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城的子弟忙碌着,這半邊狼藉的城郭讓他們無暇抽身。各族掌族則是重新安排弟子的住所,明暗哨卡。青天如此輕易的進入城內,那些城外盯梢的子弟一直在擔心責罰,另他們意外的是,掌族門卻諒解了他們的無能。對於這樣的絕頂高手,縱然是各族掌族親自前往,也未必能捕捉到行蹤。
“命兒,想什麼呢?來,喝一杯!”隱夜一邊笑呵呵的說着,手上酒杯隨即甩了過去。相命本來在走神之中,慌亂之下,接住了杯子,卻仍舊灑了不少。“晚輩冒失了,怎好讓老祖遞酒!”相命恭敬的說着,將杯中剩下酒水一飲而盡。
“老了,真的老了。哎,這骨頭架子是越來越不頂用了。還好今日勸退了青天,否則後果怎樣,我是不敢想象!”隱夜沉聲道。“老祖深謀遠慮,縱觀大局,晚輩自是稚嫩了。若不是老祖開導,命兒仍執念於殺戮之中!往後的路,命兒定當用心學習!”相命誠懇道。“呵呵........”隱夜淺笑數聲,本來想說點什麼,隨後而來的一陣猛烈咳嗽,讓他感覺體內氣血翻涌。這體弱,內體也虛了,他本不想在衆人眼前表露,卻無法如之前那般剋制了。
“隱夜爺爺,你這是?”冰心不知何時尾隨而來,身旁還跟着艾瑞雅。今日之事,艾瑞雅自是記在心裡,對於這魔子與暗部首領的能力,她也是驚歎不已。冰心一邊喊着,慌忙湊了過去,拉過隱夜的手,便開始把起脈來。
“老祖千年修爲,怎會如此內虛?”冰心驚呼道。隱夜自是一臉的淡然,相命聞言卻是心頭一緊。弗拉有言在先,若是受靈子風暴影響的人逐漸衰老,且勢頭無法阻止,便是這煉獄屏蔽破碎之時。
“不礙事,老夫還結實的很,心丫頭莫要信口開河!”隱夜笑呵呵的說着,隨即把手收了回來。他知道再讓冰心探查下去,這內府衰竭之象必然被看透。冰心本來在他跟前就沒大沒小,只是在他衰老以後,那份敬意變越來越厚重。或許是年紀容貌的差距,原來的那份親切感,隨着這枯老的面容而淡了。
“老祖還是讓心兒看看吧,萬一落下什麼病根就不好了!”相命在旁勸說道。“難道老祖的話都沒人聽了?”隱夜故意加重了語氣,相命與冰心把想說的話都嚥了回去。
“艾瑞雅掌族,謝謝大祭司的好意。回去替我好生轉告一番,老夫若是還能再走凍海,定然會當面道謝!”隱夜對一旁的艾瑞雅緩緩說道。“前輩客氣了,大祭司說不論華夏族還是西極族都是光部子弟。脣齒相依,就算不是眼下這種局面,得知前輩有恙,大祭司也不會坐視不理的!”艾瑞雅說的極爲得體。
“呵呵,坐,坐吧!”隱夜招呼她與冰心坐下,讓她們自行叫了點自己喜歡的吃食。誰都坳不過他的性子,本來以爲只是簡單的吃個飯就沒事了。不料隱夜連續的猛咳,讓三個後輩都無心下飯了。
“老祖抱恙,還是先去休息吧。我們自己招呼就行了!”冰心勸說道。“命兒,扶我一把!”隱夜突感頭暈目眩,起身都有點困難。相命知他不會再接受冰心的治療,便走近將他攙扶起來。見二人緩緩上樓,艾瑞雅小聲問道:“心妹妹,前輩看來內虛嚴重,怎麼不想法子治療!”
“老祖孤傲一世,誰也沒法子。他若不肯,我這做晚輩的,豈敢造次!”冰心頗爲無奈,話語之中傷感夾雜。“老祖......”相命纔將他扶過樓道的拐角,隱夜身體便一陣劇烈抖動,若不是相命在旁,早就倒地了。
“沒事,扶我進房,我有話對你說!”隱夜此時感覺到冰寒刺骨,整個體表的溫度急速的下降,一旁的相命都感覺到他體溫瞬間的變化。將他扶到房內臥榻之上,相命準備運功替他驅逐體內寒毒。“不必徒勞了,命數已盡。並非這冰寒之傷。早些日子,從凍海回來我就感覺到內息流失嚴重,完全不由我控制。占星子回來之時與我說過,最有可能的靈源便是江南的泥沼之地。我便隻身前往,想尋個解決的辦法。可是,我越靠近江南,體內氣息越發的難以把持。”隱夜說着,猛吸了幾口氣。
“本來以爲尋到些走地人蔘與靈芝便能維持,不想到達泥沼之地,那裡一片狼藉。顯然是經過洗劫一樣。雖然九頭蛇族還有不少存活,這靈藥卻是難覓蹤跡。那日,地底泥沼開始沸騰,宛如大地深處在喘息。我的內息也在那一日流失半數以上,似乎全被地下的什麼東西牽引着吸食了。”隱夜緩緩說道。“莫非老祖懷疑泥沼地底有妖物?”相命問道。“開始我也這麼想,卻覺得這股勁力並非人能駕馭。就算是青天這樣的絕頂高手,也絕難把持如此強大的氣勁。地底有什麼我不知道,我估計與煉獄靈根脫不了關係。就算此時我身在以城,卻仍能感覺那種地底發來的沉嘆之聲。宛如瀕臨死亡的人一樣,這感覺如此清晰。身衰體弱自是天意,我也受了這麼久的眷顧,苟活了千年,能不能救治,我心裡有數!”隱夜緩緩說道。
“那老祖的意思,地底靈根並非一股氣勁,而是某種東西存在?”相命問道。“不錯,或許如同泉眼,或許如同神獸精元,必定是極爲強大的東西盤踞地底。否則怎可支撐整個煉獄的靈氣。況且這煉獄靈氣屏蔽有多厚,在何處,我們這肉眼凡胎根本無法看到。這類說法,全然是星子兄,以及弗拉和冥府高人透露的。我們一直以爲天便是天,沒有任何東西再能逾越,這一點不是就讓他們給顛覆了麼?”隱夜緩緩說着,相命給他遞過一杯茶水,他喝了一小口,換了幾口氣。
“若是不能自我填補,如同我們修習一般,打坐調息,定然是沒有辦法長久存在的。我斷定這地底不是神物,就是異人猛獸!”隱夜緩緩說道。“神物倒是說得過去,這異人猛獸怎可存活!”相命不解道。“當年人族戰神浮光,便是在混沌
之極尋到一處幾重架構的地方。各種氣候盤踞其中,山坳之內應有盡有。若是這煉獄有類似地方,必定在那地底無疑!”隱夜緩緩說道。“老祖此時與我說,莫非是讓命兒前去探查?”相命問道。“我想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眼下情勢,也容不得太多人知道。你自己看着辦吧,我累了,你出去吧!”隱夜隨即結束了談話。相命則是行禮過後,退出了隱夜臥房。
臥房之內,聽着門關上的嘎吱聲響,隱夜眼中劃過一絲安慰。他靜靜的閉上眼睛,重溫着這屋子裡的炎海精晶的光亮,這屋子開工時的叮噹聲響,蒐集材料的打鬥遊歷,直到那一場接風洗塵的酒宴,沉醉一晚的安然。然後是打小的修習,與師兄弟們的對打,追逐着混沌之地的蟲鳥走獸。想着想着,他慢慢睡了過去。
“老祖怎麼樣了?”冰心與艾瑞雅早就無心進食,等着相命下來。一見相命身影,冰心則是急忙湊上去打聽。相命則是搖了搖頭,沒有言語什麼。冰心不敢相信相命居然對老祖放任不理,一個箭步就要往樓上衝。
“不必了,或許,這纔是老祖要的結果!”相命不知如何形容,只是一把拉住了冰心的手。冰心則是使勁的甩着,卻無力掙脫。“你怎麼可以這樣,老祖明顯有事,你怎麼就這麼輕易的下來了。難道你不能勸他靜養,讓我們醫治麼?”冰心斥責道。“心妹妹,好了,他也很難過,他也有他的苦衷吧!”艾瑞雅上前一把抱住冰心,勸道。聽君樓今天因爲那一場對打而歇業,所以沒有了此前的喧鬧,只是些樓內的夥計在打點着。見三人在旁爭吵,雖然沒人敢來問,卻都擔心隱夜的身子。
“掌櫃的,不用上去了,準備後事吧!”相命費了很大的勁,咬出了這麼一句話。他強忍着淚水,徑直朝樓外走去。樓內的人沒有一個反應過來了,都愣在那裡。“後事........”掌櫃的在那裡呆愣着自語。“走,別去了。”冰心還要往上衝,相命已然不管她怎麼做了。艾瑞雅則是抱住她,往外拉。冰心淚如泉涌,呵責之聲不斷。相命全當沒聽到,運功閃身,往城外奔去。
“他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讓一個病危之人等死。艾瑞雅姐姐,你說,你說.......”冰心已經被艾瑞雅拉出聽君樓,卻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一把抱住艾瑞雅,埋頭痛哭起來。
“西極有個說法,男子就該有男子的死法。前輩或許是孤傲一世,一個人來,便一個人走,乾淨利落。心妹妹看開點,別怪相命了!”艾瑞雅一邊勸着,一邊拍着她的頭。此時的冰心如同一個孩提,顧不得人來人往,也顧不得什麼身份尊卑了。
“三弟,這是去哪?”相塵見相命一路狂奔而來,急忙問道。相命則是頭也不回的朝城外疾行,身形極快,朝着阿羅山方向。整個以城的人都在奔忙之中,隱夜卻是這樣安安靜靜的躺在臥榻上,回憶溫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