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年在滕家商行當鏢師時,可沒少往水晶城跑,但時隔多年之後,這一次卻是以征服者的身份帶領軍隊進入這座號稱陰間最有錢的陰城,心中不免感慨萬千!
水晶城只有一道城門,出入都得經過這裡,爲了不妨礙絡繹不絕的商隊通行,城門洞造得異常寬大,足可以並排走過四隻大蝸牛。除了足夠寬外,這個門洞還足夠深,當中一共設置了兩道城門。外門爲一道吊橋門,由厚重的硬木製成,用兩根粗大的鐵鏈連接城樓上的絞盤,垂下時橫跨城前的護城河。
雖然被稱爲“護城河”,其實那就是一道淺淺的水溝。不過,溝里布滿了尖刺,十分鋒利,來往行人經過時每每望之生畏。其實不單是溝底的尖刺,就連溝裡流淌着的河水也是能殺敵致命的陷阱。
當時設計這條護城河時附近是沒有任何水源可以利用的,建造者特意從城內鋪設一條暗道引了地熱泉水過來,注入溝中,才形成了一條帶水的溝渠。河裡的水溫可高達二、三百度,不停地冒着泡,人掉進去了就算不死,也會被嚴重燙傷。
而且,由於這些滾燙的河水中含有豐富的硫化物,屬於極陽物質,人碰到了不妨事,可鬼修要是碰到了就好比肉身沾到了強酸一樣,魂魄會不斷被腐蝕,直至魂飛魄散。因此,這條不起眼的護城河在此番攻城大戰中卻收割了大量的人命和鬼命。
不過,此時的護城河已經不再具有任何威脅,冥港聯軍爲了能跨越它,往溝裡填埋了大量的沙土和石塊,幾乎將其填平。所以,現在我即使想看也看不到底下的尖刺和沸水了。
過了護城河,下一道關就是被拉起來的吊橋門。這道門也未能在戰爭中倖免於難,早就被密集的投石機和牀子弩砸碎成了無數塊斷木、碎片,掉落一地。但是,城門洞裡的第二道城門並沒有失守,甚至挺過了整場戰役。
那道“門”其實是一面由上千斤重生鐵打造的“千斤閘”,修建門樓的時候就鑲在門洞裡,一旦落下就能完全封死這個唯一能進出水晶城的通道。冥港聯軍想盡了各種辦法,撞擊、劈砍、火燒、撬擡,但都無濟於事,最後只在這道沉重的鐵閘上留下了無數“傷痕”,徒嘆奈何!
事實上,冥港聯軍最後也並不是堂而皇之從城門洞裡攻入水晶城內的,而是用大型攻城器械生生砸垮了右側的一截城牆,在牆上開了一個大口子,然後從那裡爬上去攻佔了整座城樓。
千斤閘落下之後要想重新開啓,就只有絞動門樓上的巨大絞盤才能把它升起。此時戰鬥已經結束,就應該重新恢復進出城門的交通了。於是我便擡頭往門樓上喊:“上面的人,快把鐵閘拉起來!”
門樓上有人聽到了我的喊聲,便從殘缺的牆垛處探出來一個腦袋往下張望。從甲冑的標誌上看,這是個什長,應該是專門駐守這座門樓的。他看到是我,趕緊行了一個軍禮。
但他隨後卻面露難色道:“港主,門樓上的絞盤已經被投石機砸壞了,一時半會兒無法修復,恐怕要把整個門樓都拆了才能把下面的千斤閘升起來。”
我聽了也倍感無奈,只好放棄從“陽關大道”堂堂正正進入水晶城的打算,帶着身後的部隊繞道進城。右側城牆上的缺口已經暫時被擴寬,可容一隻大蝸牛勉強通過,但仍需藉助碎石鋪成的簡易臺階攀爬進入城內。這樣的“入城儀式”讓我感覺一點兒也不爽。
我爬上殘破的城牆,眺望城內的景色,但映入眼簾的依然還是一片殘破景象。原本富麗堂皇、明亮壯觀的水晶城已經蒙上了一層土灰。可以反射出五彩顏色,被人俗稱爲“水晶宮”的城主府也倒塌了半邊,壯麗不再。往日熱鬧非凡的集市也因爲軍事管制而變得異常清淨,沒有哪一戶商家敢開門營業,只有一隊全副武裝的冥港士兵在街上巡邏,呵斥膽敢往外張望的居民。
眼前一片殘敗、蕭條的景象讓我不由得再次感慨起戰爭的殘酷,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當初起兵攻打水晶城的決策是否明智,是否正義?
不打水晶城,冥港聯軍便始終受制於地府以及反港同盟的威脅之下,打也是爲了解放被壓迫的鬼奴,傳播自由與正義,但如今耗費巨大代價打下來,卻導致城內百姓死傷無數,一座好好的水晶城也被毀了一半,
唉,這場仗,到底是該打?還是不該打呢?或許打與不打,最後都註定得不到一個圓滿的結局!
我在城內的水晶礦中找到了七郎,他正在端詳那輛重型挖掘機,試圖想弄明白這個龐然大物的構造。
“這鐵甲怪獸是怎麼造出來的?”他不解地問,“鋼筋鐵骨,力大無窮,竟然只是用來挖土的工具?”
我笑了笑,促狹道:“這算什麼?只能說,現代的人比你那個時代的人聰明多了,不單能造挖土的鐵甲怪獸,還能造會飛上天的鐵甲怪獸!”
七郎白了我一眼,道:“那叫飛機!別以爲我死了上千年就是孤陋寡聞的老古董,這麼多年來我還是會經常上去陽間看看的,上面的新鮮玩意兒我都見過。只不過,我確實搞不懂這臺機器的原理。真的只需要餵它喝石脂油,就能幹活了?”
我聳聳肩膀,道:“其實我也不太懂。這玩意兒有點深奧,莫說知道怎麼造它,就連怎麼開它我也不會。在陽間,要想學會開挖掘機,還得花錢專門去上技校學。可惜,我當初在技校學的是廚師。”
七郎見我也是個半桶水,便無所謂地擺擺手,把話題扯開了。他指着挖掘機前面的礦洞對我道:“說到孤陋寡聞,你應該還沒機會見過蔣城主的大寶庫呢吧?走,我帶你進去看一看!”
我跟着七郎走進了聞名已久的水晶礦洞。水晶城不僅得名於此,就連整座陰城所在的巨型洞穴也都是由那臺挖掘機生生挖出來的。挖掘機把礦洞挖到哪裡,水晶城就擴建到哪裡,這座地下城市的規模和人口也隨着一直不停地增長。
由於使用的是挖掘機開採,礦洞顯得十分寬大,走在裡面絲毫不會讓人覺得侷促。這是一條偉晶岩脈,原生的水晶礦石就鑲嵌在大小石塊和泥土當中。但即使只是露出半截“真容”,這些晶瑩剔透的寶石依然能反射出五彩的誘人光芒。
礦洞裡插着幾根明火火把,在火光的照耀下,整個礦洞猶如被籠罩在一團彩霧之中,讓人分不清眼前的事物是真實的,還是虛幻的,猶如身在夢境當中。
七郎隨意伸手往洞壁上一摳,便摳下來一大塊水晶原礦。那是一塊紫水晶,顏色頗似一大串完全成熟的葡萄,若是加工成藝術品,估計能賣出個不錯的價錢。水晶不單單深受陽間的活人喜愛,對於陰間的鬼和陰修來說更是常用的裝飾品。照明用的鬼火燈、盛放亡魂的水晶棺、暢飲佳釀的酒杯等等,都是用水晶打造而成,功效和檔次絕不是普通的玻璃可以媲美的。
“這個礦,不是金礦卻比金礦還值錢。”七郎感嘆道,“我查看了一下蔣城主的賬本,一年下來,水晶城光光是賣水晶就能賺來至少五百萬個陰元!”
“這麼多?”
我雖然早有耳聞蔣城主的富有,但乍一聽這個數字,還是小小地吃了一驚。
“嗯,有了這麼大一筆穩定的收入,我們想擴軍多少都沒問題了哈!”七郎得意地笑道。
我剛剛一路走來見到了太多的戰爭廢墟,此時又聽到七郎提起“擴軍”二字,心裡不免有些牴觸。於是我便轉換了話題,道:“水晶城現在已經是我們的了,但這一仗損失也不小,你打算如何處理戰後事宜?”
“打仗我在行,搞建設嘛,還是交給你吧!”七郎果然擺擺手,又想把這個殘局丟給我去收拾。
不過我對此倒是沒什麼意見,正好可以按我自己的思路放開手去做事。我對七郎道:“自從冥港聯軍成立以來,這一仗的傷亡是最嚴重的。而且,水晶城內的人口也減少了將近三成,商業貿易也全部停了。咱們不能做殺雞取卵的事情,還是先得想辦法重建,不然這些水晶可沒辦法直接變成陰元!”
七郎聽了,便隨手把那塊紫水晶原礦丟到我手裡,聳聳肩膀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們連着打了兩年的仗,從巨瀑城一直打到這裡,確實應該休息一下了。再說,折損的部隊也需要重新補充兵員,徵召來的新兵也要特訓。隨後這一兩年,能不打仗就不打了吧!反正現在反港同盟也已經不復存在了!”
確實,經過連續的幾番征戰,原先參加反港同盟的六座陰城已有四座被我們攻破、佔領,赤炎城也棄暗投明,依附於冥港,就只剩下了左丘城一家。不論地府如何挑撥,也不論左丘城如何心有不甘,短期內他們肯定是無力再對冥港構成嚴重威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