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的時候他還領個吏部的差事。
但蔣後當政,朝堂的氛圍越來越可怕,他就卸了職躲了,想着將來東山再起。
只是沒想到新帝登基後,東山再起的人太多了,他根本擠不進去。
因爲當時躲蔣後,也躲了皇子們,唯恐受牽連,導致長陽王這個皇子都不認識他。
他去見皇帝的時候,皇帝都沒想起來他是誰。
他硬着頭皮花了錢,賄賂皇帝身邊的近臣,多去了幾次,好歹皇帝認得他了。
但始終沒有賜官。
且遞上去給長子請封世子的請求也遲遲沒有迴應。
該不會他這一代伯爵就到頭了吧?
真是心力憔悴,喝個酒睡個覺還要被打擾,真是煩死了。
定安伯沒好氣地瞪了定安伯夫人一眼:“別總盯着我,去管管你的好兒子們,一個個不像樣子,告訴陸文傑,這幾天別出門,撞上大將軍公主王家的官司,被人抓了去,我可救不了。”
那還不是當爹的不像樣子!怎麼能怪她?定安伯夫人惱火。
“伯爺,您再睡下去,別說文傑了,咱們家連婢女都活不下去了。”她喊道,說着哭起來,“我可憐的三娘子啊,你死了,丈夫歸了別人,連留下得婢女都被趕走。”
聽到三娘子,定安伯傷心又冒火,這個死丫頭真是命短,養那麼大,剛成親,還沒貼補孃家,就死了。
那麼好一個女婿眼睜睜飛了。
“東陽侯府又怎麼了?”他咬牙問。
定安伯夫人恨道:“那個續絃真把自己當正頭娘子,要把我女兒留下的痕跡一掃而光!”
定安伯站起來,怒道:“她敢!”
說罷邁步向前,卻忘記了穿鞋,也忘記了自己剛摔了一個茶杯在地上,一腳踩上去,定安伯發出一聲痛呼,人也歪倒,書房裡頓時亂作一團。
……
……
“伯父息怒。”
“我怎麼息怒!等東陽侯府來跟我斷親的時候再發火嗎?”
聽到這句話,剛裹好腳上傷的定安伯氣的再次站起來。
“我要去陛下面前告他!”
剛邁一步,傷口疼的人一個趔趄。
定安伯夫人忙攙扶,喝斥陸錦:“你別總向着那邊,喊一聲義母,真當親的?”
陸錦忙說:“不是向着那邊,侯夫人還護着雪柳,這是她們婆媳不合,不是跟咱們家不合,伯父此時質問,反而讓夫人跟咱們離心。”
定安伯怒目:“這種兒媳,當婆婆的還不把人趕出去,就是不跟咱們一條心。”
“那莊氏極其善辯,聽說在薛家,把薛老夫人都嘲諷了。”陸錦說,“更何況世子還沒回來,夫人怎能把人趕出去,豈不是讓世子成了笑話?侯夫人必然也一肚子氣,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所以,伯父伯母這時候不能質問侯夫人,要幫她出氣。”
定安伯夫人皺眉問:“怎麼幫她出氣?我去把那莊氏罵一頓?”
陸錦笑說:“伯母不用屈尊見她,皇后的生辰就要到了,伯母不是要進宮祝賀嗎?到時候您別冷落侯夫人,也別給她臉色看,要安慰她,勸勸她。”
定安伯夫人哼了聲,明白了陸錦的意思,就是讓所有人都知道東陽侯府這個新少夫人飛揚跋扈,連婆婆都敢不敬。
最關鍵的是面對定安伯夫人的關切詢問,東陽侯夫人不能伸手打笑臉人,更不能維護新兒媳,傷了先兒媳母親的心。
到時候命婦們議論,皇后也會知曉,讓她在皇后面前,留下個壞印象。
陸錦伸手拍了拍心口,她還真怕莊氏裝大度賢良淑德呢,沒想到脾氣這麼大,這是好事啊。
定安伯看看她們,哼了聲靠坐在牀上。
“女人的事,女人解決吧。”他說,“那我就不出門了,李大將軍奈何不了上官家王家,一腔火氣沒地方發,免得撞上了,避一避吧。”
孫子變成了活死人,對李大將軍來說,絕不是一場夢,對京城的民衆來說,也不是一覺睡醒就忘記的事。
涉及大將軍府公主府太原王氏高門權貴,又夾雜着女鬼索命傳奇的故事,足夠熱鬧幾天。
熱鬧甚至寫在了邸報上飛快地傳向四面八方。
夜色再一次降臨大地,一處山間的驛站,宛如星辰閃耀着光芒。
驛站並不大,但整個驛站燈火通明。
不過院落裡沒有人來人往,用於吃飯的大廳裡更是隻有一桌。
一個穿着素袍男人坐着,身邊有兩個灰衣僕從,一個在烹茶,一個在整理文書。
素袍男人約有三十七八歲,帶着幾分書卷氣,手邊有幾封文書,一手舉着一封看,一手夾菜送進嘴裡,宛如勤學的書生。
他看着看着,忽地噗嗤笑了。
“第一次見上官駙馬這麼硬氣。”他說,念着文書上的話,“此乃公主門廳,我家兒郎皆是皇親,不知李將軍要拿的雜種是誰?”
“果然還是自己的兒子重要。”整理文書的僕從先前已經看過這封邸報,說:“當年太子謀逆被先帝問罪,私下派出數僕從往兄弟姐們家中求救,上官駙馬連門都沒讓開,躲在門後說此不是公主府,是上官府,清貧之家,不知皇親是誰。”
旁邊烹酒的僕從也探頭看了眼,挑眉說:“竟然惹到了李成元,那金玉公主還不趁機除掉這小子?”
素袍男人笑了笑:“公主還是深愛上官學啊,否則當初鬧出外室的時候,就該將上官學斬殺了。”
“公主如今重新盛寵,想要什麼美少年沒有?上官駙馬已經老了,容顏不復,留着幹嗎?”烹酒的僕從神情幾分不屑。
素袍男人端起酒一飲而盡,搖着酒杯:“這你就不瞭解金玉公主了,奪來的東西就是不喜,也絕不放手,這輩子上官學就是死,也只能是上官駙馬。”
聽到這裡,兩個僕從都有些好奇“傳說當年上官學有心上人,不知是哪家女子?”
素袍男人似乎有些瞭解,要說話,門外響起腳步聲,一個兵甲衛站定高聲說:“張中丞,驛站外有人投宿。”
烹酒的僕從豎眉罵道:“讓他滾,中丞所在不得靠近。”
兵衛神情有些訕訕:“小的知道,只是,那人是,東陽侯世子。”
素袍男人擡起頭,問:“周景雲?那快請進來。”
兵衛轉身奔去,不多時門外再次響起腳步。
“原來是張中丞在此。”門口的人隔着紗簾說,“打擾了,某這便離開。”
夜色裡男聲如春風溫和,又如清泉靈動。
素袍男子淡漠的眼中浮現笑意。
“世子既然來了怎能說告辭?”他說,站起來,“快請進來喝一杯。”
隨着他開口,兩個僕從臉上的倨傲也瞬時退散,溫酒的僕從還小步快跑到門前,親手打起簾子,門外的人清晰地出現在眼前。
這是一個二十六七歲的年輕男子,高挑挺拔,皮膚白皙,五官俊美,廊下室內的燈火傾照在他身上,閃耀着瑩潤的光芒,宛如一塊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