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回 皇長子大將軍

連日北漢君臣忙於操辦陳景略喪葬,直到第七日,陳景略大殮將殯。陸英又一人在街上閒步,看處處排場,家家焚香遙奠,心中若有所思。忽見前方一行車馬,車前車後數十名雄健騎卒,看模樣似是蒲剛的驍遊、強弩等禁衛。陸英不由想起大將軍蒲戎死前儀仗,當下默默退避在路旁。

車上一人看到他身影,卻出聲叫道:“小道士!你怎得在此?”原來乃是順陽公主,竟然又於此相逢。

陸英施禮道:“公主,在下無事閒逛,不敢勞公主動問。”

公主道:“你傷好了吧?”

陸英答道:“不妨事,多謝公主!”

公主又道:“你上車來,我帶你去見個人。”

陸英手足無措,實在不敢光天化日與公主同乘一車。公主見他如此,笑道:“幹嗎扭扭捏捏的?當日在曲江畔,你灌我酒時可不是這般模樣!”

陸英無奈,只得提衣登車,靜坐在車廂一角。車有四匹馬駕轅,車內極爲寬敞,除了公主還有兩名侍婢。侍婢奉上一盞葡萄酒,陸英遜謝不飲。

公主道:“今日我大哥從河北迴來,我正要出城去接他。沒想到碰上了你。我大哥文武雙全,獨自鎮守一方,你們若是見了肯定投緣!”

陸英道:“公主,我一個小道士,怎能與皇子大將軍投緣?”

公主笑道:“英雄惜英雄!道士怎麼了,只要是英雄,我大哥都歡喜。”

陸英搖頭道:“我算什麼英雄,公主謬讚了。”兩人閒話着,不一時出了城門,來在大道之上。

公主與陸英下車,還未站穩身形,就見西方疾馳來一行人馬。這隊騎兵一看就是戰陣之士,馬蹄翻騰整齊劃一,雖只三四十人,卻有千軍萬馬之勢。騎士們並未扛旗揚幡,反倒人人戴孝。

待奔馳至城外,爲首一員虎將年約三十二三,身軀長健,滿臉鋼髯,虎目一掃不怒自威。公主高叫道:“大哥,大哥!”

那將軍微微一笑,滾鞍下馬,大步上前道:“珍兒,你不在宮內哀思丞相,跑到此處作甚?”

公主道:“我知道大哥要回來,自然要迎一迎!你都兩年不曾回長安了,也不想念我的……”

此人正是北漢皇長子蒲丕,常年鎮守鄴都,自幼熟悉兵法戰陣,頗受蒲剛喜愛。蒲丕看了看順陽公主車駕,又道:“父皇崇尚節儉,自他老人家以下人人自律。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如此大張旗鼓,你就是不聽!”

公主蒲珍吐吐舌頭,拉着他手臂道:“你也不多帶些人馬,這一路千山萬水,萬一遇到匪寇怎麼辦?”

陸英暗道:“這還叫大張旗鼓,你是沒見過令妹前幾日狩獵時的排場。我說公主今日怎麼沒有帶女騎士,原來是爲此……”

蒲丕道:“天下皆是我蒲氏之天下,有什麼匪寇敢捋我虎鬚,活得不耐煩了嗎?”

蒲珍“咯咯”笑道:“來,大哥,給你引薦一位少年英才……陸英,陸華亭!”

蒲丕打量了一眼陸英,淡淡道:“陸道長,幸會!”陸英急忙施禮道:“修道之人陸英見過大殿下。”

蒲丕微有不悅,並未理會陸英,反倒對公主道:“珍兒,快回宮吧,待我先去見過父皇,再去丞相府祭奠。”

陸英心中不解,不知說錯了什麼話,但他素來恬淡,也不想巴結什麼皇子,只自嘲一笑,隨他去好了。

蒲丕上馬,蒲珍與陸英登車,兩處合作一行,又往城中而去。

蒲丕見陸英登上公主車架,冷哼一聲,狠狠抽了一鞭坐騎,當先徑入城門。

蒲珍道:“我大哥最討厭別人叫他大殿下,你剛纔口快,正犯了他忌諱!”陸英報以一笑,心中十分不以爲然。

蒲珍又道:“大哥雖是長子,但因不是嫡子,所以心中總有疙瘩。你千萬別對他人說起,我太子哥哥人也很好的……”

陸英點頭道:“在下世外閒人,哪理會得這些事!”

公主猶豫許久,終於忍不住道:“我父皇即將舉國征伐江東,天下統一在望。我想……你也不必回吳國去了,就留在長安,或做個閒散官員,或是在道觀中讀書修道。雖然不算大富大貴,也是個安穩之計……”

陸英笑道:“在下一個處士,如何能做得官吏?”

公主道:“只要你肯,我自向父皇薦舉。”

陸英搖頭道:“我慣了閒雲野鶴一般,若真穿上官服,不知像什麼樣子!”公主眼神微黯,不知再說些甚話。

馬車隨着騎士魚貫入城,沿着御道直往北行,漸至皇城之下。陸英道:“公主殿下,在下先告辭了,你們兄妹入宮見駕,定有許多話要說。”

公主點頭道:“也好!改日我再安排宴席,爲你慶賀康復。這幾天國之大喪,實在不得便。”陸英連道不敢,跳下馬車往街巷中行去。

走着走着,不覺又到了丞相府近處,但見各路文武朝官、藩鎮將領爭相趕來祭奠,把長街擠得水泄不通。陸英搖搖頭,轉身往回折返。剛走到街角,就見兩隊車轎分從南北駛來。堪堪在橫街相遇。

北面來的一輛爲宮中馬車,雙駕黑轅,上有傘蓋周無圍擋,車上端坐一人正是蒲丕。想來是見過了父王,特命卸去戎裝坐車來致祭丞相。

而南面一行兩頂大轎,前面一轎十六人扛擡,大如方亭,也不知何人所乘。

車轎儀仗擠在巷口,一時無人相讓。南面第二頂八擡轎子上一人撩開轎簾,吩咐人上前開道。只見隊內一名黃髮白膚的鮮卑人上前喝道:“何人擋路,還不讓開!”

蒲丕在馬車上一怔,強忍怒氣叫來親衛,擺擺手令他上去答話。那親衛躬身應諾,叉腰走到最前,大喝道:“長樂公,使持節、徵東大將軍,尚書令、幽州牧車駕在此,來者速速避讓!”

那第二頂轎子內之人聞言,一拍廂壁,轎伕落轎,其人從中走出,赫然是平陽太守段衝。只見他踱着方步走到前方,也不瞧蒲丕一眼,仰起頭冷笑道:“長樂公又如何?想仗勢欺人嗎?”

蒲丕親兵怒道:“鮮卑小兒,竟敢對大將軍無禮?”

段衝搖搖頭譏道:“天子心懷天下,優容我鮮卑族人,想不到在長樂公眼裡,我等如此不堪。”說着衝大轎拱手道:“新興侯奉旨,特來祭奠故人陳丞相,你們是要抗旨嗎?”

蒲丕暗暗皺眉,這轎中原來是趙國亡國皇帝新興侯,難怪段衝小白臉如此囂張。若是拂了新興侯的面子,父皇伐吳在即,還指着鮮卑人出力,別怪我個攪壞大局之過。

如果讓了鮮卑白虜,那我在國中必將顏面掃地,更要被兄弟們恥笑。一時進退兩難,不知如何是好。陸英站在人羣中觀望,心中也在衡量,到底是皇長子避讓,還是亡國之君隱忍,隱隱竟有幸災樂禍之感。

段衝是天子的禁臠,看來平素跋扈慣了,竟絲毫不給長樂公面子。而秦主蒲剛厚待鮮卑人,段氏在長安爲官者甚多,那段垂缺甚至是京兆尹。蒲丕身爲長子,卻常年鎮守鄴都,在朝中本不得勢。

如果他敢硬剛段衝,打壓下鮮卑人的氣焰,倒也教人佩服。就是不知蒲剛得知此事,要如何保持平衡之道。想來還是責備親子的時候多些。畢竟他素來寬厚待人,甚至叛臣凶逆也優容寬赦。

段衝給蒲丕扣了一頂抗旨不遵,蔑視鮮卑的大帽子,將蒲丕壓得不敢妄爲。但蒲丕似乎忘了自己也是奉旨而來,抗旨之名如何說得清楚。

正在僵持時,南面又來一隊騎士,卻只有三五人之數。爲首一名老者,陸英也認得,正是京兆尹段垂缺。他不由暗笑道:“今日怎麼出門淨遇熟人,來長安相識的幾個人物,一時間竟齊聚於此!”

段垂缺打馬上前,一躍從馬背跳下,穩穩立在地上,對着段衝冷冷一瞥。段衝急忙躬身道:“五叔,我與兄長正要去祭奠丞相,不想被長樂公攔住了去路,還請五叔……”

段垂缺打斷道:“住口!長樂公國之大將,又是陛下親子。你竟敢與他搶道?還不退下!”段衝俊臉通紅,仍抗聲道:“五叔,我當然不敢與皇子搶道。但轎中乃是我鮮卑……”

段垂缺擡手一掌,將段衝所言打回肚中,怒道:“還敢狡辯!我們身爲臣子,怎可如此無禮?”

段衝受此折辱,敢怒卻不敢言,但仍倔強立在當地,一聲不吭地表達抗議。馬車中蒲丕連忙下車,上前拱手道:“段世叔,何必如此!晚輩身爲皇子,更該尊賢敬道,我令人後退便是!”

他知道父皇深深倚重此人,再不敢端坐不動,免得受小人嚼舌。因而過來圓場,也是爲了落個謙遜禮讓之名。

段垂缺躬身道:“老臣見過長樂公。長樂公一路勞頓,未能親迎還乞恕罪!”

蒲丕道:“段世叔言重了,哪有讓您迎我的道理?您老身體康健,老當益壯,真乃國家之福。”

陸英看着兩人作態,忍不住面現鄙夷。蒲丕雖只今日初見,但可知性子孤傲,骨裡恃才傲物。沒想到也能有如此一面。

而段垂缺老奸巨猾,在大街之上這番表演,未免嫌太過了。

還是那大轎中傳出話來,道:“遵五叔命,給長樂公讓開道路!”

鮮卑段氏正要退讓,蒲丕卻又連稱不敢, 也命從人車馬退後。一時間兩方各自謙讓,將街口讓開好大個口子。

前後內外人等雖齊被阻隔,但無人敢上前催促,竟至弔喪之人越聚越多。

段垂缺與蒲丕還在互捧,皇城方向疾奔來兩名少年中官。看服色皆是中書署寺人。兩名中官奔到蒲丕面前,一人喘着氣尖聲道:“陛下有詔……”

段垂缺與蒲丕以下皆躬身侍立,等着中官宣旨。那中官又道:“丞相新逝,朕……悲痛摧心,諸子……大臣……人等,不能替……朕分憂,竟然當街相爭!混賬至極!”

蒲丕聽到此處,忙又把腰往下壓了壓,大氣也不敢喘。反倒是段衝彎腰之際,嘴角微噙冷笑,正落在陸英眼中。

那中官接着道:“拜祭諸人,從今不許乘車馬,一律步行入相府街……再有違者,嚴懲不貸!”衆人齊聲應諾,個個心中凜然。

那中官宣完旨,又對段垂缺笑道:“段大人,陛下贊你深明大義,國之柱石。特賜錢五千!”段垂缺再次謝恩,連稱惶恐。

中官轉身離去,留下蒲丕與段衝各有神情。蒲丕面紅耳赤,好似被人打了兩耳光。段衝面帶冷笑,臉上雖有巴掌印痕,卻似得勝的將軍。

陸英不願再看,悄悄從人羣中離去。今日之事雖不大,也可見北漢朝廷一斑。只是不知段衝今日與段垂缺究竟是合力演戲,還是當真齟齬。

如果段衝此舉是爲了提高新興侯的存在感,那段垂缺出面攔阻,又是想達到什麼目的?陸英一時也想不明白,只得回到觀中,自去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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