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樣,只要老皇帝還在,康王和寧王就只是康王和寧王,在方休的眼裡,算不上什麼。
走進後院以後,這件事情,就被他拋之腦後。
天色已晚,此時此刻,整個方府萬籟俱寂。
方休躺在自己的牀上,望着窗外皎潔的月光,心中卻不由思索起之前老皇帝在暖閣裡面跟自己說的那些話。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乞顏部的人,他不是沒有見過,也有一定的瞭解,因而,才能明白老皇帝的話是多麼的一針見血。
這個時候,他才明白,當初聯姻的時候,老皇帝做出那樣的決定,並不是因爲自己的那些話,而是......他原先就準備這麼做。
乞顏部的騎兵,他並沒有見識過。
可是,樹的影,人的名,即便是沒有見過,卻也知道能夠被稱爲天生的戰士,他們的戰鬥力該有多麼的強悍。
至於自己這邊......
身爲前羽林衛的左中郎將,沒有人比他更加的瞭解。
即便是被稱爲精銳中的精銳的右羽林衛,在他的眼裡,其實也就是那樣,並沒有什麼特別出彩的地方。
而且,在認識了樑虎以後,他才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這些所謂精銳的親軍,實際上的戰鬥力可能還不如邊疆隨便一支衛所的老卒。
畢竟,親軍需要保證絕對的忠誠,因而,所招幕的士卒都是京畿之地的子弟,校尉以上的武官,也全都是朝廷的勳貴。
這樣‘嬌貴’的士卒,即便是再怎麼訓練,又能有多強的戰鬥力?
所以,楚國真正的戰力還是那九處重鎮。
可是,據他所知,在這近百年裡,北方四州的五處重鎮可是不止一次被草原人擊潰過。
即便是如今有了天罰,方休也沒有完全的保證,能夠阻擋住乞顏部的步伐。
尤其是在內憂外患的情況下。
要知道,中原之地剛剛遭受饑荒,這個問題若是沒有解決,楚國與乞顏部一旦開戰,就會成爲對方的一個突破點。
畢竟,能否取勝的關鍵可不僅僅只是誰的士卒更加精銳,數量更多,最爲重要的是後勤的補給。
即便是再精銳的士卒,若是沒有錢糧和兵器鎧甲,也和普通的百姓沒有什麼太大的分別。
方休想到這裡,目光看着遙遠的月亮,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已經離開方府半個月之久的錢正。
不知道他現在有沒有到達江南,那僅存的幾株紅薯幼苗可還活着......
............
江南,姑蘇。
姑蘇城是江南兩道,乃至整個楚國最爲繁華,最爲富庶的一座城市。
甚至於,要比京師更加的繁華。
畢竟,這裡乃是魚米之鄉,隨便撒點什麼東西在地裡,都能長得很好。
而且,楚國的幾個淡水湖全都在這附近,物產極其豐富。
除此之外,地理位置也是極好,乃是東南、西南、中原和京畿之地四處區域的必經之地,來往商人絡繹不絕。
水運和陸運都是極其發達。
到處都是官府修建的官道,地勢平坦,走起來極爲順暢,而且時不時的還有官兵巡邏,保證來往的商人和百姓不受那些強盜的滋擾。
此時此刻,天剛矇矇亮。
幾個‘奇怪’的人就出現在了官道之上。
說他們奇怪並不是因爲他們衣着華貴,也並不是因爲他們氣度非凡。
恰恰相反,這幾個人身上的穿着全都是破爛無比,用衣衫襤褸這個形容乞丐的詞也沒有絲毫的誇張。
至於氣質,就更不用說了,一個個灰頭土臉的,好像是不知道經歷了多少的風霜。
若只是如此,也就罷了,無非就是乞丐。
乞丐這種職業,即便是再富庶的地方也總是會存在的。
江南兩道的乞丐雖然不多,可是也並不少見,甚至他們之間已經形成了一種默契,成爲了一個名爲丐幫的組織。
這就是問題的所在了,所謂‘奇怪’就奇怪在他們不是乞丐。
一般而言,每一個職業都有必須的工具,像是唱戲的必定要有些唱戲的道具,雜耍的也要有雜耍的道具。
這乞丐的工具,毫無疑問,就是一個破爛的碗。
可是這幾個人手裡卻是捧着幾盆野草......
沒有錯,這幾個形似乞丐的人手裡捧着不是要飯的碗,而是一盆盆野草。
衣衫襤褸,結隊而行,手裡捧着野草。
這副造型走到哪裡都是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
也就是清晨,官道上的人並不多,纔沒有那麼多的人駐足取笑他們。
即便如此,還是有路過的人停了下來,用看猴子一樣的表情看着他們,像是在打量着什麼有趣的玩意。
而這幾個人,準確的說......是五個人。
對於這種目光似乎已經見怪不怪了。
他們的臉上並沒有想象當中應該有的屈辱,也沒有乞丐臉上一貫有的可憐模樣。
他們什麼表情都沒有,只是好像麻木了一樣,在這官道之上,一步一步的往前挪動着。
這個時候,官道之上,一輛馬車急速的飛馳,濺起的塵土,老遠都能看得見。
可是,這五個人可能是因爲太久沒有吃飯,太久沒有喝水,並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動靜。
旁邊的人想要出聲提醒,可是爲時已晚。
馬車沒有絲毫減速的意思,徑直衝向這五人。
“哪裡來的乞丐,快點兒滾開!”
馬車之上,那駕車的馬伕顯然也沒有想到,一大清早竟然會遇上這等不怕死的東西。
也被嚇了一跳,揚起馬鞭就朝擋在自己面前的這個乞丐身上抽去。
啪——!
馬鞭在半空之中揮舞,發出一道清脆而又可怖的聲音,徑直抽向落在最後面的那人。
啪——!
又是一道清脆的聲響,那名像是乞丐,又不是乞丐的怪人,連一聲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便倒在了地上,不知道是死還是活。
他已經太久沒有吃飯,身上又有各式各樣的傷,早已經沒有了一點兒力氣。
一陣風都能夠把他吹倒,更可況是承受了馬鞭的力量。
這個時候,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駕車的車伕手中握着馬鞭,嫺熟的走下馬車,看着面前倒在地上的‘屍體’,狠狠的啐了一口,罵道:“哪裡來的乞丐,不知死活的東西,竟然敢擋我吳家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