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山中時有猛禽之聲,賢顧走了大半路程,竟一路無阻,再走幾步,賢顧就見前方有隱隱的白氣向他涌來,賢顧揉了揉眼再看時,就見前路阻了幾隻身散白光的黑斑白豹,幾物齊齊擋在路上,賢顧無法前進,那五隻白豹只直勾勾地盯着賢顧的眼,賢顧不由得心虛起來。
而後,賢顧想起欽原那話,不看神獸的眼。縱使如此,他心下仍有些發憷。道是這幾隻白豹雖不像他夢中所見那般兇面獠牙,卻有使人膽顫的的凶氣。
“御兵大人……”五隻白豹伏首,說了人話,賢顧後退幾步,受的驚嚇不小。
“你們……”賢顧嗓子有些啞了,又問:“來此處做什麼?”
“我等奉陸吾神君之命前來接您去通天台。”在前的白豹擡首,賢顧鬆了一氣,幸而山中神獸都說人話不然那嗷嗷低哼的模樣可真是嚇壞他了。
賢顧既聽它們如此說,這才往前走,不過心中疑惑起了一層,卻也不敢多想。
一隻白豹帶頭,賢顧左右兩旁各有兩隻。如此一來,賢顧就被包合其中,他也不知白豹爲何要排這等陣勢。
說也奇怪,賢顧在包合之中竟如履平地,再看地上草木,哪裡還有碰着,竟似騰雲駕霧般。
不過一陣,賢顧就覺身遭流雲飛速,日陽也沒那般刺眼了,這才發覺自己已在雲上,周遭風大,吹得他通體舒暢。
賢顧見前方有云,那五隻白豹竟也不避開。賢顧只覺陣勢飛速,直直進了雲裡,又見眼前白蒙一片,如鴻蒙之初霧氣襲眼,他也不擡手遮掩,道是此情境生平第一次見,哪有錯過之理?待白豹陣勢飛出雲外,賢顧驚覺衣衫全溼了,頭髮也粘一堆了。不過,風算大,不一陣就幹了衣發。
再飛過半刻,賢顧就聞那帶頭的豹子渾厚出聲:“御兵大人,通天台到了。”那豹子話落,陣勢就散開,五隻白豹又站一列。賢顧這纔回神,點頭時就握緊了拳頭,竟不想手心,有些溼了,也不知是嚇的還是驚的。
賢顧穩穩落地時,前方頂上金光一現,賢顧不適,微眯着眼,此時傳來一聲:“快將神籍放上去。”賢顧忍住不適,睜大了眼,就見那金光處是個人面虎身的怪物,不過,賢顧還是認出這怪物了。
這怪物是陸吾不錯,通天台上,神仙真神現。
賢顧正要將神籍放去,霎時看見一幼娃跌跌撞撞朝他撲來,之後就響起了稚嫩的呼聲:“白白……抱抱……“
可他是誰呢……賢顧頓住,他並不想把這神籍放上去,那小娃的名字將要呼之出口,賢顧就發覺身體輕盈,回神一看……他忽地明白了!
陸吾見賢顧猶豫不絕,本想將他手上的神籍打落在通天台上,想通天台自有神識,竟要賢顧在臺上飛昇。
正當陸吾大喜時,賢顧卻一把將神籍扔下臺。通天台無那神籍,光柱似受了驚,沒了形。而賢顧怪力被甩下,他悶哼一聲,額上冷汗直冒,心中卻是怒火陡起,擡眼憤恨。
陸吾訝然賢顧眼神之際,卻不想賢顧就垂頭道:“神君,賢顧冒昧,神君可有私心貪念?”
“有,”陸吾正色相答,“凡在五行之中,莫不有情有欲。”當年,他爲了尋書山,讓御兵去了逍遙之境,不想正逢白帝小女守書山,害得眼前的御兵下凡受劫……
“那您的欲又是什麼?”賢顧又問。
“萬界大劫時,我只求明哲保身。”
“神君,您是神,您有欲;而我,是人,我有義。”賢顧跪地,伏拜,“神君,您不能奪我心中義!”
陸吾知他不願歸位,只嘆氣道:“不過是凡人癡念而已。”
“罷了,你既執着於凡間,我允你凡世十壽數,十壽數不過彈指間,望你歸來時,莫再提凡塵俗世。”
“謝神君厚愛。”賢顧躬身道謝,擡頭間,白了黑髮,俊顏頃刻蒼老,陸吾見他如此模樣,又道:“如今你已是凡夫,還不速回人間。”陸吾大掌一揮,賢顧憑空不見。
陸吾突然生出後悔之意。
想陸吾當年派御兵爲去尋書山,偶得書山之靈。不想白帝小女是初次守山,只當是自家東西竟被人偷了,氣得同御兵過了幾招。可御兵哪裡打得過早已在五界打架出了名的白帝小女?只是幾招下來,那妖孽神女就將御兵的魂魄打散,欲毀神籍之時,虧得白帝來得及時,不然御兵早就飛灰湮滅。白帝礙於是自家小女初次守山,不懂規矩,只在嘴上教訓了自家小女幾句,就作了個人情,讓御兵下凡歷劫,歷劫歸來時,神籍在陸吾之下,爲九部之首,陸吾這才鬆了口。需知不是任何時候都能隨隨便便有劫可歷的,亦不是任何時候都能歷劫歸來的。
若說御兵能安穩渡了在凡間的劫數倒也無傷大雅,怕就怕那白帝小女無緣無故作妖,且白帝本就護短,又空口無憑——陸吾想到此處 ,面色愈發不好了。
“欽原何在?”陸吾話落時,欽原就現了身,但它見陸吾面色不善,嚇得顫顫地伏在地上。
“還不速去請逍遙神君!”
神祇神氣不固,遭殃的可是崑崙生靈。它正如此想來,剎時間,就覺地動山搖,見落石自高而下,砸毀了參天大樹,壓壞了奇花異草。
地大裂時,飛鳥禽獸慌忙逃躥,卻無法躲過乘着滾滾塵埃的落石。
山體漸下,裂開數道裂口,古木栽倒地底,走獸躲不過,也掉在裂口中。
四面哀呼不絕,生靈正當塗炭時,長天傳來鈞天之樂。
崑崙萬物有靈者擡頭望時,就見墨雲遮天,墨跡自天而下,扶住了山,補了裂地,不時地不動,山不搖,古木回栽,鳥獸回飛。
頃刻,墨跡迴天,墨雲散去。
“陸吾休要動怒。”
陸吾正越想越氣時,聞此聲,便擡了頭,就見一人騰在雲上。這人墨衣在身,墨發未束,手持古卷。
陸吾細看時,那人清面俊雅,雙眸明淨世間絕有。
“竟是老師!陸吾拜下。”陸吾說罷就要下拜,不想那人瞬到陸吾面前,扶住了陸吾。
“陸吾莫要拜我,你我雖是師徒,神籍你可不在我之下,你我行平禮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