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彼得教堂的懺悔室裡,帝凡納雙目微閉,低聲禱告。
室外傳來隱隱約約的唱詩班歌聲,純淨悠揚,宛如天籟,洗滌世人雜亂的靈魂。
一隻火鴉撲扇着翅膀從窗口飛入。
“是不是出事了?”
火鴉盯着帝凡納,混濁的眼珠閃動着邪惡的光芒。
“你們,你們殺了我的前任財務經理?”
“是的,這是主人的意思。警方已經注意到了這件事,主人不希望你惹上麻煩。”
帝凡納默然良久,茫然道:“一定要殺人才能解決問題嗎?”
“這是最有效也是最簡單的方式。”
“今天下午,有個人打電話給我,說他掌握了公司洗黑錢的證據,是從財務經理公寓的保險箱裡找到的。”
火鴉怪叫一聲:“是什麼人?”
“不知道,聽聲音好像是個說話嘶啞的中年男人,他讓我帶好二十萬美金,半夜十二點在戰神廣場的萬神廟前見面。”
“想敲詐?找死。”
火鴉獰笑道:“你就按時赴約,這件事我自然會稟告主人處理。”
“不要再殺人了。”
帝凡納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莊嚴的聖母雕像在前方注視着他。
火鴉發出一陣不寒而慄的叫聲,飛出了懺悔室。背後,傳來帝凡納劇烈咳嗽的聲音。
黃昏的臺伯河彷彿鍍上了一層金箔,在夕暉下涌動着明亮的光輝。火鴉貼着河水掠過,突然扎入水浪,向幽深的河牀潛去。
穿過一團團搖曳的濃密水草,火鴉在一塊巨大的灰色岩石前停下,桀桀地叫了一聲,恢復了巫神使者的原形。
低聲念出一段古怪的巫術咒語,火鴉舉起血紅色的掃帚,在岩石上敲擊了三下,一道柔和的光驀地射出,罩住火鴉,將它瞬間吸入岩石。
小小的岩石內,竟然是一個無限寬廣的世界。
成千上萬只類似水蟄的生物在四周緩緩飄動,美麗的觸鬚紛紛張開,閃動着幽藍色的微光。
火鴉跨坐在掃帚上,一路曲折環繞,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水蟄,靈活地向前飛去。
穿過水蟄的海洋,前方垂下一根根極細的合金鋼絲,懸吊起一座座透明的水晶棺材。法妝卿負手而立,目光悠然地望着一具標着完美基因體的水晶棺材。
“真是有史以來最完美的人類。”
法妝卿低嘆一聲,水晶棺內的男子有一雙藍寶石般閃亮攝人的眼睛,他渾身赤裸,半躺在乳白色的溶液裡。強壯偉岸的身軀不停地抖動,似乎隨時都會從棺內站起。
“無論是俊美的外表,還是肌肉的內在爆發力,每一個細胞都已經達到了人類的極限。在亞歷山大和安全總署聯合開發的物種基因庫中,它可以算是最有價值的東西了。”
法妝卿緩緩轉過身:“火鴉,你的心跳很急促,出了什麼事?”
“主人,帝凡納遇到了麻煩。”
火鴉低着頭,態度恭敬,將帝凡納的話轉告之後,又道:“最奇怪的是,我動用了化身巫術去殺那個財務經理,可是作法的羽毛卻始終沒有回來。”
“你的意思是,勒索帝凡納的人當時可能正好在場,破解了你的巫術,並拿走了洗黑錢的財物文件。”
“有這個可能。”
“你不覺得對方勒索二十萬美金太少了點嗎?”
火鴉一愣,法妝卿冷冷地道:“能夠破解你化身巫術的人,至少也算得上是二、三流的秘術或者異能力高手吧。這樣的人,會在乎這麼一點錢?如果換作是你,至少也會開出一個驚人的數字吧。”
火鴉沉吟着點點頭:“主人說的是,對方既然掌握了洗黑錢的證據,以帝凡納集團的財力來說,他儘可以開出高價。現在只要二十萬美金,確實讓人懷疑。”
“對方顯然另有目的。”
法妝卿目光一閃。
“這件事交給我辦吧。”
火鴉面目猙獰:“不管他有什麼目的,我都要讓他嚐嚐被折磨得死去活來的滋味。竟敢毀掉我的羽毛,讓我的巫力損失不小。”
法妝卿淡淡一笑:“這件事讓飛天流的人出面吧。這本來就是幫他們洗的黑錢,現在出了事,自然應該由伊藤照去解決。”
火鴉臉上露出猶豫的神情:“伊藤照那個小子十分狡猾,當時委託我們替他洗黑錢時,說好是所有的後果由我們一力承擔。現在出了事,不知道他肯不肯出力?”
“把這件東西帶給他。”
法妝卿袍袖流雲般地拂起,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飛落在火鴉腳下,鬚髮眉張,五官溢血,赫然是緋村康的人頭!
“剛替他殺了這個人,總該還我們一個人情吧。何況一旦洗黑錢曝光的話,受損失最大的是他。”
法妝卿冷漠地道。
火鴉驚呼一聲:“這麼快就得手了?主人真不愧是天下第一高手啊!”
“是蘭斯若殺了他。”
法妝卿搖搖頭:“沒想到緋村康竟然是個瘋子,被鐵鏈鎖在安全總署的地下密室裡。不過蘭斯若這個人做事很有頭腦,能文能武,是個難得的人才。”
火鴉的眼中閃過一絲妒忌之色,法妝卿看在眼裡,曼聲道:“火鴉,鬥力不如鬥智,你明白嗎?”
“是,多謝主人指點。”
火鴉低下了頭,心裡卻在想,蘭斯若算什麼東西,自己跟隨主人已經近百年,向來忠心耿耿。蘭斯若不過效忠了才兩、三年,就想和自己爭寵。哼,以後有他小鞋穿的。
拿起緋村康的人頭,火鴉躬身告退。
天色逐漸黯淡,黑夜張開巨大的翅膀,輕輕覆蓋了羅馬市。
火鴉走進豪華的希爾頓賓館,在二十九樓的總統套房前停下腳步。
十多個戴着墨鏡的日本人守衛在走廊上,個個目光森冷,神情彪悍,黑色的西裝裡,依然可以看見緊身的忍者服裝。
“我要見伊藤照。”
火鴉傲慢地道,將手中的皮箱遞給爲首的日本大漢。
“請閣下稍等片刻。”
日本大漢敲了敲套房的門,尊敬地道:“稟告首領,法妝卿小姐的手下有事求見。”
火鴉鼻中發出一聲不滿的冷哼,這些日本人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主人的名諱竟然也敢直呼。還說什麼求見,一點也不把自己放在眼裡。
“請他等一會。”
伊藤照的聲音從房間內傳來,隱約還夾雜着女人放蕩的笑聲。
足足等了半個小時,房門纔打開。兩個千嬌百媚的意大利美女懶洋洋地走出來,揚長而去,日本大漢對火鴉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
火鴉強忍着滿肚的火氣,走進房間。伊藤照穿着潔白的中袖和服,坐在沙發上,依然如少女般的秀氣靜美。
“火鴉先生,讓你久等了,請坐。”
伊藤照點燃一根菸,深深地吸了一口,彈去菸灰。簡單的幾個動作看起來連貫舒暢,彷彿水的綿綿流動。
火鴉心中一凜,他是個識貨的人,伊藤照的姿勢瀟灑自然,好像合着節拍做出來的一樣,充滿了某種奇異的力量。
日本的忍術看來確實別有一番奧妙。
火鴉暗忖道,擺擺手:“看一看我主人帶給你的東西吧。”
日本大漢打開皮箱,一顆人頭從裡面滾了出來。
伊藤照面色微變,仔細審視着人頭,很久才擡起頭,道:“果然是緋村康的人頭,大宗師的手段真是讓人佩服,這麼快就爲我們解決了心腹大患。”
“這算什麼。”
火鴉得意地笑了笑:“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是主人不能做到的事情呢?” ωwш ▲тт kan ▲CO
伊藤照揮了揮手,幾名大漢立刻拾起人頭裝好。
“今晚我來,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們飛天流的協助。”
火鴉的聲音乾澀生冷:“不過聽我主人說,閣下做事務必要求有必勝的把握,否則是不會輕易出手的。”
“大宗師言重了。”
伊藤照不動聲色地吐出了一個菸圈:“能爲大宗師效勞,伊藤深感榮幸。就怕力不能及,壞了你們的大事。
火鴉冷笑道:“這件事,和伊藤先生你也有很大的關係。”
“閣下請直言吧。”
“還記得我們簽訂的洗黑錢協議嗎?”
“伊藤當然記得。怎麼,難道貴方出了問題?”
“不過是點小麻煩罷了。主人的意思,是讓你們自己去解決。”
火鴉陰惻惻地道,盯着伊藤照的目光中帶着尖銳的譏誚:“伊藤先生不會總是躲在我主人的背後,做個縮頭烏龜吧。”
幾名日本大漢紛紛怒喝起來,伊藤照擺擺手,神色平靜,指間閃亮的菸頭卻突然斷落,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掐滅。
“承蒙誇獎,烏龜在日本是吉祥的聖物,很受歡迎。這件事既然大宗師開了口,伊藤當然只有照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