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事情可以重來的話,昭雍絕對不會去救李胤,也就是當年的周意。
李胤親眼看着他將第三根針管扎進自己的手腕,心中居然連一點反抗的念頭都沒了。
原來他的一條‘腿’,是因爲救她廢掉的。而且,害得他成了這樣的人,竟然是自己的爸爸。
李胤絲毫不懷疑昭雍話裡的真實‘性’。之前的那個夢境,她一直記在心裡。當年的事情,即便昭雍的話裡有誇大的成分,但起碼有七八成是真的。
她想到了曾在昭殷手機上看到的那一張圖片。當時李胤手滑點了他的手機,手機上顯示的界面是一張合照。那上頭有四個人,其餘三個人都是坐着的,只有最右邊那個穿着紅‘色’裙子的‘女’人,照片只拍到了她脖子以下的部位,她脖子上紋着的玫瑰‘花’紋清晰可見。
阿玫,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女’人?
或者,她是否還活着?
“昭殷那小子看起來心狠,可我知道他下不了手,如果當時我不把你拉下船,他一定會選擇跟你一起死。”
昭雍說着,又加重了酒‘精’的劑量,李胤的手腕已經有好幾個針眼了,雖然這點痛沒什麼,但因爲他打完針之後完全不壓住她的傷口,李胤的血緩緩留了下來,兩隻手腕看起來,都有些觸目驚心。
她的血滴到地上,一點點滲進地下的泥土裡。
兩個人都沒有察覺到,那尊大佛的眼睛忽然閃了閃一道紅光。
李胤奇怪的是,加起來,他給自己打的酒‘精’劑量應該不少了,但除了手上有些肌‘肉’痠痛以外,她的神智還很清醒。難不成,是劑量還不夠?
她綁在身後的手慢慢掙脫開那捆綁着的繩索,儘量讓自己忽視昭雍那越來越詭異的臉‘色’。他的身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化,因爲離得近,李胤甚至還能聞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腐爛的味道。
她眼珠子往旁邊轉了轉,忽然瞪大眼睛,故意朝着大佛的方向驚異地喊了一聲。
昭雍被她的聲音吸引,疑‘惑’地往後頭看去,李胤就趁着這個時候,從地上跳起來,奪過昭雍手上還沒來得及收起來的針筒,猛地朝昭雍的後背刺去。針頭扎進昭雍的身體裡,他的身體很硬,李胤剛剛那一下,用了九成的力道,卻也只能將針頭扎進他的皮膚表層而已。
纔不過短短時間,他的身體就已經僵硬得跟個石頭一樣了。
李胤急忙鬆手,轉頭就跑。
昭雍反應過來自己被人耍了,冷笑一聲,拔掉針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李胤衝了過去。李胤腦子裡昏昏沉沉的,很有可能是酒‘精’的效果已經發揮了。但她知道,她現在一定不能被昭雍抓到。
反正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再抱歉能讓以前的事情重來一遍嗎?!
她拼了命地往前跑,也不管自己到底跑到了哪裡。身後粗重的喘息聲從未斷過。
李胤覺得這個場景熟悉,但現在腦子裡糊塗一片壓根就想不出什麼來。
昭雍的聲音一聲一聲在李胤的身後響起,離得越來越近,而且越來越乾澀。就像是有人硬生生擠扁了他的喉嚨,從他的喉嚨裡擠出了那些話來。李胤可以猜想身後的他應該是怎樣一副面貌。
他的身體在一點點腐爛,也許李胤現在回頭,看到的是一具骨架也說不定……
她真是能苦中作樂!
也不知跑了多久,她眼前的景物越來越‘迷’糊,她使勁搖搖頭,咬破嘴‘脣’讓自己意識清醒。手上不知道爲什麼,那些細小的針孔越來越大,源源不斷地有血順着她的手腕流下來,滴落進腳下的泥土裡。
身後的喘息聲也越來越粗重。李胤咬咬牙,邊跑邊回頭看了一下,一對巨大的翅膀忽然展現在她的面前,在那翅膀上邊,居然紋着兩對眼珠子,而且還發着紅光!
李胤不敢看那眼睛,用疼痛來‘逼’自己清醒,嘴‘脣’都要要爛了,連忙回過頭拼盡了全力朝前跑去。
身後是撲哧撲哧的風聲,是翅膀扇動出來的風。
一個冰涼尖利的東西忽然觸上了她的脖頸,是一根白骨,人的一根手指。
李胤一個‘激’靈,腳下冷不防有一塊大石,整個人幾乎從那石頭上翻了過去,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全身的器官都在震顫。而她的眼前,已經是霧‘蒙’‘蒙’一片了!
她連忙從地上爬起來要跑,一個巨大的身影忽然籠罩了下來,壓在了她的身上,那對翅膀上的眼珠子,就罩在李胤身旁的兩側,像是人眼一樣,直勾勾地看着李胤。
李胤猛地閉上眼睛,哀嘆自己這回只能等死了。
卻在那一剎那,聽到了“砰”地一聲是槍聲。
快要把她完全包裹進去的那對翅膀忽然間炸裂了開來,翅膀上紋着的眼珠子一顆直接就濺到了李胤的臉上。那感覺,那酸爽……!
李胤用手護住自己的頭,身體緊貼在地上。
時間彷彿靜止在了這一刻。
林子裡忽然就安靜了下來。
有人的腳步聲,漸漸‘逼’近,最後就停在李胤的身邊。
李胤漸漸平靜下來,從地上起來,擡頭看着那個開槍的男人。
“你知道剛剛殺的是什麼嗎?”
她問,看着昭殷,身子不由又後退了兩步,正好踩在之前那顆濺到她臉上的眼珠上。腳下的感覺着實不好,嚇得她連跳了好幾步,後退了好幾步才站定。
她說完這句話,擡頭,黑漆漆的槍口正對着她的頭。
“我知道。”
昭殷說着,手扣住了扳機。
李胤在心中估算着能不能躲開他的槍口,警惕地對他說道:“昭殷,你既然要殺我,剛剛又爲什麼要救我?你既然知道自己殺的是誰,爲什麼還要開槍?”
昭殷回答她,“周意,你也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事情吧。如果當初不是你爸去揭發那尊盜佛案,或許,我們的命運會完全不一樣。”
李胤搖頭,“昭殷,我承認,是我們家對不起你們。可你真的能確定,你們從頭到尾做的那些難道就一定是對的嗎?說到底,我們都只是爲了不同的信念而活罷了。”
她的手不禁撫上手腕上的那串珠子。
原本青綠‘色’的棉線已經被血染紅了,李胤抹上那‘玉’石,只覺得那上邊發燙得厲害。
很不對勁,真的很不對勁。
砰地一聲。
猝不及防的一聲槍響。
李胤下意識地就往一旁躲了開來,卻在穩住身子之後擡頭看到昭殷的槍口是朝上開的。巨大的一聲槍響,驚起了林子裡的飛鳥,一剎那之間,他們頭上的這一方天空被一羣黑‘色’的飛鳥籠罩出了一片‘陰’影。
“你走吧。但願以後,我們不會再見面。”
他說着,不再看李胤一眼,只是低頭,看着地上那顆眼珠發呆。
李胤雖然詫異他居然就這麼放過了自己,但這時候還是保命要緊,看了一眼天‘色’,從昭殷身邊匆匆掠過。與此同時,她一直在不斷地回頭,因爲她不確定,他是不是真的會就這樣放過了自己。
天青發熱得越來越嚴重了。李胤覺察出來不對勁,急忙停下了腳步。她將天青從自己的手腕上退下,發現原本戴着它的那一圈手腕已經紅腫了,上邊還隱隱有一些焦灼了的痕跡。而就在她摘下它的同時,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忽然拽着她就往某一個方向撞去。
李胤連忙抱住一旁的一棵樹,身子去一直在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着,那股力量來的方向,好像是,好像是大佛在的位置!
她就知道那絕對不是簡簡單單的佛像!
她死死地抱住那棵樹,可那股力量太強了。李胤強制與它對抗,甚至都能感覺到自己身上的骨骼在一點點地被撕扯着,皮‘肉’連着筋骨,都在被那股力量給撕扯着。
就在她快撐不住的時候,一個人影忽然從樹上掉了下來,嚇得李胤差點鬆了手。
掉下來的人,是珈藍。
李胤默默別開眼,有些不忍看他摔下來的慘樣,但同時也沒忘了讓他幫忙。
珈藍從地上站起來,隨便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草屑,看了看李胤的情況,確認她現在狀況還算好的,讓她放開那棵樹轉而抱住自己。
李胤也不客氣,這個時候除了相信珈藍以外她也沒什麼好方法了。
她由死死地抱住大樹換爲死死地抱住珈藍,手腳並用,姿勢是醜了點,但好歹有效。珈藍很滿意她的聽話,手伸到身後掰開她的手心,一手抓着她的手腕不讓她被那股力量拉走,一手將那串天青重新戴在了她的手腕上。
那股無形的力量似乎瞬間就消失了。
“以後別隨隨便便取下那東西行不?還好這次我來得及時,不然你早就變成石頭渣渣了!”
珈藍說着,拍了拍李胤的腦‘門’。
李胤將他的手拿開,卻觸到了一片的冰涼。
她擡起頭,神‘色’莫名地看着珈藍,不確定他是因爲緊張,還是因爲吹了一路的冷風過來導致的。
她問珈藍:“老闆,剛剛是怎麼回事?”
珈藍狀似毫不在意地回答:“剛剛啊,剛剛那東西是我的死對頭。不過他現在還對付不了我,客人啊,你算算我們認識一年都還沒到,我都救了你幾回了?你能不能長點心啊?!”
李胤默默白了他一眼,回敬道:“怪我咯?”
她這麼倒黴,不還是從遇上他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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