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平。
經過幾日來的休整,廣平城內的百姓大多已經被皇甫岑安定下來,這一切還都要得力於皇甫岑這幾年在遼東、河東的民生,而且前些日子,皇甫岑在斥丘一役又發放糧食,讓百姓對他的印象與衆不同。而且白馬義從在廣平城內的舉動也頗爲讓人敬而生畏,不像以往的漢軍,他們紀律森嚴,從不會多拿廣平城百姓的一針一物,甚至有的時候,還會看見他們助人爲樂的身影。
這就是皇甫岑和白馬義從不同他人的地方。
“大人。”張頜從城內走到皇甫岑近前,低聲道。
“嗯?”經張頜這麼一提醒,皇甫岑扭回頭,問道:“公明的傷勢如何?”
“已經無性命之憂!”提起徐晃,張頜就是一陣慚愧,自己比起徐晃在沮府門前一人獨抗數萬大軍的重頭戲,確實讓白馬義從上下望而生畏。
“嗯。”皇甫岑雖然心疼徐晃的傷勢,但知道張頜隱疾,反而安慰道:“只要沒了性命之憂,單憑公明造化,只要等到神醫華佗、張機一到,很快就能恢復如初!”
“兩位神醫來了?”張頜一喜,擡頭看着皇甫岑,他一向聽說兩位神醫有起死回生的醫術,要是兩人能來,那就再好不過。
“呵呵。”皇甫岑擡頭笑了笑道:“不僅他們來,還會有大批的大夫趕往這裡。”
“嗯?”
“唉!”皇甫岑嘆了口氣,拍了拍面前的牆跺,傷心道:“如果早帶他們來此,也許傷亡就不會這麼大了。”
張頜明瞭,很多士兵不是在戰場上陣亡,恰恰是因爲他們受傷後,無力救治,傷口感染,最後才死。
“對了。”皇甫岑彷彿想起什麼,壓低聲音提醒道:“蘇雙、張世平、李移子、樂何當他們可能很快就會運糧前來,你派人接應一下。”
提起糧草之事,張頜很清楚,皇甫岑能在短短的幾日內平定此地的內亂,多是因爲糧草得濟,百姓纔會安穩下去。眼下,皇甫岑又從河北各地調糧,能穩定廣平局勢,張頜在歡喜不過,道:“我這就去。”
張頜說去,卻沒走出幾步,轉身而回,瞧着皇甫岑傻傻的笑着,也不言語。
“怎麼了?”
“嘿嘿。”
“哦?”皇甫岑一驚,擡頭盯着張頜道:“有什麼話就直說,你這傻笑,我還以爲出了什麼事情呢?”
“呵呵。”張頜很少笑,這一笑到讓人不自在,道:“大人,我忘了說了。”
“忘了說什麼?”
“我是受沮府沮煜所託來請大人。”張頜緩回剛纔傻笑的臉色,怔怔道:“大人,我看大人不必調糧了。”
“哦?”皇甫岑一怔,隨即反應過來,經此一事,沮府對白馬義從上下的感覺也應該大爲改觀,尤其是徐晃死戰不退,一人獨擋城內上萬黃巾流民,這樣的魄力,當得他們沮府該用點什麼作爲回報,看張頜的反應,沮府上下應該少不了要表示什麼。不過這樣也好,有廣平沮府率先作出表率,其他大閥士人家族也不好把事情做絕。多少也得拿出一部分糧食,對整個天下來說杯水車薪,但對士人們無疑是一種雙重打擊。不過,還是需要從河東、中山調糧,繼續道:“雖然如此,該從哪裡調糧也不能怠慢。”
“是。”
皇甫岑衝着遠處的黃忠招了招手,示意黃忠跟隨。
黃忠正在城上佈防,雖然奪取了廣平城,但難保沒有人來奪取這座城池。瞧見皇甫岑衝自己招手,知道有事安排,對着他人道:“不能鬆懈!”
“諾。”
一聲應答,黃忠跟着皇甫岑便往沮府走去。
……
黃忠跟着皇甫岑剛剛下城,從城外半里後的山坡上便閃出幾個腦袋。
“少主,真如你猜測的沒錯,廣平城丟了!”
他口中的少主,正是趴在沙丘之後的張婕兒,張婕兒整個人的臉色很難看,可以說眼下這場景全都是自己惹下的,叔父張樑被董卓斬殺,廣平城丟掉,這樣的戰績對誰來說都是難以承受的痛,更何況,自己的對手就是昔日將自己一手帶大的皇甫岑,這對自己來說,打擊太大了。
“真怪我,怎麼輕易出城,把這裡交給管亥!這下斷了我們北去的退路。”張婕兒懊惱的說了說。
“誰又能想到的。少主不必自責。”身旁的黃巾侍衛不時的安慰道。
張婕兒卻瞪着城上突然轉身下城的皇甫岑,拳頭緊緊的握緊,半晌無語。
“少主。少主。”
身旁的黃巾侍衛瞧見張婕兒失神,沒有忘記的提醒兩聲。
“哦。”
張婕兒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因爲憤怒而緊握的雙手趨於平緩,擡頭瞧着城上的守備,似乎有些不甘。
身旁的黃巾侍衛似乎也看出張婕兒的不甘,問道:“少主,我看他們在廣平城的人手不夠,我們是不是一鼓作氣,拿回這裡。”
“不行。”
兩個字一出口,身旁衆人一怔,不明白張婕兒爲什麼這麼大的反應,看樣子似乎還有些緊張。
張婕兒似乎也注意到身旁異樣的眼光,開口解釋道:“廣平城雖是我太平道重地,經過我們多年經營,這裡的百姓對我們也向來歸心,可是眼下。”
“眼下,怎地?”
“你們瞧。”張婕兒手指城門處來往的廣平百姓道:“不要小覷了皇甫岑,也不要小覷了白馬義從,這羣人不僅打仗有一手,籠絡人心更是他人不及,城內百姓眼下以與平常無異,我們不佔天時,不在地利,眼下人和也不在我們這方,想要拿下此地,勢必登天!”
“兩千人,竟然如此之難?”
“別忘了,這兩千人有大部分打過遼東那場仗,別說你們就算是數十倍與他們的敵人,也很難拿下他們,他們的名字始終叫做白馬義從啊!”
提起遼東舊事,身旁衆人沒有再言,誰都清楚,當年皇甫岑是怎麼打贏遼東那場大仗的!
“那麼,我們現在怎麼辦?”
“撤退!”
“往哪裡撤?這廣平乃是廣宗的門戶,不通過此城,我們如何能到達?”那黃巾侍衛雖然所學不多,但這位人知的事情他還是很清楚的。
張婕兒沉思一下,道:“你帶着兄弟姐妹們,往黑山撤,去找張牛角,有他在,定然能有大家安身立命之地。”
“呃。”那黃巾頭目一怔,聽張婕兒此言,擡頭看了看道:“我帶領?”
“對,只有你。”
“那……少主,你?”
張婕兒深吸一口氣,然後緩了一下道:“給我留下幾十個精壯,我要留在這裡!”
“這怎麼行!”身旁黃巾侍衛頓時蹦了起來,大驚失色的瞧着他們的少主,他竟然如此安排,何其危險!
“放心。”張婕兒笑了笑道:“我是黃天之子,再沒有推翻這個世道之前,我是不會死的!”
……
“沮府上下大難不死,多虧白馬上下,鼎力相助,拼命死保!”沮煜擡擡手,身子也坐立不住的向前,對着皇甫岑拱拱手。
皇甫岑只是淡淡起身,搖搖頭,道:“非是岑本意,只因公與先生曾有恩岑,如今又爲岑之河東幕府,岑又怎敢不死命保住沮氏一門。”
聽皇甫岑開口上下,談及的都是自己的長子沮授,沮煜自覺臉上有光,又覺得有些愧疚,畢竟當初自己並不贊同沮授投靠皇甫岑,而事實證明,沮授的眼光沒有錯,眼下皇甫岑帶領白馬義從收復廣平,廣宗的門戶大開,接下來平定河北也是遲早的事情,而經歷了這數次大災大難,他皇甫岑在天子劉宏眼中的地位自然與衆不同,雖然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道理沮煜懂,可事實上這麼多年,皇甫岑也沒有因爲此事而遭殃,只能說明一件事,皇甫岑在天子心中與衆不同。所以沮煜也決定把自己家族的利益綁在皇甫岑的戰車上,以往他也許會因爲立場不同,而擔憂皇甫岑有什麼舉動,可眼下,自己的長子畢竟已經成爲了皇甫岑的座上賓,沒有什麼好置疑的了!
“大人,老夫見城內缺糧,想捐獻一些,略表心意。”
皇甫岑點點頭,沮煜這麼做毋庸置疑是對的,隨即點頭道:“好。”
“這就派人送去。”
“不急。”皇甫岑起身,走到沮煜近前,笑道:“廣平乃是重鎮,許多士人子弟的家族都在這裡。”
話還未說完,沮煜的腦袋便已經轉過磨來,偷偷瞧了眼皇甫岑,心中暗道,皇甫岑好算計,想借助自己旁敲側擊,那些還剩存的大戶,事情到沒有什麼難辦的,只是由自己出面,難免會同士人們日後劃清界限。劃清界限?嗯?難道說,皇甫岑是故意這麼做的,目的就是讓沮氏同士人劃清界限?
皇甫岑安靜的瞧着沮煜,一句話都不說。
可他這不說話,在沮煜眼裡卻比說什麼話都有壓迫力。
就彷彿在對沮煜說,你賭還是不賭?
沉浸了好一刻,沮煜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最後承認的點頭道:“好,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