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定城的郊外,姜笑依浮空望着不遠處,那籠罩在防禦法陣中的九棟建築物。
皓月分堂總部周圍,大片大片的建築物,已然林立而起。在他走的時候,這裡還是一大片工地。而如今,卻是通定城最繁華的商業區域。
明明家就在眼前,明明親朋好友,都在那棟中央大樓內。姜笑依,卻偏偏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這麼說或者有些不恰當,卻足以形容出他現在的心情。
雖不擔心這邊會發生什麼不幸的事情,姜笑依卻畏懼那些,家人們責備,同情和安慰的眼神。這隻會讓他更加的內疚,更加的痛苦。
之所以在外幾天不歸,除了尋找勝機和佈局之外,緣由正是因此。
矗立良久,姜笑依輕嘆一聲,看了看身旁漂浮的冰棺,以及裡面依舊如生時一般的李凌香屍身後,終還御空前行。
這次回皓月,他只是孤身一人。
至於金陽,則被他留在了幽雲谷。像徐悲這樣強悍的戰力,這段日子,他自然會留在身邊。不過幽雲谷那邊,卻也同樣需要有人去監管。
經歷幾天前的大戰,徐悲又以妖王之身,成爲他這個人類的靈寵。大多數妖族,選擇離開了幽雲谷,另尋存身之所。
不過選擇繼續跟隨徐悲的,卻依舊是不少,而且其中大多數,都是上了年歲,戰力普遍都在S級以上,對徐悲忠心耿耿的妖族。而2S級的妖將,更是一個未走。
如此強大的力量,他可不敢就這樣放任。而對於徐悲這樣,有着萬年曆史的老妖王。他也同樣不是很放心。自然要安插人手。以監視幽雲谷那些妖族的動向,
而金陽身爲妖族,又是他的靈寵身份,確是最佳的人選。
降落在總部地門前,姜笑依又是一陣遲疑猶豫,半晌之後,在進出之人異常地眼神中,心底輕輕一嘆。除非是一輩子在外流蕩,否則的話,無論如何逃避。他終究還是有一天。要去面對自己的親朋。
步入大門。以及法陣形成的那層,能夠屏蔽外界窺視的能量屏障。卻見在大門之後,總部千餘名弟子,都整齊的列成兩隊。躬身迎立。
姜笑依見狀先是一楞,旋即又啞然失笑,自己在回或不回之間患得患失,卻忘了自己親手所設計的監控警報系統,只怕早在他回到總部二十里之內時,就已經發覺到他的存在。更何況他此次回來,也沒有刻意用幻術之類的道法,去遮掩形跡。
一路向中央那棟大樓行去。所過之處。兩旁之人都是齊齊低眉斂目,半躬着身。行的竟是對掌教之禮。而其中有些不安分,壯着膽字擡頭看他地,目裡也全是崇敬之色。
姜笑依獨身闖入楚神京,斬殺楚皇地消息好未傳來。不過在蒼龍原中一怒誅殺十四名真一,以及一位3S級強者,以及視蒼茫道總部爲無人之境地消息,卻已足以讓他們,對姜笑依感到崇拜了。
紫發少年卻是一陣惱火,這種情形,實是超出他的意料,更讓他感覺頭疼。雖然由他擔任下任掌教,是幾乎已經可以確定的事,不過到底,還沒有真正獲得清虛和長老會的認可,到底還未曾真正繼任。。
皓月分堂地弟子,對自己行如此隆重的禮節,消息一旦傳出去,真不知門中的其他人,會怎麼看。那時候,若是看不慣他做派之人,只怕說出什麼難聽話,都不奇怪。
他現在的個性,雖因爲融合了第二人格的緣故,在不自覺間,變得張揚了許多,到底還是沒有失去理智。
----若是引起門派中,那些嫡系弟子的不滿,這會動搖他統治天闕門的基礎。
不經意間,望見也於其他弟子一般,肅容垂首的齊雄飛。姜笑依地目中,頓時厲芒閃動,眼中隱有怒色。
羅翼和沈英雄他們,不會做這種無聊之事。而整個皓月分堂內,有權利讓分堂弟子,來做這種表面功夫地,也就只有齊雄飛一人了。
他最近對齊雄飛,未曾被那些人的言語動搖,站定了立場地舉動,確實非常滿意。可卻並不意味着,他會對這種行爲原諒。
許是察覺到姜笑依那銳利如刀的視線,齊雄飛擡起頭,望見紫發少年的神情後,頓時一愕。不過旋即就露出瞭然的神色,一陣苦笑後嘴脣動了動,以音傳千里的神通,在姜笑依的耳旁說了幾句話,
姜笑依聞言,頓時也是一陣怔然。
----按照齊雄飛的說法,這些弟子如此迎他,竟全是出於自發,而非刻意!
不過仔細想想,卻也並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最近有關於自己的事情,盡皆是可以震動天下的大事,而他絕世強者的形象,這幾天以來,只怕也隨着這些傳聞而深入人
而這些人整個天闕門,在山被明欲控制後,但漸漸的以他爲主,甚至由他繼任掌教的呼聲,也越來越高。
置此時此刻,再加上他在皓月分堂內,本身就有着極高的聲望。這些親信弟子,會有這種舉動,並不是很奇怪。
皺了皺眉頭,姜笑依搖了搖頭,繼續牽引着李凌香的冰棺繼續前行。所謂法不責衆,這種情形,他也沒辦法,明知道這些人此舉不妥,他能做的,亦只能見而不聞。
----絕不能,冷了這些弟子門人的心!
說到底,他如今在天闕門內的真正根基,還是皓月分堂的這些跟隨了他幾年的人手。即使有什麼錯處,下次再找機會訓斥糾正便是。
不出意外,平時滿是忙碌身影的中央大樓內,如今一個人都沒有。走進大堂,便只見沈英雄,姬傲穹和李道通。以及父母等人。一個不差的等候在這裡。
將李凌香的冰棺在大堂內的中央,輕輕放下。姜笑依眼望了望衆人,嘴脣動了動,想說些什麼,卻又是在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而沈英雄與姬傲穹幾人,則是眼中微紅,目帶哀意地,看着玄冰之內,靜靜仰躺着地李凌香屍身怔然不語。神色間。似乎是回憶起。在道法學院中。相處地那段時光。
那段日子裡,他們幾個全力修煉,而後勤雜務之類,幾乎是全由李凌香一人來負責。而若是受傷。更是先由李凌香來以回春術治療。對於他們幾人而言,李凌香就如友如姐一般。
“阿笑!”
姜雲濤嘆了口氣,首先從冰棺上轉移開了視線:“其實早在十幾分鍾前,我們就知道你已經回來。不過見你猶疑不定的樣子,只怕大約是害怕看到我們。所以我才做主,讓他們在大廳內等你,而沒去門口迎接。你如今乃是天闕門下任最可能的掌教人選,凝萬衆所望。萬不可讓那些屬下們看到你。爲小兒女之情而失態的樣子。”
見姜笑依仍是一臉木木的樣子,根本就沒聽進去。姜雲濤皺了皺眉頭。心理再次嘆息一聲。他早知自己這兒子,對親人極爲重視。卻不想李凌香的死,對他的打擊如此巨大。
想了想,姜雲濤又道:“凌香的事,我也不知怎麼勸你。不過我們修真者,誰沒個三長兩短?你也不用太自責,死者已矣,想必凌香在泉下,也不願見到你現在這樣子。更何況---
“姜--笑--依!你以前是怎麼說的!”
姜雲濤的話音未落,便被打斷。一眼望去,便見不遠處站着地李道通,一拳向姜笑依地臉上砸去。先前未曾注意,直到此時方纔發覺,李道通地雙眼已經漲成了血紅色,臉上也是青筋暴起。
而紫發少年卻也不閃不躲。任由李道通擊中。整個人踉蹌退出數步。
“你說過你會愛惜她,會護着她----”
又是一拳,砸在了姜笑依左臉,只聽喀嚓一聲,竟是骨裂聲響。這兩拳,竟是絲毫都未曾留守。若非姜笑依已是真一之體,僅只是這兩擊,就足以讓他重創。
“可是凌香姐她爲什麼會死?爲什麼會死!”
李道通左拳再次揚起,眼見就要再次擊中姜笑依的下巴,卻在半途中被一隻素手輕輕抓住。
李道通瞳孔微縮,見是素冰城,不知何時已站在了姜笑依的身旁,頓時一聲冷笑,揮開了素冰城的手:“滾開,攔我作甚?此事與你無關!”
素冰城也不氣惱,只是柳眉輕蹙,搖着頭道:“道通,阿笑他已經夠痛苦地了,你別怪他。而且,凌香的事,也確實----”話音嘎然而止,素冰城咬着嘴脣,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纔好。有些話,由她來說並不合適。
“----阿笑早在離開皓月之前,便叫我們小心,最後留在總部在一起。凌香是自己跑到北方,此事確實怪不得阿笑。”姬傲穹也閃身到李道通的身邊,抓住他的手臂,一股巨力將李道通的右手牢牢制住。
“嘿!說的倒好像全是我姐在自尋死路一般。”
李道通再次寒聲一笑,一股天地元力涌入到他的體內,竟是發動合氣術的跡象。“以他現在地實力,若是真地有心相護。又怎會讓凌香姐橫死----”
“那你要如何?要把阿笑殺了才肯甘心麼?”
三人尋聲望去,只見李書瑤正豎着柳眉,望着這邊。“你若真的能夠下得了手,那便繼續打下去!冰城,傲穹你們不要攔着他,只管讓他動手便是!”
素冰城和姬傲穹兩人遲疑了一下,雙雙放開了手臂。而李道通地面色,則是忽青忽白,看了看那玄冰中的姐姐,又望了望姜笑依。忽然跺了跺腳,重重哼了一聲後。踩着地面碎裂的青石,在咔嚓聲響中轉頭便走,原來那以整塊青罡石磨就的地面,竟在他的巨力下,已經震成了碎粉。
“阿笑你別怪他,道通他也只是愛姐心切,一時情急而已。等他冷靜下來,仔細想想便會知道錯了。剛纔那兩圈,沒有事吧?”
李書瑤亦走到了冰館之旁,望着李道通的背影輕輕一嘆。就在剛纔,她無意間發覺,李道通的虎目之內,竟是醞滿了淚水。李道通與李凌香自小一起長大,感情就如親姐弟一般,情分自然與其他人不同。
“我沒事的!也沒怪他,被他揍了這兩拳,心裡倒感覺好受許多----”
姜笑依搖了搖頭,用袖子抹了抹,脣旁流出來的血絲。到不是受了內傷,而是口腔內被牙齒傷到了。他以道力引導,再次讓李凌香的冰棺材,望着李書瑤道:“找個機會告訴道通。凌香她還有機會復生。還有,我想先帶着凌香回房靜一靜。至於其他的事情,待明日再說。”
大堂內的衆人,頓時面面相覷,一陣無言。他們原本,已經爲李凌香準備了一個隆重的葬禮,只等姜笑依回來,便將之完成。可是姜笑依這麼說,卻又是什麼意思?莫非人死了,還能復生不成?
莫不成,已是失心瘋了?
姜笑依卻沒管這麼多,只是微帶歉意地,望了望素冰城和韋夢琪二人。
而素冰城一愕之後,則是以笑意迴應。
心知以姜笑依的性子,若不讓李凌香復活過來,他們三人間,只怕再也恢復不到往常的那種情形。李凌香尚躺在冰館之中,試問姜笑依也怎有心思去玩樂,去和她們談情說愛?
這就是姜笑依,對她表示歉意的理由。
而素冰城,也表示理解,因爲這纔是她喜歡的那個姜笑依。
一切,都盡在不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