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她不會死
駕着車心不在焉的往家趕,猛然想起被她遺忘的晚餐,心底微微歉疚,快的在一處飯店前停下,快的打了包回到車上,繫上安全帶向前開去。
開上私人領域的道路,遠處的火光令她猛然一驚,不顧一切的將油門踩到底,震驚的看着眼前生的一幕,手忙腳亂的衝門而出,看着陷入漫天火光的別墅,君嵐怔怔的呆愣了半秒,隨即狂的大叫一聲,不顧一切的衝進火場。
退開別墅門,熾熱嗆人的濃煙撲面而來,什麼也顧不得了,此刻她只朝着一個方向——書房,門板被一團熾熱的火焰包圍着,門把燙得讓人沒辦法觸摸,君嵐奮力的踢開門板,看着躺在火焰中的身體,瘋一般的衝上前去:“爸爸、波瀾、波瀾、爸......”
拍打着兩人的面頰,可是毫無反應,濃煙刺鼻的襲進她的口鼻,四周火焰毫不留情的朝她撲來,她一隻手抱起深度昏迷的波瀾,另一隻手奮力的拖拽着躺在地上的寧允博,眼鼻撲來的濃煙令她方向不明,摔倒了不知多少次,一件件木製傢俱倒下、天花板上的吊頂也開始摔落,她身上的衣褲乾燥的着氣火來,她奮力的撲滅蔓延上父親身體的火,用力的將他從地上攙起,一步一步的往門外踏去。
一塊着了火的木板狠狠的從她的頭頂砸下,終於......無力的倒了下去。
精疲力竭了!
她已經努力過了,就讓這一場大火,把所有的恩怨仇恨都帶走吧。
帶着些微溼意的眼眸,終於緩緩的閉上。
緊跟而來的藍波震驚的看着眼前的大火,掃了眼停在鐵門外空空如也的轎車,立即掏出手機撥打了119,氣息喘動着,火焰已經燃燒到了門口,裡面的亮光令人心生畏懼,然而,想着裡面有可以生的杯具,他深吸了口氣,打開花園裡水龍頭將全身衝溼,隨即衝進了火場。
再度睜開眼,這裡另一個世界,周圍一片白色!
君嵐轉動着脖子,正欲起身,然而身上每一寸都像被撕裂般疼痛!
她這是怎麼了?
擰起眉,腦海裡閃過一團火焰,驚得她們然一顫,面頰的肌肉帶起一陣刺激,她驚恐的伸手撫上面頰,厚厚的紗布緊綁着,讓她心驚。
別墅!
大火!!
“這裡是哪裡?我的臉怎麼了?”她激動的想要下牀,腳下卻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
碰!
滾落了病牀!
她吃力的撐起身子,周身疼痛的令人難以承受,眼底的淚珠打轉着。
“大小姐!”
“寧小姐!”
房門退開,快的進來兩人:伊牧與藍波。
“老牧!”她像看到了希望般急切的拉住老牧的手:“爸爸呢,波瀾呢?他們是不是還活着,是不是也獲救了?”
老牧沉重的低下了頭:“對不起大小姐,都怪老牧,爲了追回老夫人及林依靜捲走的財務,忽略了家裡的事,都怪老牧。”
君嵐痛苦的淚水蔓延:“他們死了嗎?他們都死了對嗎?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他要這麼趕盡殺絕,爲什麼連最後生存的希望都不給我,爲什麼?啊......!!!”
此刻瘋狂的寧君嵐,誰都沒有見過。
她奔潰了,徹底崩潰了!
時間停止了......
世界無聲了......
她徹底的失去了生存的動力......
那麼多的責任、壓力、輿論重重打擊,她還是可以堅強的挺下去,可是此刻,失去了唯一的家人,她再也不是那個堅強的寧氏女王。
她瘋狂的哭喊着,將近日來的所有痛苦、憤怒、恨意統統宣泄出來。
沒有人阻止她,沒有人忍心阻止她。
她承受得太多,壓抑得太久,這樣的宣泄無疑是最好的。
看着傷心欲絕的大小姐,老牧不忍心的轉過身,經不住老淚縱橫起來......
“君嵐!”藍波的眼眶襲上了一層水霧,上前猛跨一步,將她重重的摟進懷裡,阻止她激動幾近自殘的行爲。
狠狠的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咬進了肉裡,咬出了血,......藍波緊擰着眉,強忍着痛,仍然堅定而固執的緊擁着她。
她的眼底充滿着血絲,牙齒毫不鬆口,甚至狠狠摩挲,宣泄着心底的恨意。
不哭了!
軟軟的靠在藍波的懷裡,眼眶枯竭般微眨着,疲憊的卻不肯閉上雙眼。
她沒辦法安心的閉眼。
“大小姐,你就吃點吧,你這樣不吃不喝的,身體怎麼會受得了?”老牧站在君嵐牀邊,苦口婆心的勸慰着,然而看着連眼都不眨的巨爛,再度無奈的低下頭去。
“讓我來吧!”藍波走了進來,接過老牧手中的肉沫粥,坐在寧君嵐的牀沿。
看着不吃、不喝、不睡,整天只靠輸液而活的寧君嵐,藍波的心跟着隱隱作痛:“你這樣折磨自己,能懲罰到誰呢?”
她小手的半張臉已然蒼白無比,眼廓深陷,另半邊燒傷的臉包在紗布底下,各處被纏着繃帶的地方,皆是皮開肉綻,他還記得在火場內現她時的震驚。
她用她的身體將寧波瀾守護在身體之下,身體有一半的部位着着火,然而她已經一動不動,那一刻,他以爲她已經死了。
但是現在她活過來了,他就不允許她隨便輕賤生命。
“不是恨他嗎?那就振作起來,把他給你的痛苦還給他,你現在這個樣子,以爲他知道了會心軟嗎?”藍波氣得口不擇言,只想喚起她些微的意識,可惜她仍然不動如山,就連眼都沒眨一下。
君嵐呆呆的望着窗外,那裡樹葉飄落,秋天到了!
她還記得那個夕陽,那個約定,他是不是還記得呢?
她還記得那場親子游戲,他不按理出牌的吻,他是不是已經忘記了呢?
她還記得在土耳其,他對着那幾個官員憤怒的神情,第二天就還以顏色的手段,她還記得他說過‘要定你’的話,原來這一切、都是假的啊!
“吃!”
看着毫無反應的人兒,藍波氣惱了,調羹舀起一勺,硬是往她嘴裡塞去,然而她嘴脣未動,粥‘嘩啦啦’的掉回碗裡。
猛的將碗擺在一旁,他沒轍了。
然而看着此刻毫無生氣的她,他沒辦法放任不管,於是重新坐下來,抓着她的肩膀,面對着她:“如果我告訴你,寧家並不是只剩下你一個人,你還有弟弟活着......”
她渾身一徵,終於有了反應,微微轉過頭,對上他的眼眸:“波瀾、還活着?”
醒過來近一個星期了,她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是!”藍波又驚又喜,重重的點頭,“他還沒度過危險期,所以不敢告訴你,怕到時候會......”
“帶我去看他!”君嵐掀開被子,翻身就要下牀。
藍波迅的擋住她,不容置疑道:“先喝了它!”
受制於人,君嵐伸手想去拿,手指卻怎麼也用不上勁。
“我來!”她會妥協,簡直是天大的喜訊,藍波溫柔的拿起碗,小心的送到她的嘴邊,見她大口大口的吞下,甚至剋制住反胃的症狀,眼眶一熱,幾度想狠狠的將她摟進懷裡。
隔着玻璃窗,看着加護病房中昏迷不醒的波瀾,君嵐枯竭的眼睛終於冒起了淚意。
“他還活着,他真的還活着!”
“寧氏的一場大火燒光了整幢別墅,寧氏名下所有的財產都已經被銀行拍賣,警方已經對外公佈先生的死訊,至於小姐和小少爺,藍總監幫忙封鎖了消息,外界不會有人知道小姐在這裡養傷,也不會再有媒體記者來打擾大小姐靜養的。”
“這裡是哪裡?”她木然的問。
“上海!”他注視着她,淡淡的回答。
“父親呢?”她扯脣。
“在你昏迷期間,已經由老牧出面處理了後事!”
“我要回去!”君嵐淡淡的眨眼。
她終於有了活下去的意志,藍波彷彿聽到了多美妙的事,立即點頭應道:“那時當然,等你身上的傷好些了,我會帶你回洛城,所以現在,你要乖乖聽話,好好接受治療,知道嗎?”
君嵐注視着病房內的寧波瀾,面容恢復了一慣的冷漠。
洛城——市中心醫院加護病房。
頭顱被包裹着的男人,他已經在這張病牀上躺了半個多月,可惜還是時醒時睡,醒來時也是迷迷糊糊的,伊存希坐在牀沿,默默的爲男人擦拭着面頰,愛戀的目光寸步不移,指腹勾畫着五官,俯下身在他略失血色的脣瓣印下一吻。
“君嵐!”
牀上的男人又開始呼喚氣了那個令她咬牙切齒的名字,......寧君嵐,你簡直就像散不去的幽魂,縱使死了都會陰魂不散。
清晨,他從一陣清亮中醒來,睜開眼,以爲已經天亮,然而四周卻仍然漆黑一片,閉上眼,進入水面,手臂自然的往身側的位置攪去,然而......
“君嵐!”
“風!你醒了?”一道激動的女聲,再也熟悉不過。
他皺眉:“存希,你怎麼會在這裡?君嵐呢?”
“風,你不記得了嗎?你生了車禍,你已經昏迷了整整一個月了,嗚......”
車禍?昏迷?
碰!
一場如爆破聲犀利刺耳的聲音響在腦海中,一幕幕凌亂的碎片緩緩聚焦在鬧鐘,令他想起了那驚天動地的車禍,他凝重的皺眉,隨即擡頭:“那麼授權的事?”
一提到這個,伊存希立即閃動了下眼眸,自責道:“那時候我嚇壞了,只想關心着你的情況,所以叫藍波全權處理,我不知道你沒有跟他說過計劃改變的事,所以......”
碰!
“什麼?”曲遠風瞪大了眼,怒吼一聲,“難道我們有交待給你這件事嗎?”
“可、可是當時,我以爲你只是一時迷惑,所以......”伊存希小聲的解釋,看着氣得臉紅脖子粗的曲遠風,立即上前扶着他,生怕他扯掉身上的一起,“風,別生氣,現在重要的是把病養好,其他的事以後再說呀!”
曲遠風聽着方向,狠瞪一眼,隨即道:“這裡是哪裡?爲什麼是你在這裡?爲什麼不開燈?”
“開、開燈?”
看着窗外陽光明媚,室內光線充足,再看看眼前怒着的曲遠風,她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怎麼了?”
“風,你......”伊存希沒有說完,只是迅的衝出了病房。
兩個小時後,醫生得出了結論......“腦顱內的血塊壓到了視覺神經,是造成短暫失明的主要原因。”
“那、我什麼時候才能看見?”對於暫時失明的事,曲遠風表現得異常冷靜,這着實讓伊存希,及匆忙從上海趕回來的藍波鬆了口氣。
“這要看治療的效果,只要你配合治療,相信很快就能重見光明。”
醫生護士都退了出去,病房內只留下藍波、伊存希兩人。
曲遠風嘆息了聲,有些懊惱又有些無奈:“她一定是在恨我,所以纔沒有來,是嗎?”
藍波緊了緊眉,奇怪於曲遠風的態度,心底卻仍有一絲怪罪:“你還會在意她的感受嗎?呵,寧氏倒閉,寧家家破人亡,這不就是你要的結果麼?寧氏別墅被燒得化爲灰燼,簡直比你預期的還成功。”
“你說什麼?”他壓抑着聲音,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藍波別過身去,一時衝動脫口而出的這些,卻也不是真的向惹他生氣:“算了,你休息吧,我還有事!”
“站住!”曲遠風不容置疑的出聲,“把話說清楚!寧家家破人亡是怎麼回事?寧氏別墅化爲灰燼是怎麼回事?她呢,君嵐她人在哪裡?”
“君嵐?君嵐?”藍波聽着都覺得可笑,這個狠心的把別人弄得家破人亡的兇手,居然還敢表現得如此關切,“她還能在哪裡?寧允博死了,她當然也好不到哪去!”
曲遠風驚恐的彈坐起身,尋着聲音的方向,一把揪住藍波的領口:“寧允博死了?”
“沒錯,寧氏別墅的大火,燒了整整一天一夜!”
薄脣顫抖着,眼眶迅泛紅,緊繃的臉此刻微微動容,他的嘴一開一合,不敢再問下去,卻還是咬着牙,問出了口:“她呢,那個時候她在哪裡?”
“火場!”藍波殘忍着說着事實,想起她承受的一切,狠心的不想讓他太好過,“她奮不顧身的衝進去救她的家人,可惜誰也沒有被她救出來,包括她自己。”
此刻!
他重重得的顫抖了一下,全身僵硬的無法動彈。
“不可能!”幾乎是用全身的力氣出的這一句話,“不可能,她不可能會有事,她一定安全的出來了,是嗎?是嗎?”
此刻滿目通紅,犀利猙獰的曲遠風是他從來沒有見到過的,藍波微微的不忍心,正要鬆口,伊存希卻搶先一步,狠狠的說道:“她已經死了!”
“不!”破天的吼叫,幾乎震破心肺,渾身的泣血逆流,狠狠的衝擊着他的心房,“寧君嵐,寧君嵐?”他胡亂的在病房裡轉悠,不斷的撞上週圍的擺設儀器,卻扔不停竭的尋找着,“在哪裡,你在哪裡,君嵐,快出來,別跟我玩這樣的遊戲,你知道我承受不起。”
“風,她已經死了,已經死了!你接受這個現實吧!”一旁的伊存希,殘忍的重複着他不肯接受的話。
他終於呆怔了,不懂了,全身僵硬,隨即軟軟的,毫無生命似的倒了下來。
“遠風!”
“風!......醫生、醫生!!”
一時間進進出出的白色身影,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藍波拎着女人的胳膊,走到走廊的一角,“你在遠風面前胡說什麼?他倒下了你很開心嗎?”
“那你要我怎麼說?說寧君嵐毀容了,寧君嵐恨他入骨,寧君嵐瘋似的向伯父他?你覺得他這樣就會開心嗎?”伊存希伶牙俐齒的反問。
“但至少要讓他知道真相!”
“真相?有意義嗎?兩個有着深仇大恨的人在一起,只會互相折磨而已,別讓寧君嵐知道他在這裡,也別讓他知道寧君嵐還活着,只要他們兩不相見,至少不會讓不幸的事再度生。”伊存希一臉用心良苦的解釋,“如果讓他知道寧君嵐還活着,他一定會去找她,即時,你能保證寧君嵐不會傷害風嗎?他們倆個現在都已經傷痕累累,就讓他們安靜的養傷吧。”
藍波氣惱的別開眼去,一時間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伊存希得意的一笑,知道自己已經成功的將他說服。
“滾!”
病房內傳出一聲怒吼,那樣虛弱逞強,那樣聲嘶力竭,兩人交換一眼,迅的沖走了病房。
“滾,滾!”
曲遠風橫掃着手邊能碰到的東西,所有的儀器設備都被他的掃到了地上,手上的輸液管被拔出,血液迅的倒流出來,一次驚顫着的小護士誠惶誠恐的站在一旁,不敢上前去爲他包紮。
“讓她來見我,讓寧君嵐來見我!”他怒吼着,雙眼血紅,臉上有種崩潰的神色,“只要她來,我什麼都可以給她,藍波,藍波!”
“遠風!”藍波迅的抓住他胡亂揮舞的手。
“你去把她找來,告訴她想要什麼都可以,只要她不再跟我玩這樣殘忍的遊戲,只要她好好的回到我身邊。”曲遠風定着氣,不容置疑道,“快去把她找來。”
啪!
一記巴掌,落在了蒼白的臉上。
“你瘋夠了沒有,她已經死了,她永遠都不會回來了!你醒醒吧!”伊存希的臉上淌着淚水,看着這樣瘋狂、不顧一切的曲遠風,心因嫉妒而疼痛着。
他居然想爲了她放棄一切,居然那麼那麼的愛她,他還是她認識的曲遠風嗎?還是那個將對手置於死地,眼睛連眨都不會眨一下的冷酷帝王嗎?
“不,她不會死,她不會死!她現在一定很恨,她怎麼可能會死。”曲遠風狠起了眼,一把扣住伊存希的脖子,絲毫不手軟的縮緊,“你敢騙我,我讓你生不如死。”
一個剛甦醒的病人,居然有如此大的力氣。
“遠風,住手!”藍波箭步上前,扣住了曲遠風的手腕,“她沒死!”
碰!
手一鬆,伊存希無力的軟倒在地,瘋狂的男人一下子冷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