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遠洋輪在南非的一座偏僻海島邊靠了岸。
雖然已近深夜,島上依然冒着熊熊的火光。規模龐大的鑽石礦井中,一隻只簡陋的升降機正在上下運作。
到處都是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勞工,在一批武裝大漢的監督和打罵下,疲憊地開採鑽礦。
一隻只集裝箱被搬運到海島上,陸續打開。濃烈的糞便惡臭頓時飄散開來,整整半個月,所有的勞工都被關在集裝箱中。箱上有一個碗大的洞孔,所有的食物和水,都從這個洞孔送入。
“他媽的,還是死了不少。”
手拿皮鞭的工頭檢查着從集裝箱裡慢慢爬出的勞工,大聲咒罵道。
“我們在這裡幹活,真的會發工資嗎?”
一個瘦弱的男人剛從集裝箱裡鑽出,膽怯地看着比他高出一頭的工頭。
沉重的皮鞭猛力地抽打在他的身上,工頭獰笑着道:“發工資?不想死的話,你就賣力幹活吧,豬仔!”
幾個臉色憔悴的勞工驚慌地大叫起來:“不是說好有工資的嗎?如果沒有,我們就不幹了!”
“不幹?”
工頭森冷地揮了揮手中的皮鞭,幾個武裝大漢立刻端起槍口,火蛇噴冒,那幾個勞工慘叫着倒在血泊中。
“現在,沒有人再說廢話了吧?”
工頭厲聲道:“立刻給他們工具,今夜就教會這些豬仔怎樣幹活!”
“老大,這裡有個半死不活的人。”
一個大漢用力踢了一腳從集裝箱內爬出來的風照原,他渾身污濁不堪,在地上痙攣般地聳動,皮膚底下的血管令人咋舌地暴起,雙耳微顫,似乎正在經歷某種奇特的變異。
“唰”的一聲,皮鞭毒蛇般抽打在他的背上,工頭兇暴地吼道:“別他媽裝死,快起來!”
風照原迷茫地睜開眼睛,熊熊的烈焰,流淌的鮮血,一隻雪白的狐狸若隱若現。
夜空中,一輪靜靜懸掛着的金色滿月,妖異地變成了慘白色。
全身的骨骼猛然發出劇烈的爆裂聲,風照原仰天狂吼,襤褸的衣衫裂成碎片,蝴蝶般四處激射。
他的雙目竟變得閃耀如星,靈動幻異!
“隆隆隆••••••”
夜空中猛然響起一陣轟鳴聲,數十架深綠色的戰鬥直升機毫無徵兆地出現,盤旋在海島上空。
武裝大漢們震驚地擡起頭,直升機上響起嘹亮的警告聲:“我們是聯合國特別行動隊,我們是聯合國特別行動隊。你們被包圍了,請在十分鐘內放下武器,重申一遍,十分鐘內放下武器,放棄抵抗,否則我們將強行採取行動。”
“他媽的,開火!”
工頭怒罵一聲,端起胸前的機槍。對着天空瘋狂掃射。
島上頓時亂作一片,武裝大漢們紛紛舉槍反抗,空中的直升機立刻還以顏色,震耳欲聾的槍炮聲中,一道道火蛇在夜色中交織成眩目的光網。
勞工們開始四處奔逃。
一名武裝大漢突然盯着浪濤洶涌的海面,驚恐地叫道:“不好了,是潛艇!”
三艘小型潛艇破開海浪,出現在海島前方。全副武裝的聯合國特種兵們蜂擁而至,迅速爬上海島,對兀自頑抗的大漢們發動了無情的攻擊。
在空中火力的配合下,戰鬥很快成一面倒的局勢,頑抗的人被紛紛擊斃,其餘的則雙手抱頭,絕望地蹲在地上。
一架黑鷹直升機從空中緩緩降落。
“真是漂亮的一仗。”
機艙內,駕駛員尊敬地回頭對詹姆斯少將道:“清除了這個非法黑道礦場,您可以光榮地退休了。”
詹姆斯俯視着火光耀眼的海島,長嘆了口氣,他已經五十四歲了,身居聯合國特別行動處的處長,也整整二十年,如今即將退休離崗,不免心中有幾分感慨。
“那是什麼?”
詹姆斯緊盯着海島,大聲叫道。
一個白色的影子正在島上急速奔跑,姿勢矯捷靈巧,但又十分怪異。遠遠望去,就像是一隻被獵犬追趕的狐狸。
“通知所有的隊員,截住那個東西!要活捉!”
詹姆斯斷然下令。
幾十個特別行動隊員立刻撲了上去,然而白影卻異常靈活,往往伸手就要捉住他,卻被他怪異地左躲右閃,撲了個空。
“他們說是一個人,好像是個勞工!”
駕駛員震驚地對詹姆斯道。
直升機降落在了海島上,詹姆斯鑽出機艙,不能置信地看着不遠處疾奔的白影,驚呼道:“我的耶穌基督啊,真的是一個人!”
數百名隊員終於圍住了白影,慢慢逼近,將他圍困在當中。
“不要傷害他!”
詹姆斯一邊吩咐,一邊驚訝地跑了過去。
這是一個俊秀的亞洲少年,十七八歲的樣子,身上的衣衫幾乎變成零星的碎片,雪白的肌膚透着奇異的溫潤光澤,顯得非常悅目。
“你是誰?叫什麼名字?在這裡是什麼身份?”
詹姆斯話問出口,這纔想起對方是一個東方人,根本聽不懂自己的英語。
“我是誰?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出乎詹姆斯預料,對方能說一口非常標準的倫敦英語。
“你不知道?這裡是南非的一個私人秘密礦場,經過我們查實,這裡非法販買勞工開採鑽石,進行黑市交易。”
“我爲什麼會在這裡?我怎麼會被賣到礦場上做勞工?我究竟是誰?”
“看起來你好像失去了記憶?”
詹姆斯皺了一下眉,開玩笑地道:“你真的是一個地球人嗎?看見你奔跑的樣子,我還以爲是外星人光臨呢。”
“風照原!我好像叫風照原!”
“你記起來了?”
風照原眼神一亮,隨即搖搖頭:“其餘的都想不起來了。”
“那太遺憾了,如果你能證實你的身份,我們可以遣送你回家。”
“爲什麼我會被賣到這裡做礦工?爲什麼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在我的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風照原沉吟着道,他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從前的柔弱之氣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雙神采奕奕,充滿了智慧與靈異的眼睛。
“你需要幫助嗎?小夥子?”
詹姆斯關切地看着風照原。
苦思了良久,風照原頹喪地搖搖頭,滿目憾色地道:“除了我的名字之外,我真的什麼也想不起來了。尊敬的先生,你們打算如何處置我呢?”
“如果你和島上的那些匪徒無關的話,我們當然會讓你自由離開的。”
“離開。”
風照原喃喃地道:“離開了這裡,我又該去哪裡呢?”
詹姆斯同情地看着他:“先找一份工作,再試着慢慢恢復從前的記憶吧,可憐的孩子。”
“可是,我又該去哪裡找工作呢?先生,您,您可以提供給我一份工作嗎?”
“工作?喔天啊。你有什麼一技之長嗎?也許,也許我能想想辦法。”
也許是一見投緣,詹姆斯對這個舉止文雅,言語中頗顯教養的少年有着莫明的好感。見對方相求,不免起了惻隱之心。
“先生,最近以來,您恐怕一直過着單身的生活,您生活節儉,除了抽菸,想必沒有其它嗜好。還有,您是個左撇子。”
風照原仔細打量了詹姆斯幾眼,說道。
詹姆斯驚奇地睜大了眼睛:“你怎麼知道這些?”
“您的左手無名指上沒有戒指,這對西方人來說,是單身的標誌。您胸前的軍銜不少,可見不會缺錢用,但是您的腕錶很舊,白色的襯衣領有些泛黃,說明您生活節儉。您的左手中指發黃泛黑,這是經常吸菸的標記,但偏偏在左手,證明您習慣用左手吸菸,我試着猜測一下,您是個左撇子。”
“哈哈,真是了不起。”
詹姆斯開懷大笑道:“這樣敏銳的觀察力,這樣的連鎖思維方式,我還是第一次在現實生活中見到。”
“請問,我可以做什麼工作?”
想起剛纔風照原那奇異驚人的奔跑姿勢,那無比敏捷的頭腦,一個異常大膽的想法,突然冒出了詹姆斯的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