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休聽見這話,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片刻之後,他擡眸,看着柳青,問道:“當初,你爲什麼要見皇帝?
皇帝跟你說了些什麼?”
柳青聽見這個問題,第一次陷入了沉默,沒有任何的迴應。
方休見狀,知道她不想回答。
於是,擺了擺手,道:“已經很晚了,回去休息吧,這兩天,你好好的休養,先把傷養好。
過些天,隨我一起回京都城。”
說完以後,便轉身朝客棧的方向走去。
柳青留在原地,看着方休的背影,停頓了片刻,也跟了上去。
如今的客棧已經成了方休他們一行人在臨澤府的落腳點,除了客棧的掌櫃和小廝,再也沒有其他外人。
第二天起牀的時候,如往常一樣,最先出現在飯桌上的一定是方茹。
同樣是吃貨,這個丫頭對於食物的態度和趙嫣卻是截然相反。
養尊處優慣了,趙嫣雖然喜歡吃,可只是吃自己喜歡的食物,遇見不喜歡吃的就放在一邊,看都不看一眼。
方茹卻不一樣,她應該是過慣了苦日子,曾經也有過食不果腹的生活。
因而,對於食物,有一種難以用語言形容的敬畏,這種敬畏就表現在餐桌上。
即便是剩下半個已經涼了的饅頭,即便是沒有任何的菜,她也一定會吃下去。
認識她已經有四天,在方休的印象中,她似乎從來都沒有停過吃東西。
即便是在去糧倉的時候,她也是在自己的兜裡裝上了一把炒好的花生,時不時的就要吃上一顆。
“哥,你醒了......”
方休剛剛走下樓梯,方茹就發現了他,看着他,臉上露出笑容。
方休見到這一幕,莫名的有些觸動。
雖然只是短暫的四天的時間,可是方茹卻像是認識了自己很長時間,喊起‘哥’來也是沒有絲毫的拘束。
即便是人情世故經歷的多了,裝出來的,也總能讓人感到一絲安慰。
這一次,方休沒有再說她,而是點了點頭,走到她的身邊,問道:“其他人呢......”
“趙姑娘還在屋裡休息,柳姑娘剛纔出去了,問她做什麼,她沒理我,秀兒姑娘......應該還在睡覺。”
方休聽了以後,點了點頭,有些心疼。
以前在方府的時候,每天清晨第一個醒的總是秀兒。
可是現在都已經快要晌午,她卻還在睡覺。
可以看出來,從京師到臨澤府這段路上,她們經歷了多少磨難。
方休嘆了口氣,看向了身旁的方茹,想了想,還是道:“再過兩天,我就要回京師了......”
方茹原先還在啃着火燒,聽見這句話,手裡的動作卻是一停。
在市井摸爬滾打了這麼多長的時間,方茹可以說是他們一行人中最爲通曉人情世故的。
僅僅只是一句話就聽出了方休的意思。
‘我’和‘我們’只是一字之差,意思卻是相隔千里。
她把手裡的火燒放下,擡眸,看着方休,並沒有鬧,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問:“你現在回京師,會不會太危險了?
我昨天聽秀兒姑娘說,京師現在到處都是兵,還有那些捕快,還有那什麼什麼司的人,都在抓人,尤其是跟方府扯上關係的人。”
方休聽見這話,看了她一眼,能夠看得出來她眼眸之中的關切並不是裝出來的。
“這就是我要回去的原因。”
他這麼說。
方茹先是點了點頭,然後沒有再說什麼,把火燒拿起來,繼續啃了起來。
只是,啃到一半,卻又放了下去。
她看着方休,表情變了一些,好似又回到了他們剛認識的那一會,那一個外厲內更厲的小辣椒。
“我真的搞不太懂你們,救皇帝這麼大的事情,那些將軍啊,大臣啊,都管不了,你們幾個爲什麼非要去管。
現在說的這麼好,準備的這麼周道,到了京師,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還不一定,倒不如先等着......”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方休打斷:“如果是我被關在府衙裡,你會不會想着救我出去?”
方休看着方茹,開口問道。
方茹沒有想到他會問出這麼一個問題,先是一怔,然後漫不經心的道:“那得看情況,要是看守你的人太多,那我肯定不會。
不然不是把自己當成肉包子送給狗嗎?
要是看守的人少,說不定會試一試,救不出來,自己也能逃掉,沒什麼損失,救出來了,就等於得到了一塊長期的免飯金牌,以後吃喝不愁......”
方休聽見這話,啞然失笑,搖了搖頭,不知道該如何說了。
不過,這樣的方茹纔像是自己印象裡的方茹,再得知自己就是方休之後的方茹卻像是給自己戴上了一個面具。
“你跟我說這些,是想着以後不蹭我們方家的飯了?”
方休看着方茹,笑了笑,略帶調侃的道。
方茹卻是撇了撇嘴,道:“你要是死在京師,方家以後有沒有還不一定呢!
到時候,我就自己一個人找義父,告訴他,你臨死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千萬不要給他報仇。
那樣,我還能在義父那裡多蹭一段時間的飯。”
方休聽見這話,很想笑,可是卻笑不出來。
因爲他知道,方茹說的沒有錯,京師是什麼情況,自己一無所知,僅有的信息還是從柳青那裡得到的。
而柳青這個人究竟值不值得信任,直到現在都還是一個未知數。
若是回到了京師,發現這一切其實是寧王的陷阱,那麼一切就都沒了意義。
他搖了搖頭,不再去想這些,而是看着方茹,道:“人活在世上,不止是爲了衣食無憂......”
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方茹沒好氣的道:“那是因爲你們一生下來就是衣食無憂,不像我,現在都十二歲,吃過飽飯的日子,加在一起還不到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