爺子掌管所有的事業。尤老爺子從小就極爲器重,說的話,自然有幾分重量。話到這份上,尤老爺子自是給了尤尚冥足夠的面子,也順着尤尚冥的話下了臺階。
冷着臉,尤老爺子最後掃了尤茗鳶一眼,怒氣未消,卻終究一聲冷哼,走了。
衆人還沒散去,尤尚冥卻過來牽了尤茗鳶的手。掌心溫暖,像極了他
一度給她的感覺。
她想過掙脫,最終卻還是順着自己的心意,跟着他穿過長廊到了自己的房間。
“還疼嗎?”
男人的手落在尤茗鳶傷口的位置,輕聲問。
尤茗鳶沉默,卻可以感受到自己心裡靜默的疼。那種熟悉的溫暖,似乎從來沒有離開。而如今,卻開始讓她總抱着懷疑的心思。
她看着他,輕輕搖頭。
“傷口結了疤,還疼什麼?”
話音落,跟着便響起了尤尚冥幾不可聞的嘆息聲,“小尤,你不能總是這個樣子......罷了!”說着伸手從隨身的口袋裡掏出方寸的紙盒,拉着尤茗鳶在沙發邊坐下。將她乖乖按住,“我帶了上好的去除疤痕的藥膏,來!”
這樣的習慣她延續了太多年,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絕。
面對這尤家極少的唯一的溫暖,即使知道在未來開始不屬於自己,也根本捨不得拒絕。只能乖乖坐下,任由男人略微粗糙的指腹沾上冰涼的藥膏,在她額頭細長的傷口上輕輕塗抹。
冰涼的溫暖。
一片靜默之中,藥膏清涼的味道無聲瀰漫。
尤茗鳶擡起頭,細細端詳男人俊朗的五官曲線,視線最終定格在尤尚冥眉心處的一道極淺的傷痕上。
那是,爲她而留,她從來不敢忘記。
年少的自己就貪玩,又逢尤家多事之秋。硬是要強拉硬拽地要他陪着自己胡鬧,一路在遠離尤家偏遠地方玩耍。結果卻被早及已經動了邪念的仇家盯上,明晃晃的白日裡,將她和尤尚冥綁了去,用來威脅父親。
那個時候的自己還小,腦海裡並沒有太多有關於死亡和恐懼的念頭。唯一記得的,就是對方在她身上拉扯的雙手讓她很生氣,很驚慌。情急之下,她抱住對方的手,張口就咬了下去。
原本就亂了本性的暴徒,瞬間被激怒,揚起手裡的刀子就是一刀。結果就是,尤尚冥在關鍵時刻衝了出來,那尖銳的刀鋒,就落在了尤尚冥的眉心處。每次去看,便格外清晰。
尤尚冥
曾經想要把那傷痕給抹去,但很多次,尤茗鳶都不肯。
曾經在尤茗鳶看來,那傷痕,是這個男人愛自己最好的證明。每次看着,她都會以爲自己會被這個男人一直這麼愛下去。
而如今,這樣的傷痕在尤茗鳶看來。卻成了尤茗鳶即使被拋棄,也不能怨恨的溫暖。
“哥......”
心口一緊,尤茗鳶將到了嘴邊的心思,硬生生地換了,“我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我會聽你的話,好好照顧霓溪,保護她。那我,還是你的小尤對嗎,永遠都是嗎?”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那一刻究竟在怕些什麼,不由自主地伸手,輕輕地揪住尤尚冥的袖子,一再確認,“哥?你說是嗎?”
男人低頭看着她,喉頭滾動,猛的伸手,狠狠將尤茗鳶抱住。雙臂越收越緊,將她死死地困在自己的懷裡,聲音微微哽咽,“是,你永遠都是哥哥最愛的小尤!”尤尚冥如鯁在喉,卻什麼都不能說。
進入尤家十幾載,想要的不能要,不想要的一直在做。說他可悲,他也必然會承認。
心思擁堵,男人卻又在猛然間推開了尤茗鳶。站起身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外走,“藥膏沒了,大哥去拿!”
動作太快,口袋裡的手機無聲地墜落在尤茗鳶身邊。
尤茗鳶擡起的手,未曾觸碰到男人的身體,最終還是重重落下。
不行呢!
還是不行呢!
在尤家,她想要的,渴望的,全都得不到吶。
吸吸鼻子,身邊的手機卻在這個時候閃亮着屏幕震動了起來。一下一下,催命似的。
尤茗鳶探頭看不到尤尚冥的人,低頭猶豫之間,已經伸手接了電話。
“喂?”
電話裡一聲尖銳的女聲,接着便響了一連串痛苦的哭聲。
“尚冥——”
尤茗鳶的手一抖,腦海裡頓時警鈴大作,那是——藍霓溪的哭聲。
果然,背景噪雜的聲音裡,一個男人粗暴冷冽的聲音驟然響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