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閣裡
楚皇和三位閣老都是把目光放在了方休的身上。
還是楚皇先開口。
他的臉上露出笑容,看着方休,問道:“有何要事,片刻的時間都等不得?”
方休拱了拱手,恭敬的道:“陛下,臣的確是有一等一的要事!”
擡眸,看着楚皇,表情十分的嚴肅,開口問道:“不知道陛下您還記不記得紅薯?”
“紅薯?”
楚皇微微一怔,隨即臉上露出恍然之色。
他想起來了。
似乎是在三四個月以前,方休跟他提起過這種農作物,似乎......產量很高?
是小麥和稻米的數倍?
算一算時間,似乎最近也該收成了。
楚皇看着方休,臉上露出笑容,問道:“可是紅薯到了收成的時候?產量多少,味道如何?”
方休點了點頭,恭敬的道:“回陛下的話,的確是到了收成的時候,產量如何,味道如何,這些具體的細節,臣帶了栽培這紅薯,照料這紅薯的人,由他爲您解答。”
他說完這話,拱了拱手,看向身後的錢正,示意他上前。
錢正有些畏懼的看了一眼自家少爺。
又怯生生的看了看內閣裡的四個人,感覺全身上下都在發顫。
雖然如此,他還是鼓起勇氣,站了出來,學着方休的樣子,拱手行禮。
“小的,小的錢正,參見陛下。”
楚皇聽見這話,覺得有些好笑。
還是第一次有人在他的面前自己小的。
雖然如此,他也沒有說什麼,只是擺擺手,隨口道:“這紅薯是你栽培的?”
錢正聽見楚皇問話,十分的緊張,深吸了一口氣。
強壓下緊張與恐懼的情緒,方纔道:“回陛下的話,這紅薯是我家少爺栽培的,小的只是負責照料。”
雖是說出了完整的話,但是聲音還是顫的,而且只是低着頭,不敢擡眸。
楚皇見到這一幕,覺得有些好笑,又問:“方纔朕問新安侯的話,你可聽見了?”
錢正拱手回答道:“小的聽見了。
陛下方纔所問,紅薯產量多少,據小的初步統計,這紅薯的產量大概在一畝六千五百斤左右,具體的多少,小的還不知道。
因爲只挖了一畝的地,不過小的想,應該相差不多,甚至可能還要多上一些。
有一些田地比較好的,應該能達到一畝七千斤。”
此話一出,整個暖閣安靜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
暖閣之中突然響起一道清脆的聲音。
是內閣首輔大學士顏莊沒握住手裡的茶杯,掉在了地上,發出的響聲。
他忙不迭的道:“臣萬死。”
楚皇卻是壓根沒有注意到這些。
此時此刻,他完全處在懵的狀態。
腦海裡面是空白的,耳旁只回響着三個字‘七千斤’。
七千斤......
七千斤啊!
那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整個楚國的百姓,從今以後再也不用擔心吃不飽的問題了。
這是怎樣的功績啊!
簡直可以比肩堯舜禹湯了!
當然,他想的也不是這些。
什麼功績都是後說。
他想的要比這些更多。
充足的糧食,首先可以解決中原的問題。
然後,可以擁有更多的人力。
有了更多的人力,就可以解決更多的問題。
因爲,這世上大部分的問題到了最後都可以歸結爲糧食的問題。
一時間,楚皇的腦子亂了,竟是不知道該做些什麼,該說些什麼。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該想些什麼。
許久以後。
他才清醒了一些,擡眸,看着錢正,強壓下內心的激動之情,問道:“是七千斤,還是七百斤?”
他怕自己聽錯了。
畢竟七千斤實在是太過誇張了。
“回陛下的話,是七千斤!”
錢正堅定的道。
之前有過回答方休的經驗,這一次面對楚皇的反應,他倒是沒有太過驚慌失措。
畢竟他自己統計完了以後,看到這個數字,也是差不多的狀態。
他明白自家少爺和皇帝此時此刻的心情。
“當真?”
楚皇的眼眸微微一凝,看着錢正,又問了一遍。
似乎覺得這樣有些沒有力度。
他頓了頓,冷聲的道:“要知道冒功和欺君,乃是大罪!”
這話說的就重了一些。
錢正卻沒有被嚇到。
因爲那地裡的紅薯,不少都是他自己挖的。
能吃的部分到底有多重,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就算不到六千五百斤,產量再低,土地的質量再差,也絕不會低於六千斤。
一千斤的誤差是正常的。
他雖然沒有見過楚皇,卻聽說過......楚皇乃是一個仁厚之君。
不可能因爲一千斤的誤差而降罪他的。
於是,拱了拱手,用最堅定的聲音道:“回稟陛下,一畝的產量的確是六千五百斤,不會有錯!”
此話一出,又是一陣安靜。
暖閣裡面,還從未有像今天這般。
連一點兒聲音都沒有的。
楚皇一雙眼眸,緊緊的盯着錢正,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然而,並沒有。
從頭到尾,錢正的表現都是十分的坦蕩。
而且十分的有信心。
完全不像是在冒功。
一時間,他不知道該如何了。
他的潛意識告訴他。
這七千斤很有可能是真實的。
可是,另一方面,他又覺得這是冒功。
世上絕不可能有畝產這麼多的農作物。
七千斤未免也太誇張了。
思索了許久。
準確的說是猶豫了許久。
他終於做出了決定。
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大聲的道:“好,朕要微服私訪,要下江南,親自看一看那紅薯的產量!”
“這......”
方休和錢正互相對視了一眼,都能從彼此的眼中看出一點兒詫異。
他們來的時候,想過了很多種可能。
也想過很多楚皇聽到這個消息以後,可能會有的反應。
唯獨沒有想到,楚皇竟然會爲了這麼一個消息,要親自下江南。
要知道,即便是快馬加急,從江南兩道到京畿之地,至少也需要數天的時間。
馬車就更不用說了。
再算上沿途的護衛,沿途的佈置。
來回一趟,耗費多少的銀子不說,時間上就需要一個月打底。
當然了,從水路可能要快一些。
但也快不到哪裡去。
放在以前到沒什麼,可是......
方休知道,這楚皇的身上可是還有蠱毒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