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隨,如此刺耳的兩個字。
廳外,一羣男人低頭跪在地上,他們一個個灰頭土臉,都是骯髒邋遢,應該是城外那些流浪者和乞丐。
夜星宇爲了讓阡陌看清自己的價值還真的是煞費了苦心。
一陣風飄過,迎面而來的是陣陣惡臭,夜星宇也是被這難聞的味道給弄的眉頭略皺了一下。
可阡陌的臉色未有絲毫的變化,她似乎並不在意夜星宇爲她找的人。
夜星宇藉着衆人因爲臭味兒晃神的時候又探了一眼阡陌。
阡陌轉身看着夜星宇:“王爺,不如讓臣妾親自選,如何?”
星宇沒有點頭亦沒有拒絕,阡陌算他是默認了。
她向前走了兩步,往那羣人裡瞧了過去,一個個跪在在地上都畢恭畢敬,等待着王爺與王妃的發落。可唯有一個人,倒是特別沒把靖王府的人放在眼裡。
他竟然是坐在地上的,還在那邊不停地撓身子,他的整張臉都已經被他沾滿泥土和污水的頭髮給遮住了。
做阡陌的近隨,就得有着這種沒有主僕之分的個性,更是要有着不懼王爺的膽子。
她選好了。
阡陌伸出玉臂,纖纖玉指直指那個騷動着的男人,“就他了。”
夜星宇循着她的手指的方向望去,他看到的是一個對靖王府充滿不屑而有着不可一世傲氣的男人。
他略有些不悅,又皺了眉頭,右手抵在自己的下顎,頗有些辛苦地咳嗽了兩聲,“不行。”
至於理由,他覺得這個男人不簡單,會給靖王府甚至整個北國帶來波動。
阡陌望向他清澈的眼神,他的眼裡終於有了一絲情緒,他在害怕。
他在害怕什麼?這個乞丐嗎?那倒好,她偏要留着這個男人。
“就他了,既然王爺答應由妾身親自挑選,那王爺可要信守諾言。不可出爾反爾。”阡陌走近夜星宇,就站在他的胸前,她直視着他的漂亮的眸子,感受着他清淡的鼻息,“近隨嘛,總得讓妾身看的過去才能玩的高興。靖王爺你說是不是?”
一個新婚丈夫爲自己的新婚妻子挑選姘頭,還真的是一段傳奇佳話。
阡陌也擦着他的肩而過,給了他一記美麗的餘光。
夜星宇沒有再阻攔,但是他吩咐了管家肖無情,無比讓人天天看着這個來歷不明的乞丐。
阡陌從採兒那聽來這個話的時候,喝的茶都快要笑噴出來了,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茶汁,“明明都是他自己找來的,卻怕這怕那,你們靖王爺的智商還真的是高呢?”
採兒扁了扁嘴,“王爺以前不是這樣的,他以前很愛笑,也很親切。不過自從兩年前從燕湖山回來之後,人就變的鬱鬱寡歡。”
“採兒,你知道王爺以前的事情嗎?”她對夜星宇有一種好奇。
可是她不知道,好奇有時候會害的人支離破碎。
採兒點點頭,突然來了興致想講講故事,“王妃想知道嗎?”
“你說說。”阡陌也來了興趣。
採兒的雙眼閃着光,慢慢說道,“其實,兩年前的靖王和現在的靖王真的很不一樣。聽說在燕湖山的時候,王爺喜歡上了一個男人,這可是皇室的醜聞,於是便將那男人給腰斬了。”
這可算是一段不爲人知的秘密了,阡陌聽的眼裡直放光,“後來呢?”
“王爺回來後,變得深沉了許多,但也不像現在那樣是個死人木頭。皇上見自己的弟弟都快憋出病來,便讓他進宮了住了一段時間。沒多久便娶了第一個王妃,可成親才幾天,王妃就暴斃,後來王妃整個家族也因爲通敵叛國的罪名被滅族了。”
“第二個王妃也是這麼死的嗎?”
採兒剛要開口講話,門外總管肖無情竟然帶着那個乞丐來到了碧蓮居,這還是第一次有除了夜星宇以外的人來到碧蓮居。
採兒連忙閉嘴,躲閃到阡陌的身後。
那乞丐依舊蓬頭垢面,沒有任何的改變。
採兒見到肖無情又是一陣臉紅,趕緊藉口去倒茶便走了出去。
屋裡只剩下了他們三個人。
看無情的時候,總覺得他有意無意地帶着笑,但看慣了人面目的阡陌知道只有採兒這樣單純的女孩子會喜歡上肖無情這樣危險可怕的人。
無情彎腰請安,“王妃午安,已經查明此人的來處。如此就交給王妃處置了。”
哼,查明卻不給她這個王妃交代,果然是靖王爺最器重的人,“嗯。”
她不想跟這肖無情有太多的話,她在靖王府只是一個戲子的身份,演着靖王妃這個讓人嫉妒的角色。
不過肖無情既然不把她這王妃放在眼裡,她也不用對他客客氣氣。
肖無情低頭退步走出了房間,屋裡已經開始漫是污濁之味。
那男子撩開自己的長髮,眼睛直勾勾毫不避諱地看着阡陌,“王妃不覺得我很臭嗎?”
“一個曾在臭水唐裡被泡了三天而後全身患了爛毒的女人,會嫌棄一個不過是多日未洗澡的人嗎?你放心,我百里月華沒主子的命所以也不會有主子的譜。”她站起來,走到那個男人的跟前,“等會我讓採兒給你準備熱水還有衣裳,好好清理一下自己。”
男人好像身體癢的厲害,還是不斷來回抓着身上的蝨子,“嗯,麻煩來點花瓣什麼的……”
他倒是一個勁不客氣了,阡陌搖搖頭,卻也沒拒絕。
阡陌坐在碧蓮池中央的亭子內,吃着採兒親手做的糕點,聽着採兒彈曲子,她真是個很厲害的姑娘,除卻這主僕分明的衣服,不然,可能真會誤會這採兒纔是王妃了。
已是秋日,紅豔競敗,綠蓮也早已不見了蹤影,碧綠的池塘看上去好些日子沒打理,竟然很是污濁,也難怪這池塘內是活不了錦鯉的。
她嘆息了一聲,忽然想念在百里府的時候那一池被她養活的錦鯉。
採兒見主子面色不適,以爲是靖王的冷漠給她造成了打擊,便有些替主子打包不平道,“靖王也真是的,哪有這樣一整天都不來看看自己的新婚妻子的。”
自然是知道採兒的好意,她也不想解釋什麼,還是皺着眉看了碧蓮池。
主僕二人正是愜意,耳邊忽然傳來悠揚笛聲與採兒的琴聲剛好是高山流水,曲藝和鳴,頗有此間有佳人的感覺。
循聲望去,見一身着青衣的年輕男子站在假山之上,俯首從遠處望着他們,手中執着一隻笛子。
曲罷,那男人將笛子系在了腰間,然後向他們揮了揮手,採兒亦是遇到知音趕緊迴應地招了招手。
沒想到,那男子竟然就踏着輕功踩着這碧蓮池上的殘葉給漂了過來。
看着他如此嫺熟厲害的輕功,她忽然想起昨日被赤衣男子抱着飛奔那麼久的感覺,臉面忽然火辣辣的。她趕緊起身往後退了兩步。
那男子停在了亭子外,未等阡陌她們看見他的臉,他便已經跪了下來。
阡陌已經知道他是誰了,他是那個乞丐。
男人朗聲道,“蘇乞人謝百里姑娘收留之恩。”說完便擡頭望向百里阡陌的眸子。
阡陌被他有些熾烈的眼神嚇到,見他容貌毫無瑕疵,削尖的下巴卻不失優美的弧度,眉飛入鬢,薄脣硃紅,可那雙目卻似多愁多感。
如此美好的男子,怎會落得淪落街頭的下場?
她看的臉紅,連忙回過頭去,“你起來吧。”
男子應聲而起,又抱拳道,“百里姑娘以後有什麼吩咐的,儘管說。”他甚是爽朗,嘴角也是掛着讓人難以揣測的笑容。
“你叫什麼?”
“蘇乞人!”說到自己的名字的時候,他略猶豫了一下,好像不喜歡自己現在的名字。
蘇乞人,好個讓她在意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