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終年不見天日,但也並不影響有的時候,落鳳城會飄起細細的雨絲,但這卻不是普通的雨,而是蘊含着極大靈氣的雨,每年落鳳城這片區域內都會降落幾場,這不是上天的恩賜,而是岐鳴山那頭死去的鳳凰精魄在憐憫世人,至少落鳳城外那十幾萬凡人是這麼認爲的,所以每當下雨的時候,幾乎所有凡人都是扶老攜幼,如同盛大的節日一樣,穿上最隆重的服飾,懷着最虔誠的心情,帶着所有能夠盛放雨水的器皿,最重要的是,帶着早就空了數日的肚子,走出房舍,前來迎接這場來自天空中的福賞。
雨絲綿綿,淅淅瀝瀝,也許要張着嘴,仰着頭接上許久,才能混到一口蘊含着豐富靈氣的雨水,至於用盆盆罐罐接下來的雨水,則是早已靈氣皆無。
但儘管是這樣,對於這些凡人來說,好處依舊是難以想象的,百病不生,延年益壽就是最好的體現,這裡的凡人壽元普遍超過一百歲也不是沒有道理,而如果能夠在落雨這一日出生的嬰兒,必然是格外健壯。
這場如絲的細雨也不單單是凡人的盛大狂歡,落鳳城中各大勢力早有準備,以特別的法術將大面積天空屏蔽下來,然後所獲得的靈氣雨水自然就數量極多,他們不是凡人,不會用普通的器皿盛放,所以不用擔心靈氣的流失。
而浮雲宗營地的上空,也是有資格承接那有靈氣的雨水的,早早得了吩咐的行雲,行空,小胖子。徐塵風,趙克,曹凱,王介,橋玄等人,都是跑了出來,一個個站在雨中,仰着頭,張大了嘴巴。迎接這場真正的甘霖。
相比之下。藍魅就要聰明許多,她跳上最高的房屋頂上,把端木羽給她製作的那張古琴取出,素手輕彈,琴音嫋嫋,卻正是端木羽在夢中傳授給她的鳳凰槃音,雖然還差了很多火候,但這琴音卻是能夠自成漩渦,將天空中大量的雨絲給吸引而來,輕鬆還又有效。看得小胖子等人目瞪口呆。
而一身淡粉色長裙,不施粉黛,長髮飄飄,清秀宜人的模樣,也終於讓人意識到,那個小丫頭藍魅,也已經要具備傾國傾城的資格。
聽着悠揚動聽的琴音飄起,還有藍魅口中的緩緩低吟,看着外面那無邊細雨。一時間,連杯中的靈茶,都彷彿化作了醇美的佳釀美酒。這整個天地,都是醉了一般!
那座新修建而成的涼亭之中,英若和端木羽盤膝而坐,一旁是索離,程月,許久不見,一直都在閉關的寧之彤也來了,她還是那一身白衣。容顏淡雅,雲淡風輕。
唯獨不見蜀月,上一次在域外的大開殺戒,讓他大受刺激,同時也讓他陷入了一個境界上的瓶頸,不過這是好事,沒有挫折,就沒有進步,他雖是修行天才,但如果一直都是順風順水,那纔是極其糟糕的事情,而這也是不論英若和端木羽,都極力要求蜀月一同前往域外的真正原因。
風舞在下面烹製靈茶,神情專注而又虔誠,端木羽知道,這不是風舞在故意表現給對他的討好,而是她在心境上的又一次凝練與浮沉,其實不論是妖族還是人類,修行的本意便是突破自我的束縛,需要大起大落,肆意豪情,隨心所欲,也需要寧心淡泊,反省自身,看得久了繁華勝景,皓月煙雲,也得耐住一方陋室,青燈苦修!
沒有人說話,但並不尷尬,在無邊細雨中,在藍魅的清越琴音中,有一種無法言明的境界蔓延在這涼亭裡面,無法體會這種境界的,只能去外面淋雨,譬如小胖子等人,他們只能通過肉體的方式承接那雨中的靈氣,但涼亭內的諸人,雖未與那雨絲有半分接觸,卻能夠通過一種更高級的方式汲取其中的靈氣,還有那種無法言說的境界。
“劍爲何物?”
寧之彤忽然輕輕自語一聲,聲音雖低不可聞,但在遠處屋頂上瀟灑彈琴的藍魅身子不由微微一滯,而後琴音一變,如千軍對陣,殺伐之氣沖霄,隨着這琴音變化,連那周圍飄落的雨絲,也彷彿化爲劍氣,凌厲非常!
而當琴音再次一變,更加高亢,仿若登上九千丈高峰,再登上九千丈一樣,而那漫天絲雨轉而化爲無窮水幕,進而凝聚成一道水色的劍氣,沖天而起,然後,轟然落下!這一次,那劍意不再模糊,而是化爲實體!頓時就駭得仰着脖子,張大嘴巴等待雨水掉落嘴中的行雲,行空,小胖子等人落荒而逃!
只是那帶着無比凌厲的劍氣,轉眼間就又化爲柔弱的無邊細雨,整個過程沒有一絲凝滯!
“心爲何物?”
寧之彤的聲音再次響起,然後擡起素手,輕盈而又自然地探出涼亭外,接了一滴雨水,湊到脣邊,只是輕輕一吹,那一滴雨水瞬間化爲無數繽紛的花瓣,漫天而起!轉眼間,就瀰漫了整個天空,看上去猶如彩色的煙雲!
這卻是浮雲宗專門適合女子修行的煙雲訣,此等情形,不但外面的行雲行空等人看得目瞪口呆,便是英若和端木羽,索離,都是看得很震驚!行雲行空等人震驚的是這等神奇的美景,而端木羽驚訝的是,寧之彤的實力似乎又上一層,再這麼修行下去,突破星蘊境界,似乎也指日可待了。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藍魅要突破了,她和蜀月同時進入浮雲山,同時開始修行,修爲境界卻是落後了蜀月整整兩年。
而如今在端木羽夢中給她傳授鳳凰槃音琴曲,終於讓她在今日這個滿城飄雨的時刻,有了一絲明悟,正式要開始進階洞玄境界。
但這不是普通修行者的進階,普通修行者進階洞玄境界都是靜悄悄的,也許是修行功法一個周天,便可進階,藍魅此次,可謂是得到了天時地利人和種種優待,換句話說,此次進階她所得到的好處絕對是豐厚的,她雖然落後蜀月兩年的時間,但這足以讓她進一步拉近與蜀月的距離。
而所謂天時地利人和,其中天時與人和,都是與端木羽有關的,若非他沒有傳授藍魅鳳凰槃音琴曲,就不可能在這鳳凰落雨之日有如此明悟,寧之彤的提點也僅僅是提點而已,在此之前,藍魅以琴音連通漫天雨絲,也就等於是間接地溝通了那頭鳳凰精魄,換句話說,藍魅是在那頭死去鳳凰心情最軟弱的時候,以出色的演繹得到了那鳳凰精魄的認可,儘管沒有名分,但也有師徒之實。
當然,這也只是暫時的,那鳳凰精魄每年也就軟弱哀傷那麼一兩次,換個時間,那鳳凰精魄理都不會理藍魅。
在這背後,端木羽也等於是算計了一把那鳳凰精魄!
此時當寧之彤以自身的煙雲訣引導藍魅之後,聰明如藍魅自然知道怎麼做,琴音隨即一轉,由原本的凌厲殺伐變爲柔弱似水,哀怨悠長,一時間,那種悲傷之意就瀰漫開來,端木羽,英若這等心志堅毅者還好些,類似行雲,行空,小胖子,徐塵風,趙克,曹凱等人,忍不住就是嚎啕大哭,他們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這麼悲傷。
在涼亭之內,索離和程月也早已是淚流滿面,寧之彤施展煙雲訣,自然是與那琴音同悲。
端木羽看看那不動顏色的英若,連忙扯了扯他,然後也強行讓自己感染到這種天地同悲的境界之中,沒辦法,這落鳳城每年落下靈雨,從來都不是什麼憐憫世人,上天恩賜的理由,這是那頭死去的鳳凰在哀嘆她自己的命運,這漫天雨絲便是她的淚水,在這種情況下,你若是當成盛大的節日來對待,明顯是不對的,儘管那鳳凰極其高傲不會在乎,但也撈不到好處不是?
現在藍魅的琴音能夠在一定程度上與那頭死去的鳳凰產生共鳴,那麼他們就不能看熱鬧,一併同悲吧!只要那鳳凰能夠多看藍魅一眼,哪怕稍稍給一丁點的好處,都足夠她受用無窮了!
要知道,這一頭死去的鳳凰可是佔據了岐鳴山方圓數十萬裡的區域,在這個區域裡,她就是天地的化身,一舉一動都能掀起滔天的巨浪,別的不說,單單這場覆蓋範圍在數十萬裡的靈雨,其中所蘊含的靈氣估計就得上億顆玄晶才能做到,但那鳳凰說化爲眼淚就化爲眼淚了,人家根本不在乎。
而如果這場浩大的眼淚分給浮雲宗衆人萬分之一,不,哪怕是百萬分之一,都足夠他們做夢都笑醒了。
英若何等聰明之人,眼見端木羽的樣子,連忙也換上悲傷的心境,不過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居然哭得很傷心。
這種悲傷的氛圍,果然有效果,最初只是一陣溫潤的和風吹過,在他們這個小範圍的營地之內,所有人都感覺身子輕了許多,尤其是哭得最傷心,最爲撕心裂肺的小胖子,他身上明顯就出現了很不同的變化,以端木羽的敏銳目光看去,這小子身上居然有一道青濛濛的光芒在閃爍!那竟是無比精純的靈氣,在爲他洗髓易經,脫胎換骨!
端木羽在心裡哀嘆一聲,這真是人比人氣死人,顯然,這不僅僅是因爲小胖子的嚎哭很精彩,而是這小子的狗屎運太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