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顏打賞金蛋加第八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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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胸懷,無人可及。”白蓮由衷的贊着。
白蓮的目光中流露着欣賞的神色,是那種發自內心的欣賞,不摻雜任何的因素。
只是顧衍在聽到白蓮說起這句話時,臉上的愉悅的神色,漸漸收起,許久才聽他說道:
“我老家在西北與遼東中間的一個邊陲小鎮,常年經受異族的入侵。有一年戰爭過後,死亡的兵將處理不當,引發了瘟疫,由於是邊陲地帶,又是最兇猛的瘟疫,當時不管是遼東的駐軍還是西北的駐守將領怕瘟疫蔓延,戒嚴了那一帶,由着那裡的老百姓自生自滅。缺衣少食,無醫無藥,當時死了很多人,我的父母,族人都是在那次瘟疫中沒的。那裡的百姓躲過了異族常年的騷擾,卻沒有躲過來自朝廷的放逐。”
顧衍說着,神色間有些沉重,白蓮想起了他在彭城與自己說過,他小時候家鄉也曾遭遇過瘟疫。只是白蓮沒料到當初是這樣一個情況。
“我當初已經七歲了,耳邊聽到的都是對朝廷的怨恨,眼中看到的,都是因爲朝廷一個個死去的同鄉,那時候我就想,如果大難不死,定要替死去族人向朝廷討個公道。可能是我命硬,在死人堆裡爬了出來,爬到河邊喝水的時候,跌進了河中,再醒來時,已經被一個砍柴人救了,他進山採藥救我性命。待我痊癒後,便留下了,認了他做義父。那時候我滿身戾氣,想着的都是對朝廷的憎恨。我是後來才知道義父是隱士,授我武藝,在知道我對兵法感興趣時,青囊傳授他所學。除此之外,他教我爲人做事處世之道,試圖消除我心中的怨恨。”
白蓮靜靜地聽他說着。彷彿看到了那個小小的顧衍,彷如一頭不馴的小虎,對着所有人張牙舞爪,被一個智者精心的引導培育着。纔有了他現在的光芒萬丈。
白蓮心中泛酸,眼眶有些紅。想到了顧衍曾說,若是陸曄初入朝時,有良師引導,必能成國之棟樑。這樣的話。是顧衍的親身體會!
可是在陸曄身上,卻再也沒了機會。
在有人引導顧衍時,陸曄深陷在仇恨之中。
在顧衍上戰場殺敵衛國的時候,陸曄他流於黨派之爭。
這就是命運。
顧衍無疑是幸運的!
“我原本的名字不叫顧衍,小時候沒有正經的名字,鄉里都喊我小顧,顧衍是義父給取的名字。當初義父說,衍,水朝宗於海貌也。沒有如海的心胸,如何能讓河川匯入!我一直不懂。要怎樣纔算是心胸如海。”
“直到後來我入了伍,與軍中人同吃同住,人多難免有矛盾,我年輕氣盛,加上拳頭夠硬,我成了我們那個營帳裡的十夫長。旁邊營帳裡也有一個十夫長,他們那邊入伍時間久,我們這邊因爲實力比較強,無論是做什麼,都壓他們那邊一頭。後來我們直屬的那個百戶在一場戰役中犧牲。便在我們十個十夫長中挑選百夫長。”
白蓮認真的聽着,看着顧衍一點點的講訴着他自小的經歷。這是她沒有接觸過的,前世她知道的武將,都是世家。以嚴家爲首。打一出生就定好了他們在軍中的地位,哪裡需要從這樣十夫長到百夫長的去打拼。
“最後兩個人選,就剩下我和另外一個十夫長,他領的隊就是處處看不慣我們的那個。所以,在百夫長最後競爭中有一場武藝比拼,我着實的讓他吃了一番苦頭。養了一個月傷。最後我勝出,做了百夫長。”
白蓮聽着顧衍的經歷,也覺得很勵志,但是看顧衍的神色,卻是沒有一絲喜色,神情間都是凝重,似乎還有那麼一絲悲痛之色。
白蓮想不明白,爲何顧衍會有這樣的神色。
“直到,後來跟羌族再起戰事,我們那個隊伍被徵做先鋒軍,跟着一個千夫長上了前線。因爲當時那個千夫長的失利,讓整個先鋒隊伍陷入了困境。被敵人一萬軍隊將我們困在一處孤山上,求助無援,突圍無望,在敵軍準備放火燒山的時候,我們只有硬拼,從山上殺出一條血路。”
顧衍說着,眼中隱有水光。他沒有再看着白蓮,而是看着一處,目光飄渺,思緒似乎回到了當初血戰沙場的那刻。
“那是我入伍以來最殘酷的一場拼殺,看着身邊的同伴一個個倒下,看着從最初的一千人到八百人,八百人到最後只剩下二百左右!我們只有往下衝,就是死在敵人的利刃下,也不能不戰而降,被活活燒死!快衝出重圍的時候,就僅僅剩下一百餘人,我衝在前面,後面跟着的戰士也都毫不退縮。這時,誰都沒主意,遠處,已經有強弓對準了我。聽到破空而來的聲音時,箭已經到了眼前。”
白蓮的呼吸瞬間凝住,雙眼一眨不眨的看着顧衍,明知他後來無事,此刻坐在自己面前回憶着前事,但心中就是止不住的捏了把汗。
顧衍鼻翼抖動,嘴脣張合,喉頭上下滑動了幾下,連眼眶都有些泛紅了,白蓮一度以爲他會流淚。
許久,才聽他喉中哽咽說道:“是那個曾經被我教訓過的十夫長推開了我,而他......卻被利箭當胸穿過。”
白蓮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明白了,顧衍剛剛爲什麼會那樣的悲傷與悔恨。
“兵刃相交,馬聲嘶鳴,到處都是慘叫聲,他最後說了什麼,沒有人聽到,我回過身來的時候,只來得及看到他最後的口型,他在說:帶他們出去!”
“什麼是悔,什麼是恨,這一生,再沒有任何時候有那一刻悔恨的感覺了!他不計前嫌,將所有的希望寄在我身上,要我帶着剩下的人突出重圍。後來,我們突圍了,跟着我一起出來的百十號兄弟,最後都成了獨當一面的將領,可是,讓我最欽佩的那個人,卻永遠留在了那座孤山上,被敵軍踩踏成泥,屍骨無存。”
“爲他做衣冠冢的時候,我看到了他的行軍志。上面有他入伍多年的經歷和感悟,我看着他那本行軍志,上面說,他不想打仗,不是因爲畏懼戰爭,而是討厭戰爭給天下帶來的傷害。民不聊生,妻離子散,家人不能團聚,蒼生不得安寧。”
“那時候,我在他的營帳中整整坐了三天三夜。之後,我才悟了,義父告訴我的胸懷如海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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