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的十天之後,我便私自拆掉了右肩的支架,毅然前往地府設在左丘城內的徵兵點報名。
由於在死鬥賽當中我的盔甲幾乎全部被毀,而且我的右肩傷勢也不允許我穿着硬甲,便臨時找滕家商行借了一副軟甲穿上,免得別人看到以爲我寒磣得連一套盔甲都穿不起。不過盾鑊和如常刀還是足夠給力的,現在這兩樣已經成爲了我個人的標誌性武器。
地府在左丘城內的徵兵活動持續了三個月,效果其實很一般,第一個月只有不到二十人前來報名。這其中固然有左丘城剛剛經歷過一次大澤潮的衝擊,導致陰修數量急劇下降的關係,也跟地府提供的待遇有關。
一名普通的陰兵,居然每個月工資才兩百個陰元,又沒有提成,算起來簡直還不如在商隊裡當鏢師掙的多。要知道,雖然大家都對地府很好奇,很感興趣,但這麼低的待遇是不可能招得到人的。
無奈之下,陰差們經過請示,把這一批陰兵的工資整體提高到了三百個陰元。這樣一來,前來的應徵者總算增多了一些,但還是招不滿名額。
到了這第三個月,陰差們又傳出一個“好消息”:陰軍打算在這批新兵裡直接提拔十名什長和一名陰校!
什長和陰校都是陰軍裡的官職。什長便相當於是小隊長,手下管九名陰兵,加上自己就是十個人的一個小隊,稱爲一什。一什也是陰軍裡最小的作戰建制,而十個什就是一營,又設陰校一名,總共統領一百名陰兵。
據說,營以上的陰軍建制是旅,十營合爲一旅,設陰將一名以統領之。十旅又爲一軍,統帥便稱爲陰帥。地府目前共有陰帥兩名,尊號日遊和夜遊。個別民間傳說裡就有日遊神和夜遊神,其實指的就是這二位。
言歸正傳,經過這兩次激勵政策的推出,左丘城裡來報名參軍的人數竟陡然劇增,很快就超出了原本計劃招收的人數。陰差們十分高興,索性又加徵了一百個名額。我現在報名參加的,便已經是最後一批陰兵了,而且還得參加篩選。
填報完了資料,我又被帶到另外一邊準備接受測試。陰兵招收的錄取標準除了測定修爲高低外,還要考覈武藝。畢竟,當兵打仗都是需要會些刀槍棍棒的,單單隻會陰功也不行。
我對自己的修爲很有信心,至少在這批來報名的陰修裡面,大部分都只是第三重修爲而已,達到第四重修爲的目前來看就只有五六個。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武藝考覈,畢竟我的右肩還沒有完全恢復,也不知道他們會如何考覈。
正站在隊伍裡發呆的時候,負責考覈武藝的陰差卻注意到了我。他把我從隊伍裡直接點名叫了出來,問道:“你的手怎麼了?殘廢的嗎?”
我一愣,心想他怎麼知道我的手有問題?低頭一看才發現:“嗨,我真傻!”
原來我雖然拆掉了肩膀上支架和吊住手臂的繃帶,可右手還是習慣性地蜷曲在胸前,很明顯就不正常嘛!
“沒問題呀!”我連忙回答,隨即活動了幾下胳膊,“我的手好着呢!”
那名陰差還是不太相信,要求道:“既然還能用,你現在就給我練一套拳來看看!”
“好咧!”
我放下裝備,當場就練了一套長拳給他看。這套長拳還是在長壽飯店的時候跟着魏大虎學的,也是我唯一會的一套拳法了。
其實,打拳的過程中,我感覺自己的右臂綿軟無力,動作也有點生澀,出拳更是毫無勁道。但好在一套拳順利打完,我也沒有感覺到疼痛感了,估計再過半個月這右胳膊就能痊癒。
可那位陰差明擺着就是位行家,看我的拳打得不生不熟的樣子,便還在猶豫。此時,原本排在我前面的一名陰修卻指着我喊了出來:“你是背鍋俠?”
我愣了一下,但還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背鍋俠?怎麼你也想去地府當陰兵呀?”又有另外一個人也認出了我。
“嗯……”我再次呆呆地點點頭,不知道在這時候被人認出來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
周圍的人聽到我的“花名”竟都圍了上來,熱情地跟我打招呼,同時議論紛紛。
“呀!太可惜了!連背鍋俠都要去地府當兵呀?”
“就是,以後在左丘城可就看不到你的角鬥賽了!”
“喂!連你自己也要去地府當陰兵了,還怎麼留在左丘城裡看角鬥賽啊?”
“萬一我選不上呢?”
“背鍋俠!背鍋俠!我可是你的鐵粉哦!”
這麼一鬧,竟把整個徵兵現場給搞亂了,就連原本正在參加考覈的幾名陰修也跑過來湊熱鬧。幾名陰差實在看不下去了,怒斥着走過來將圍觀的人羣驅趕回去,勒令所有人都站回原位,否則取消報名資格。
不過,剛纔還在質疑我的那名陰差卻對我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便問我:“怎麼,你在左丘城裡很出名嗎?”
我笑笑,回答:“我之前是當角鬥士的,還算挺有觀衆緣哈!”
旁邊的人又忍不住給我幫腔了:“他可是最近角鬥場裡最火的一名角鬥士了,已經連勝了十場!你說他牛不牛?”
“哦?連勝十場?”陰差饒有興趣地問,“那爲啥叫他背鍋俠?”
“你看看他的盾牌,跟鐵鍋一樣,所以大夥兒就管他叫背鍋俠咯!”
“這麼說來,他要是真的去地府當了陰兵,豈不是天天揹着鐵鍋到處走?”陰差也忍不住跟着打趣道,“嗯,剛好我們正缺一個火頭軍的軍曹,要不就你來當了?”
“哈哈!對對對!他去當最合適了!哈哈哈!”
所有人都隨之大笑起來。這下一來,負責徵兵的陰差也徹底放下了心,便當場決定免除我的武藝考覈,破格錄取了。
順利拿到一個進地府的名額後,我便開始收拾自己的家當,和左丘城裡的諸位老朋友們一一道別,做好長期不能回左丘城的準備。
長壽飯店是肯定要去轉一圈的。滕叔禮等人聽說我居然要捨棄角鬥士的身份轉去地府當陰兵,都有些惋惜,但隨後還是給予了支持和勉勵。
滕叔禮道:“你這小子打從一到我這裡開始,我就十分看好你。*******,一遇風雲便化龍!其實,你若是還繼續待在角鬥場裡當一個只懂取悅觀衆的莽夫,那我才真的爲你感到可惜了!”
“掌櫃的說的沒錯!”魏大虎也嚷嚷着插嘴道,“我是個粗人,說不出像他那麼文縐縐的話來,但我同樣覺得你還可以有更高的追求。去當陰兵也沒啥不好的,說不定從此你就能借此機會步步高昇,當上陰將、陰帥呢!”
我笑了笑,道:“當陰帥什麼的不敢奢望,我下陰城之前就希望能去地府裡闖蕩一番,這回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去吧!去吧!你今天混成這樣,老田的在天之靈也爲你高興了!”餘辣子也湊過來鼓勵道。
但他一提到田老爐,大夥兒便沉默了,不勝唏噓。
離開之前,我又請琴婆婆給我彈了一曲琵琶,展望我的地府之行。曲終,她卻嘆息道:“我這琵琶畢竟不是神物,還做不到準確預測未來之事。不過,從琴音中,我聽出了幾許忐忑之調,恐怕你此去地府一行不會很順利,波折不斷啊!”
我苦笑道:“自從下了陰間,我就沒能安安穩穩地待過幾年,生死之間更是不知經歷了多少回。只要不是大凶之像,我已經覺得滿意了!”
告別了長壽飯店諸人,我又找來了呂典和鳥肉,請他們最後一次到妖姬酒吧喝了一頓酒。
以前我們這支探險隊一共六名隊員,每次來都是熱熱鬧鬧、花天酒地。但這次只剩下了我們三個,還是給我自己擺的送行酒,就不免顯得有些落寞。
酒過三巡,我把鳥肉拉過來挨着坐,對他道:“我去了地府,就留下一座沒人住的敬老院。那是田老爐託付給我的事業,也好不容易建起來的,不忍心看它就這樣荒廢掉。我想把它託付給你打理。”
說着,我從身上掏出了五千個陰元的銀票交給鳥肉。這些錢,足夠敬老院正常開銷十年的了。
鳥肉拿着銀票,竟少見地長嘆一聲,道:“我明白你的好意。我現在已經是個廢人了,啥也幹不了,就只能守着個空蕩蕩的敬老院吃閒飯!”
“說啥呢?”我給了他一拳,笑罵道:“你還是那個啥都能幹的鳥肉散人!是死黨我才請得動你幫忙呢!”
“別說了,我又不是傻子!”鳥肉苦笑,又自嘲道:“沒關係啦!這麼多錢,實在不行我就委屈一點親自來充個數,提前當個老不死的,下半輩子就留在這裡養老得了!”
見他說的淒涼,我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了。但既然他答應了,好歹替我解決了一個後顧之憂,對他來說也是不錯的安置。
終於到了要去地府的那一天。我穿着新發的陰兵制服,走在隊列裡跟着幾名陰差離開左丘城前往地府。經過下門時,我忍不住再次回頭張望,感嘆不已。
在這座陰間巨城裡,短短不到五年間我經歷了太多的悲與喜、愛與恨、生與死,得到了許多,也失去了許多。這一走不應是永別,或許我還會有回來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