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六,五月上午在家裡伺候貓和狗, 下午煮了飯和菜送去醫院。她進病房時, 澤居晉正好拄着柺杖去洗手間, 邊上沒人跟着, 他自己一步步地走到了洗手間門口。五月又驚又喜,嘴張得老大,幾乎能塞進去一個拳頭,也一步步地跟在他身後。到了洗手間門口,澤居晉停步, 回頭看了看她,她忙誇獎鼓勵他:“澤居桑,你好棒, 你是最棒的!”
白班的這個護工阿姨喜滋滋地向她彙報說:“人家這陣子從早鍛鍊到晚, 從昨天開始,自己的事情就自己做啦。你昨天沒來, 沒看到。”
她昨晚其實來了,只是沒看到他走路而已。當下堵在洗手間門口,眼睛放光, 往外冒出一串串小桃心, 太過高興,拍着手, 語無倫次地說起火星語來了:“哇,好棒,好棒!不愧是八個小時手術都挺過來的wuli澤居桑!斯、斯高一!”
澤居晉無奈說:“我去洗手間小便, 你要跟進來圍觀嗎?”
“別這樣好不好。”翻了個小白眼,訕訕走開了。
等澤居晉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她已經用自己的手提電腦在看《忠犬八公》了。她明天有考試,今天卻不看書了。
一下午,她把《忠犬八公》日美兩個版本各看一遍,看一遍哭一遍。澤居晉下地練習行走,邊上圍着醫生和護士。她坐在一旁擦眼淚,擤鼻涕,哭哭啼啼的和張醫生說:“醫生,我的心好痛。”
張醫生噗嗤一樂,護工阿姨和兩個小護士也吃吃小聲笑她。澤居晉本來吃力到不行,額頭上全是汗,卻也忍俊不禁:“你傻不傻?爲什麼要看這麼多遍?”
她捧着心口說:“嗷,澤居桑,我的心好痛!”
說話時,臉上還掛着兩行眼淚,一堆人看見她這個樣子,越發的要笑。張醫生和小護士們說:“這小姑娘老有勁額,是個開心果,怪不得他公司要派她來。”
晚上,吃飯時間到,她把帶來的飯菜放到微波爐里加熱好,放到澤居晉面前的小餐桌上去。今天是白米飯,主菜是炸天婦羅和烤秋刀魚,另有兩個涼菜,一個涼拌萵筍絲,一個糟鴨舌,湯是竹蓀乾貝湯。
澤居晉把湯和菜都吃了,唯獨糟鴨舌不碰一下,她表示不太開心:“我做的糟鴨舌很受歡迎的好吧,而且這個價格很貴的,吃一個試試看好了。”
澤居晉說:“真的吃不來,你端走好了,謝謝。”
“對於新鮮事物,我們要勇於挑戰,敢於嘗試,吃了一個之後,保管你會愛上它,來,來嘛!”捏起一個鴨舌頭,硬要他嘗試。
澤居晉坐在牀上,躲無可躲,身體只好往後仰,她捏着鴨舌緊緊追過去,身體傾向前去,近到幾乎要貼到他身上去了。要是在一般電視劇裡,一男一女靠得這麼近,大眼瞪着小眼的時候,煽情的輕音樂就要響起來了,男女主麼,就要開始深情對視了,含情脈脈地凝視兩眼之後,肉麻的情話開始說起來,或是直接省略廢話,浪漫的旋轉kiss直接打起來。
然而,在現實當中,她病號餐吃到一半,而恰好今天都是濃油赤醬的紅燒菜,油燜筍,走油肉,土豆燒刀豆,所以嘴脣油乎乎的,手裡還緊緊捏着一隻跟三國裡呂布用的方天畫戟似的鴨舌頭。
澤居晉半躺在牀,五月幾乎歪倒在他身上,等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薰衣草洗衣液味道的時候,忽然意識到和自己他靠得太近,臉刷地紅了,嚇得心臟砰砰直跳,都忘了站起來,呆呆說:“對不起!不願吃就算了,我自己吃。”把捏了很久、帶着體溫的鴨舌頭丟自己嘴巴里去了。
女主與衆不同,男主也非同尋常,澤居晉唔了一聲,近距離地看了她兩眼,帶着些嫌棄說:“眼皮還是腫的,好醜。”往她身上嗅了嗅,“身上好像還有菜味,你還是女人嗎?”
她不高興了,嘴裡嚼着鴨舌頭,說:“澤居桑,你臉上也有飯粒。”
他連忙去摸自己的臉:“哪裡?”
“看錯了。”
“嘖。”
“不好,頭上好像有一簇白頭髮!”
澤居晉一怔:“怎麼會?”
“騙你的,嘻嘻。”
她得意洋洋地纔要站起來,澤居晉忽然伸手,攥住她的手臂,猛地一拉,她一個不穩,撲倒到他身上去了。她趴在他胸膛上,被他皮膚的熱度和身上的男人味兒激得一陣暈眩,費勁巴拉地才從他身上撐起來,纔要跳起來質問他什麼意思,就聽見護工阿姨在身後的驚呼聲。
她背對着門口,沒看到有人進來,澤居晉卻看得一清二楚,他在護工阿姨進來時突然拉她手臂,使她以極其曖昧的姿勢趴伏在自己身上。
護工阿姨才瞄到一眼,就已老臉飛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終於還是受不了眼前這香豔畫面,小小的尖叫一聲,捂着眼睛跑了。
“別別別!”五月終於反應過來,急得跳腳,連連招手,試圖召喚阿姨回來,“回來,你回來——”
她手越招,阿姨越要跑。
“澤居桑,你這樣壞心眼乾什麼啊,要是她說給公司的人聽,我還怎麼找老公!”阿姨跑走後,她氣急敗壞,向他興師問罪。
他這時一本正經起來了,看着自己的手機屏幕,頭也不擡說:“我們壞心眼的人做壞事,一般不需要理由。”
“……”
週日,五月去考最後兩場日語自考的試,上午和下午各一場,試考完,心裡一陣輕鬆,也一陣失落,打電話叫金秀拉出來聚餐。兩個人喝了點小酒。五月想起自己這幾年的艱辛不易,感慨良多,不知不覺就喝高了,金秀拉也差點喝吐了,回家時,還是餐廳服務員幫忙叫的出租車。
兩個人醉得厲害,相互攙扶着進了五月房間,看見地板上有一包瓜子,撿起來,排排坐,在手提電腦上看了一部小黃片。一邊嗑着瓜子看,一邊你一言我一語地熱烈討論男女主的身材和高難度動作。小黃片看好,瓜子磕完,臉沒洗,牙沒刷,往牀上一倒,兩人摟在一起,頭挨頭,肩挨肩,十秒鐘之內同時睡着。
五月一覺睡到半夜,心裡忽然一個咯噔,猛地從牀頭坐起來,動靜之大,把貓狗和金秀拉都驚醒了。她爬坐起來後,嘴裡唸叨:“不好,不好!”掀開被子,下去找手機。
金秀拉問:“神神叨叨的,什麼不好了?”
她也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好了,拿着手機原地轉了兩圈,卻想不起來要做什麼,悶悶說:“沒什麼事情,唉,睡了。”手機放下去,又爬回到牀上睡了。
週一,下班回家,煮了飯菜,送到醫院去。護工阿姨看到她,和她打招呼說:“來啦?”
澤居晉靠在牀頭看手機,她說:“澤居桑,晚上好。”
澤居晉撩起眼皮瞟她一眼,沒出聲。
護工阿姨從外面端來病號餐,問她:“現在就開飯?”
她笑說:“現在就開飯。”把保溫袋放到小餐桌上,往外拿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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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居晉忽然把手機往牀頭一丟,招手喊阿姨,示意她把病號餐端過來。五月忙說:“今天做了你愛吃的牛肉咖喱飯呢,可香啦。還有蘑菇湯,煮了好久,所以來得有點晚了,嘻嘻。”
澤居晉說:“不用了,謝謝你,五月醬。”
他好久沒有和她這麼客氣說話了,連稱呼都變了,親密度降了一個檔次。她一懵,莫名其妙問:“怎麼了?”
澤居晉也同樣以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她:“什麼怎麼了?”
“我們不是一直換着吃的嗎?我吃你的,你吃我的。”
澤居晉唔了一聲,兩手撐在面前的小餐桌上,向她頷首致謝:“多謝五月醬一直以來的關照,你辛苦了,以後不需要了。”
“請別這樣嘛。”她長處之一就是臉皮厚,沒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前,就賴着不走。
澤居晉和她客氣完,開始翻臉:“麻煩走開點,你在旁邊站着,我怎麼吃飯?”
五月只好跑去問護工阿姨:“他今天是怎麼了?”
護工阿姨說:“我也不知道啊,早上起來就是這個樣子了。”
“身體沒有不舒服吧?”
“好好的啊,這幾天鍛鍊都很順利,柺杖從昨天開始就只用一根了,除了左腿以外,其他地方沒有任何問題。”
澤居晉坐在病牀上,手握筷子,雙手合十,說了一聲“我要開動了”,一筷子捲心菜還沒夾起來,五月跑回到他面前來了,兩手交握在一起,托住下巴,又是鞠躬,又是諂笑,還blingbling地眨眼睛:“人家也很想吃捲心菜呢。”
澤居晉把卷心菜丟下去,轉而去夾紅燒魚,她忙又說:“哎呀,紅燒魚是人家最愛吃的菜,求求你啦!”
澤居晉不論夾什麼,她都很想吃,他氣得把筷子一丟,餐盤一推:“拿去好了。”五月得意,把餐盤端走,重新擺上自己帶來的飯菜。
飯吃好,護工阿姨去洗手間給他乾洗頭。他現在自己的事情已經能夠自理,但他這個人,女人緣不是蓋的,兩個護工阿姨,被他迷倒一雙。所以他的頭,護工阿姨藉口浴室地板太滑,仍然強行幫他乾洗。
這護工阿姨就是看到他們兩個搞曖昧的那個,心裡認定澤居先生和小翻譯之間必定有□□,今天見澤居先生對小翻譯說話口氣有點兇,就斷定他們肯定是吵架了,很是有顏色地眨眼示意小翻譯過去幫忙。
五月會意,笑嘻嘻地說一聲“那我失禮了哦”,看他沒有任何表示,就捲了毛衣袖子,把他頭髮梳順,把洗髮水擠在頭頂上,一隻手拿噴壺,向有洗髮水的地方噴水,很是像模像樣地按摩頭皮,抓洗頭髮。
最後,用溫水給他沖洗頭髮的時候,她突然在他頭頂上方說:“我小時候,我媽媽有一次也這樣給我洗過頭呢。”覺得鼻子酸,忙用手背揉了一揉,“雖然我記事以來就一次,可是我卻記到現在。”
他擡眼向她看看:“媽媽對你不是很好?”
她避而不答,卻去問他:“澤居桑呢?你媽媽對你好嗎?”
他閉上眼睛,沒有說話。過一會兒,忽然輕聲說:“當然。”
五月呆到八點多,直到他洗好澡,她這才收拾飯盒,準備回去。和他互道晚安後,走到門口,又退回來,輕聲說:“以後,再也不會忘記過來了。”
“嗯?”語調上揚,面露驚訝,表示根本聽不懂她的話。
“我是說,以後不論有什麼事情,都不會再忘記過來了。昨天因爲考試全部結束,和技術部的金桑喝了點酒,然後不小心睡着了。”
說了這麼多,澤居晉也只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鼻子裡嗯了一聲,微微有點不耐煩的樣子,但還是
作者有話要說: 原諒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