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和襄楷的到來更加大了皇甫岑的決心,同時對掌控遼東局勢的信心也與日俱增。
而且七百多白馬義從的到來,更加重了皇甫岑整合河東的決心,這幾百人可當幾千人使,既是發生突變,兩軍交戰,皇甫岑也有十足的把握徹底的消滅對手。
遼東就是遼東,河東就是河東。
可是白馬義從無論走到哪裡他都是白馬義從,響噹噹的白馬義從。
皇甫岑要整合鹽田,並沒有同襄楷、蔡邕等人說,反倒是次日一到。等關羽趕過來後,接過關羽的信箋,叫來衛覬,幾人掃過,確定這些名單無誤後,皇甫岑便要帶領白馬義從出兵。
“雖然眼下我們已經徹底掌握物證,但想要把背後所有人一網打盡,還需三思。”衛覬掃過這些名單後,大吃一驚,顯然他也沒有預料到事情竟然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糟糕,這些人的勢力竟然這麼龐大,京畿重地,所有人都參與進來了。而單憑皇甫岑手上這些物證,對他們根本造不成威脅。
“是啊!僅憑這點物證,似乎還有欠缺。”程昱轉頭看着皇甫岑,他覺得眼下還是有些冒失。
一直沒有說話的關羽掃了眼皇甫岑,然後佯裝若無其事,卻又冰冷的說道:“事情我已辦妥,你敢不敢辦,這個關某沒有心思知道。”言語之外,盡是對皇甫岑的質疑。
“要不我們在等等。”衛覬看了看皇甫岑,徵求道。
皇甫岑沒有開口,雙目一直微閉,微揚臉龐,感覺着面前這溫暖的陽光,夏日臨近,正是河東曬鹽的好時機。
“或許。”程昱掃了掃皇甫岑,見皇甫岑沒有動,知道這個時候的皇甫岑一定在做着最艱難的決定,只要邁出這一步,或許就對整個局勢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也從此踏上了一條不歸路,對抗士人、豪強、宦官的不歸路,這條路艱險無比。可是他是皇甫岑的謀士,就是心腹,所以他還要提醒道:“我們可以等等裴茂。”
如果這條路上志同道合的夥伴多了起來,他們還會有信心堅持下去,可是……
他們都在等,看看河東裴氏究竟能不能相助,看看裴茂敢不敢把一生壓在皇甫岑的身上。在這之前,有戲志才,有程昱,也有沮授,還有顏良、文丑,現在多了關羽、衛覬,和八百白馬義從,他們從踏上遼東的戰場時起,便註定了榮辱與共。他們就是赫赫威名的白馬義從。
“大人。大人。”就在所有人都選擇沉默的時候,狄清從外疾馳而來,臉上帶着從未有過的喜悅,他面帶緊張,又喘着粗氣的喊道:“大人,大人,裴郡丞來了,裴郡丞來了。”
“什麼!”
聞聽此言,所有人的神情一震,他們都沒有想到,就在他們手上證據不足之時,裴茂竟然來了,這個時候來,他裴茂還會有其他的目的嗎?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狄清跑過的那道門上,有了裴茂,這人證物證俱全,他們誰也不能抗拒這種誘惑。而且河東府上下鐵板一塊,以後,再也沒有人能在河東府翻起什麼樣的風浪。
就在衆人矚目下,裴茂身着孝服,目光堅定的朝着皇甫岑走來。
本是喜悅的衆人又一下子便被裴茂的這身衣服帶入了方纔的緊張。
只有皇甫岑睜開雙眸,深吸一口氣,走向迎面而來的裴茂。
“走吧!”裴茂出人意料的只說了短短兩個字,對身旁衆人的目光理都未理。
“喪服?”戲志才靠近,然後手掌重重地排在裴茂的肩膀上,側身問道:“裴郡丞是給令弟戴孝,還是給我們戴孝?”
裴茂雙目之中有着不明的意思,然後卻看着皇甫岑,然後定聲說道:“你說,我該給誰戴?”
他語氣冰冷,低沉,陰森,但絕對沒有任何猶豫或顫抖,整個人的樣子就是一柄露鋒的劍芒。
“好!”終於開口的皇甫岑,長袖揮舞,衝着自己身後的白馬義從,喝道:“咱們以死明志,不破鹽監,誓死不回!”
“吼~~~吼!”
“吼~~~吼!”
“吼~~~吼!”
一聲令下,身旁響應者雲從,身旁之人已經感覺到了這股不屈之志,這趟河東之行誰也不能阻擋。
安邑城內的百姓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他們聽到這股震破安邑城的聲音後,所有人都停止,目光轉向聲音穿透處。
就在大門內,緩緩走出一隊人馬,不是常見的河東郡國兵,卻是昨日纔來的白馬義從,走在最前頭的就是,從來都沒有見過的一個人。
“他們這是要幹什麼去?”城內百姓相互問道。
“噓!”一老者衝着身旁的年輕人說道:“小聲點,沒看見嗎,那都是白馬義從,可是在遼東殺退十二萬鮮卑的勇士。”
“那走在最前頭的是……”
“當然就是咱們的新任太守,白馬都尉——皇甫岑!”另一個識得幾個字的人插言道。
“咱們河東郡的新太守來了?”消息閉塞的小百姓開口道。
“白馬都尉殺人如麻,死在他手下的人不計其數,也不知道這一回他們出動這麼多人要幹嘛?”那個識字人自言自語的問道。
“唉,咱關心那個幹嘛?”最先開口的老者撇撇嘴,道:“能幹嘛,當官的都一個樣,不欺負咱們就不錯了,我看這就是給咱們下馬威看。”
那識字人不以爲意,搖搖頭,道:“如果給咱們好看,那他爲什麼不聲不響的來了咱們河東郡,以往的哪任太守給過咱們好臉色,這個白馬都尉不太一樣。”
“嗯,你說的也是,咱們跟着瞧瞧去。”百姓們相互問道。
以往,這種事情,他們自然不敢摻和。可是今天他們每試探一步,都看不到這些當差的生氣,同以往確實有些不同。
……
身後顏良和狄清想驅趕這些圍觀的百姓,最後卻被皇甫岑制止了。皇甫岑自有打算,這些人都是河東百姓,要重拾河東百姓的民心就是從一點一滴做起的,今天就算是有很多人阻攔,也絕對不能阻擋自己的腳步。
自己的信心是天子劉宏給的,而河東百姓的信心,只有自己能給他們。
“挺胸擡頭,就像兩年前,咱們在昌黎城挺直腰板,殺了檀石槐,生死結義一般。”看着經常是那副詼諧樣子的酒鬼戲志才,皇甫岑今日卻一反常態的衝着他說,不,是命令。
“呵呵。”戲志才笑了笑,指着皇甫岑想要說些什麼,最後卻把手放了下來,扳了扳有些不自然的姿勢,跟在皇甫岑的身後朝着鹽監走去。
安邑城的百姓不知道皇甫岑要幹什麼,只有他身後的白馬義從知道。
可是這些百姓卻被皇甫岑這番樣子帶動了起來,然後他們彼此相視,最後目光聚焦在皇甫岑的身上,腳下不自然的開始跟着皇甫岑。
慢慢地,本是幾百人的隊伍,一下子匯聚了上萬的人流,他們沒有擁擠,卻學着白馬義從這些士兵一樣,很有節奏的向前走去。
站在皇甫岑身後的戲志才衝着程昱、衛覬、裴茂、顏良、關羽幾個人點了點頭,看起來今天這件事情想平息也平息不了了。這也許會很麻煩,可是戲志才卻不這麼認爲,他認爲這反而是一個機會。上一次,在昌黎城,殺檀石槐,藉助羣衆的力量。但遼東同河東不同,遼東那裡的人他們有野性,天生就不恐懼死亡,只是被壓抑了太久而已。可是中原的漢人,大多數都是善良、溫順的百姓,他們只會辛辛苦苦的勞作,只要不把他們逼上絕路,他們是不會反抗的。只要讓他們看到希望,他們就不會衝動,不會造反。這麼說,不是說漢人懦弱,只是他們知道和平是多麼難得。
而,希望,就在眼下。
皇甫岑要抓住這個機會,借鹽田之事,重整河東,安撫百姓,讓他們知道,自己在任,這河東就會安寧,長遠的發展下去。
當然,單憑這一件事並不能徹底的動搖那些盤根錯節的門閥、豪強、士人。
而且,皇甫岑也在想,很多能改善他們狀況的方法。
很多方面,都可以改善。這需要很長的時間,皇甫岑自信只要給他三年,河東就會不一樣,翻天覆地的不一樣。
所以,前提他就是要做一件讓所有人恢復信心的事。
河東鹽田勢在必得。
偏偏有些人不喜歡,剛剛走出安邑城,便已經看到幾匹加急的快馬感到近前。
“前方可是新任河東太守?”領在最前的那人跳下馬來,朝着皇甫岑直徑的走來。
衆人一怔,皇甫岑讓過衆人,點了點頭。
“這是中常侍張公公,張大人的信箋。”說着那人把手中的信箋遞到皇甫岑的面前。
“這。”戲志才從後趕上,怔怔問道。誰都知道皇甫岑身出鴻都門,上任遼東之事又有張讓、趙忠的功勞,可以說,在外人的眼中,皇甫岑就是宦官一系。雖然戲志才他們都知道皇甫岑不是,可是他們卻不能不理宦官這些人。
沒有表露身份前,那些圍觀的百姓已經看出面前來人就是宦官。
當他們一開口,那尖銳的嗓音卻又表露無疑,而且他們口口聲聲提着張公公、趙公公,明眼人自然就看得出他們的身份。
“這是阻攔大人辦事嗎?”
身旁圍觀的百姓竊竊私語,甚至已經開始有人看笑話。
被這些竊竊私語,逼得進退不得的白馬義從,羞愧的低着頭。
“大人。”程昱、衛覬、裴茂三個人臉上的汗水已經滑落,這封信箋不言而喻,就是在告訴他們,這河東絕對不能動。動則就觸怒,權勢滔天的十常侍。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皇甫岑的身上。
壓力,油然而生。
“唉。”那宦官一眼瞧到身旁的皇甫岑並未理會,作勢要走,瞧他身後的架勢,心知大事不好,略作提醒。道:“大人,可先看看這封信?”
“鏘!”一聲刀響,顏良猙獰的瞪向那宦官。
“當你無路可走的時候,你還需要沿着前人的足跡走嗎?”皇甫岑卻理也未理這些人,慢慢轉回身,瞧着自己身旁的戲志才,還有那些跟隨着自己的兄弟們,然後嘴角微挑,笑着把信箋放在懷中,道:“走,這條路我們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