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鳳公主目力所及的邊緣處有一片綠色,遠遠的看去,那綠色在金色的黃沙之上就像是一塊塊的綠色的苔蘚,再近一些,她看到那片稀疏的樹林之中有一棟木屋,再近一些,看清了木屋前有一個老人,老人正在那裡整着一塊地,地裡種着一些不知名的植物。
種地的老人擡起頭,烏鳳公主看到他的臉上佈滿了深深的皺紋,就像在天地之間屹立了千年的懸崖,每一道皺紋都象徵着他生命的流逝。
當沙鳳來到這片小綠州之中時,重熄於沙中,烏鳳公主安然的落在地上。
“很高興見到你們,黃漠外的人。”
那老人緩緩的說道,他的聲音像是因爲在這個地方住的太久而變的乾澀乾澀的,如沙子摩擦一樣,聽着讓人覺得的難受。
烏鳳公主看了一眼自來到這片綠州之中之後便沉默不語的清陽子,然後朝老人說道:“老人家,見到您也很高興,您一個人一直住在這裡?”
“哦呵呵,是啊,已經一百多年了。”老人那僵硬的笑容,讓烏鳳公主覺得他這是一百年來第一次的笑。
“一百年……”烏鳳公主大驚,一百年在這種地方居然還能夠活着,那他真是一位大神通者了,雖然她也想着這個老人不會是簡單的人,但是沒想過他會在這裡活一百年。
然而,卻在這時,清陽子不輕不重的說道:“黃沙漫漫,無邊無際,化一片綠州,形氣皆合,巧如天工,似陰陽雕琢,虛實相契,真乃幻化之術的最高境界。”
“是啊,這裡看似美麗,但是卻是牢籠,進來了,就永遠出不去了。”老人接口道。
烏鳳公主順着老人的目光回頭去看,只見原本走過的黃沙之地已經變成了暗淡的虛無,遠一點的地方是一片沙霧朦朧。同時不再是平坦,而是變成了弧形的,連接天空,順着那弧形向上,她的頭仰起,不知何時原本高遙地天空已經變成了漫漫黃沙,就像是一個圓球,而他們就是處於這圓珠的裡面。
發現這個之後烏鳳公主立即看向清陽子,老人的眼神也一直關注着清陽子。
清陽子擡頭看着天空,說道:“何必演戲試探,貧道此行就爲降你而來。”
老人微微一愣,隨即笑道:“這位小道長大概是以爲我是那蜃妖幻化而出的?呵呵,一百年前貧道遊歷天地,路過此處,見此地法意如霞,便猜測此處有寶物,卻不曾想,一時受幻於法意,居然中了那蜃妖的算計,被困於此處百年,這位小道長,我在天地間行走之時,你還沒有來到這個世間呢。”
“任你舌綻蓮花也騙不過貧道的雙眼。”清陽子淡淡的說道,烏鳳公主驚訝,可還沒有等她說話,只見清陽子手腕一翻,手中多了一枚大印,印頂是一隻烏黑的鳳凰振翅欲飛,引頸向天。
一聲高亢的鳳鳴聲響起,那大印涌生了一片烏焰般光華。
清陽子又將手一拋,大印飛騰而起起,烏焰般的光華徹底的將大印吞噬,又是一聲高亢的鳳鳴,隨着這鳳鳴聲響起,一頭巨大的鳳凰自那大印之中衝出,才一出現,那鳳凰便撲向那老人。
那清唳的鳴聲與那燃燒的烏黑火焰,剎那之間顯露出強大的威勢,暴虐而兇戾。老人驚恐的大呼一聲:“你……”後面又連忙說道:“我不是蜃妖。”
然而,他的聲音才落下,便已經被烏鳳那雙爪撲在了地上,只一瞬間,他的肉身便在火焰之中燃燒,頃刻之間燃燒爲一堆骸骨。
清陽子又一招手,那渾身燃燒着烏黑火焰的鳳凰便又飛起,朝清陽子的手落去,越靠近清陽子便越小,最後化爲一枚烏黑的王印落在清陽子的掌心。
烏鳳公主看着不遠處的清陽子那和往常一樣淡然的臉,有些愕然的說道:“他,他說他不是蜃妖,觀主,你還殺了他?”
清陽子說道:“他是蜃妖借地上骸骨幻化而成的。”
烏鳳公主又朝那地上骸骨看去,不由的說道:“這骸骨不正是剛剛那個被觀主殺死了的老人留下的嗎?”
“那個老人確實是死在這裡,但是他已經死了很久。”清陽子解釋道。
“哦。”烏鳳公主應了一聲,她擡頭看天,那似囚籠一樣的天空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
只是她的心中卻莫名的出現一絲疙瘩,她不知道是爲什麼,那個老人的骸骨不光是散落在沙地上,還像是散落在她的心中,
清陽子擡頭看着那慢慢暗淡下來的天色,試圖感應着那一縷遊離於這天地之間的法意,然而,那法意卻非常的淡,彷彿隨風而飄蕩着,沒有個實處。
但是清陽子更明白,那件寶物應該就在此處不遠。
再次的朝前而去,烏鳳公主腳踩在沙地上,突然有一種踩在水浪上的感覺,而她的身體每一步走出都如有水波在涌動着,讓她毫不費力,但是偏偏又那麼的穩,低頭一看,只見自己的雙腳不知何時多了一層淡淡的清光。
她看幾眼清陽子,只聽清陽子說道:“萬物有靈,公主能夠踏沙不沒履,是來自於公主自己的心意,貧道只不過是讓它顯現而已。”
烏鳳公主不由的嘆道:“我原本以爲法術就像我們手裡的刀劍一樣,只要去拿,就能夠拿起來殺人,現在才知道,法術是這麼的不可思議,觀主,我想跟您學法術可以嗎?”
“公主殿下,你是要繼承烏鳳國王位的,這修行法術需要的是長年累月的參悟,如果你要修行法術,必定要誤了國事的。”清陽子說道。
烏鳳公主不再言語了。
再向前走,突然,前方出現一段河流,那河流的起源之處是一段山崖,那山崖不高,可是山崖的下面卻不斷的噴涌着清水,形成了一段河流,河流只是流淌了裡許,便又沒入沙中,唯有一段奇特的河段在。
烏鳳公主看到了那滔滔奔流的河段上面有艘小木舟正停靠在岸邊,兩岸說也奇怪,竟是沒有一棵樹,全都是裸露的岩石。
那小舟上有一個人,戴着斗笠,披着蓑衣,舟邊靠着一根長長的竹杆。
“有人。”烏鳳公主說道。
那小舟上的人站了起來,看着清陽子與烏鳳公主靠近,他大聲的說道:“兩位可是要去幽冥?”
“幽冥?”烏鳳公主驚詫的側頭看着清陽子,雖然她從小就聽說過幽冥地界和陰間,可是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前往幽冥的路就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她看向清陽子,卻見清陽子輕笑一聲說道:“幽冥擺渡者又豈會等人上船,任你千變萬幻,又豈能逃過貧道的眼睛。”
在烏鳳公主還沒有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之時,清陽子手中已經多了一枚烏黑的王印,王印如一頭振翅欲飛的鳳凰,烏焰涌生。
“哈哈……,這個世上還有什麼人能夠幻化成幽冥擺渡者,我想,你一定是上了隱藏在此處蜃妖的當了……”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一聲清唳的鳳鳴驚現,那烏鳳國的王印翻飛而起,被黑焰淹沒,一頭巨大的烏鳳自虛無衝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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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烏鳳公主之前見到過這烏鳳的出現,可是再一次看到之後,她依然被那種冷傲兇戾的威勢震攝的動也不敢動。
那個自稱幽冥擺渡者的人仰天大笑着,在燃燒着火焰的烏鳳撲在他身上前一剎那跳入了水中,消失不見,然後,那河段在烏鳳撲到船上的一剎那便乾涸了,河牀之中有一艘已經枯爛的小舟。
烏鳳公主心中突然生了一絲不滿,對於清陽子的不滿,她轉身朝着清陽子說道:“觀主,他說了他不是蜃妖幻化出來的,之前那個老人也說了他不是。”
清陽子並沒有理會她,而是依然的向前走着,從那乾涸的河牀上走過,
烏鳳公主心中突然涌生了一股怨憤之氣,她看着朝着走的清陽子,竟是有了一種陌生感,心中想着:“難道修行人都是這般的矜傲的嗎?難道他們從來都只相信自己的判斷,不聽從任何人的意見?”
兩人之間一時沉默無語,這十餘年來烏鳳公主的對於清陽子的崇敬,與及那隱隱之間在凝結的愛慕,在這短短的時間之內正被風吹散着。
夜色越來越暗淡,最終擡頭只能夠看到點點星光,遠處出現了一點火光,再走了一回兒,近了,那是一棟小屋,小屋的四周因爲小屋裡的光線映襯的更加的黑暗了,一點也看不清,有幽幽的冷風在吹着。
那棟小屋是關着的,清陽子走過去,一把便推開了那屋了的門,行爲無比的無禮,看在烏鳳公主的眼中,那種陌生的隔閡感更重了幾分。
屋子被推開,一陣風吹入裡面,然而裡面的燈卻連晃都沒有晃,屋子裡有一個老婆婆和一個小女孩,她們坐在那桌子上面正吃着晚飯。
在被清陽子無禮的推開屋子門時,那老婆婆擡頭說道:“黑暗之中的迷途人,很高興你能夠來到了我這裡,你能夠在這裡安歇一晚,太陽出來之前請離開。”
旁邊那個小女孩則只是擡頭看了一眼清陽子後便又低頭吃飯,她面前的菜是一盤蜥蜴。
清陽子只是站在門口,話也不說,手託着烏鳳王印便要出手。卻聽那老婆婆冷冷的笑道:“你殺了莫老頭,趕走了幽冥擺渡者,現在見到我這個老太婆就要殺,呵呵,小道士,老太婆我活着幾百個年頭,雖然和莫老頭都受了那蜃妖暗算被困在這裡,可你知道爲什麼那蜃妖爲什麼不敢殺我嗎?”
“你騙不過貧道的眼睛,蜃妖。”清陽子淡淡的說道,手中烏鳳國王印黑焰涌動,一頭兇戾的黑鳳化生而出,撲向那老婆婆,“轟”,只一剎那之間,這棟屋子便在鳳凰的黑焰之中化爲灰燼,而那個老婆婆與那小女孩都在鳳爪之下的火焰焚滅。
在清陽子的身後,烏鳳公主憤怒無比,一手指着清陽子,大聲的說道:“國師,你修的是什麼道?烏鳳國的王印不能再借給來行殺戮之事。”
她這話落,還沒有完,緊接着拿手一伸,說道:“本宮代烏鳳城九萬七千百姓收回烏鳳王印。”
她此時的樣子充滿了一種高貴與冷漠,與之前在清陽宮中少女清新與矜持完全不同。也就在清陽子聽到烏鳳公主這句要收回烏鳳王印的話時,他明顯的感覺到烏鳳王印之中的力量迅速的遠去,烏鳳公主雖然不是烏鳳國的國王,但是她是烏鳳王國的繼承人,雖未褪盡力量,但是之前手握王印,能夠感受到王印之中力量涌動的,現在已經沒有了。
他心中微微閉上眼睛,暗歎了一口氣,也就是在這時,漆黑的天空之中出現了一絲的光亮,光亮如劍一般,朝左右擴散,光亮之中出現一頭巨大的怪獸,怪獸額生獨角,頭似蜥蜴,嘴一張,兩排鋒利的牙齒顯露。
一聲低吼在整個天地之中響起,鳴生在心中。
當清陽子看到這怪獸從那似天地裂痕般的清光之中探出頭來時,心中不由的道:“終於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