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和劉表既要借陽翟長公主下嫁一事大做文章,進而希望激化十常侍與大將軍何進的矛盾。而何進本人卻不知曉這件事情,他還在按部就班,讓驃騎將軍何苗暗中聯絡十常侍張讓等人。又派人前往駐守在各地的人選。包括丁原、董卓兩股勢力。外加從何進自己府內派出去的其他幾股募兵勢力。
張遼,幷州招募數千胡騎。
王匡,徐州募兵努士五百。
鮑信,泰山招募騎兵上千。
毋丘毅,丹陽募步兵數千。
加上丁原和董卓,何進的大將軍府派出去的騎都尉總共有六股勢力。但何進真正的目的並不是讓這些人來圍剿十常侍等閹黨。其真正的目的乃是剷除蹇碩的威脅後,威懾士人。
爲了等到這些兵馬入京,何進極力促使皇后何氏緩和與十常侍緊張的關係。加上何苗的那些建議,他更加自信,在取得政權消滅“董侯”劉協時,他可以再次把矛盾調指向一直在利用自己的士人們。但是眼下突如其來的變故,倒是讓何進一驚。他已經無法斷定自己的對與錯。天子劉宏竟然同意了陽翟長公主下嫁給已經漸漸被人遺忘的皇甫岑。
這是什麼信號?
是天子打算重新重用皇甫岑的信號嗎?
四下踱步的何進想剿滅這場婚事,但是偏偏他又有力使不上,因爲這是皇族內部的事情。一切交由天子劉宏、宗正、皇甫氏來作決定。
不過結果不言而喻。
何進可以斷定,即便皇甫岑再恨天子劉宏,也總不見得要婉拒天子劉宏的面子。更何況,聽聞陽翟長公主同皇甫岑本身就有那麼一點的不清不白。
爲此,何進頭疼的瞧着面前的幕僚。
沒有袁紹,沒有曹操,也沒有其他人,站在何進面前的人只有陳琳一人。
陳琳,陳孔璋算起來還是他何進的心腹。
但是這個心腹是趨向士人的。如果不是何進實在是沒人商量,是決然不會來尋士人的。
“孔璋,你如何看待陽翟長公主下嫁一事?”
“這個。”陳琳遲疑的搖搖頭,迴應道:“不好說,但是可以肯定,此事對大將軍不利。”
“何解?”
“大將軍試想,他皇甫岑非同他人坐擁河東、幷州兩地,建立功勳無數,又有十萬虎賁,如果陽翟長公主下嫁一事做成,那便無疑從正面承認皇甫岑割據的事實。這還不算什麼,最重要的是,他皇甫岑會接連得到天子的信任,甚至……”
“甚至什麼?”
“呵呵。”陳琳起身笑了笑,迴應道:“恕孔璋無禮。大將軍試想,如果天子沒有其他心思,怎會重提皇甫岑這件舊事。”
其實早就知道天子劉宏有換帝之心的何進點點頭,然後回道:“不瞞孔璋,聽妹妹說,陛下卻有打算改立之說!”
“董侯?”
聞言,何進點點頭。
“如果要是董侯,陛下留給他的可真的厚待了。”陳琳只要一想到,蹇碩手握的西園軍權,還有皇甫岑這支外援,即便皇子辨能夠順利登基,他皇甫岑也能夥同蹇碩推翻這個時局。
“唉!”
聞言,何進一嘆,他也沒有想到竟然會遇見這樣的事情。眼瞧十常侍妥協,只待天子歸天,然後藉助袁紹和劉表的勢力掃清蹇碩。然後引董卓和丁原等人,再接手士人手中的權利。卻沒有想到,天子劉宏在垂死之際,竟然提出皇甫岑這個人。
如果不是皇甫岑過往的囂張功績,何進隱隱都忘記了這個極具威脅,又在洛陽旁側的雄獅。
“孔璋,以你之見,眼下該如何?”
何進想破壞陽翟長公主和皇甫岑的婚事。
但陳琳的回答無疑在他心頭上被澆了一潑涼水般。迴應道:“陽翟長公主的不是國事而是家事。而且由陽安長公主提起,加上陽翟長公主的身份,她不是天子劉宏的女兒而是妹妹。加上故去桓帝的原因,我們無法改變也只好凝視他們如此。
“這。”何進雙手一攤,迴應道:“可他皇甫岑畢竟布衣之身,於理不合。我是不是可以從這上橫加阻攔?”
“以皇甫岑的功績,天子只要賞賜一個爵位,羣臣也無可厚非。”
“這樣。”
“雖說他皇甫岑如今服喪之身,但是我要是沒有算錯,半月之後便是他皇甫岑服喪期滿之際,屆時誰也無法阻擋。”
“就真的沒有辦法了?”
“除非洛陽京畿諸事已定,否則我們很難改變這個局面。”
“你是說?”
“對,就是讓他皇甫岑還身處婚娶的喜慶之中,我們以雷霆之勢,掃滅十常侍和蹇碩的勢力,然後推舉皇子辨登基。”
聞言,何進臉頰之上的汗水涔涔,迴應道:“可是……天子雖然病重,但一時半刻。剪除蹇碩我們有把握嗎?剷除十常侍只會逼得他們狗急跳牆,莫不如拉攏十常侍,然後……”
“恕孔璋無禮,如果大將軍心中對十常侍還心存幻想,孔璋這就告辭。”
說罷,作勢便要離去。
陳琳這番說辭多是經過同袁紹等人協商過得,如今這種危機局勢,他們只有提前動手。而理當由何進這個替死鬼承擔責任。而何進爲人猶猶豫豫,朝秦暮楚。只有施加壓力才能夠威逼何進儘快做出決定。
“孔璋。孔璋。”
何進一急,急忙去拉陳琳的衣袖。似乎認同的問道:“即便我同意,但是天子還未歸西,我即便是有心也是無力。”
聽聞何進這般託辭,陳琳的臉上浮現一絲狡詐的笑意,迴應道:“大將軍,既已說定,以我等實力,難道還掌控不了整個時局。”陳琳回問之後,彎下身去,湊到何進的耳畔輕聲道:“天子這般苦苦掙扎,我等爲何不助其一臂之力?”
“這。”何進身子向後一縮,神情驚恐的望着眼前的陳琳,顫聲道:“這。這。能行嗎?”
“大將軍,天子駕崩。我等正好擁立皇子辨登基即位。而他蹇碩聯合十常侍、董重圖謀不軌正是我等出手斬殺他們的藉口。”
“這。”
“孔璋家中還有事情,就先說到這裡。大將軍想好在告知我等。”
說罷,陳琳就在何進的震驚中,開始離去。走了幾步,然後扭回身提醒道:“對了,此事可急不可緩!”
……
陳琳等人這般商議皆是袁紹的意思。
而從洛陽城內傳播開陽翟公主要下嫁的消息後,便早有人去給安定皇甫嵩、河東皇甫岑去信。
而安定皇甫嵩處,也正朝着兩都三輔進發,做些部署。
因爲,董卓已經快開始率軍東進。
按照既定的計劃。
由趙雲率領萬數三十六生羌騎兵,在董卓入武關後,便奪取陳倉這個要害,卡住蜀川同涼州的咽喉要塞。然後再由馬超所部叛軍,協同皇甫嵩的部隊靠攏長安,扼守住董卓退兵的歸路。
董卓不是沒有重視,只是他不清楚,馬超竟然會是皇甫岑埋伏下的奇兵。
等河東接到陽翟長公主下嫁的消息後,飛鴿便從千里之外把河東的消息送了過來。
閻忠和尹端、夏育、樑衍、張猛、蓋勳等人商議着董卓的動靜。卻突然收到這般好消息。
閻忠把手中信箋一扣,擡頭瞧向皇甫鴻、皇甫酈兩兄弟道:“看來安定皇甫氏的春天來了。”
聞言,不明所以的皇甫鴻扭頭瞧向閻忠,問道:“什麼安定皇甫氏的春天?”
“陽翟長公主要下嫁你們的小叔皇甫仲嵐,你們說這還不是一個好消息。”
安定皇甫氏世代爲將,但是並沒有誰曾成爲公主夫婿。
這一來是武人地位尷尬;二來是他們家中封侯者也就不過那爲數不多的幾個人。眼下既然有消息傳來皇甫岑要贏取陽翟長公主,那不用多說,皇甫岑定然會被封侯,至於拜將這個事情,他們還不敢斷定。
“也就說,天子終於要啓用仲嵐了?”
張猛一喜,擡頭凝望眼前的閻忠,然後問道。
“很有可能。”
“那太好了!”張猛一拍衣袖迴應道:“如果仲嵐真的被複起,我等想要剷除董卓入主朝廷中樞就不遠了。”
聞言,並沒有多少喜色的尹端看向夏育,兩個人同時扭過腦袋看着面前的閻忠,問道:“可是董卓也已經開始入京了,洛陽這種情況下,天子這是何意?”
“能收拾這種局勢的有誰?”
閻忠沒有回答,反倒是扭身看着身旁人,然後輕聲的問道。
“皇甫嵩、皇甫岑。”想了想,尹端回道:“你是說天子已經放棄了其他想法。現在只想由皇甫岑來主政?”
“安定兩皇甫岑如今的勢力大到這般地步,已經不是誰能夠制衡的。除非天子能夠保證他還會長久存在,有他在或許還能壓制皇甫嵩、皇甫岑兩兄弟。但是天子如今病重至此,時機不多了。既然無法制衡皇甫岑,便不如重用,然後藉着仲嵐的手,剷除士人、外戚、宦官,重新建立一箇中樞。當然日後皇甫岑究竟走到何地步,也是看君臣恩情的。”
“君臣恩情?”
現在並不明白皇甫岑同天子劉宏內情的這些武將都撇撇嘴,似乎都在替皇甫岑不滿,然後回道:“如果真是有知遇之恩,怎會出現當年那般冤情。”
閻忠搖搖頭,道:“仲嵐心中還是有大漢的。他隻身來到這裡,先是刀山火海定了百年羌亂,又定了馬騰、韓遂這幾股河西反叛勢力,加之之前的種種,他已經爲整個大漢北疆做出努力。即便大漢中樞發生亂事,這北疆都不會有絲毫異動,這邊是他仲嵐爲大漢做出的努力。如果一人真的不關心了,又何必這般處心積慮,難道只是爲了痛快?不,這個叫做問心無愧,他皇甫岑對大漢問心無愧。”
“恩。不管洛陽發生了什麼,我們還是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守住整個大漢北疆,聽仲嵐吩咐,斷了董卓的歸路。”
尹端點頭。
“此事,通知義真否?”
“告不告訴,義真也是早晚要知道。”閻忠點頭凝視前方,低吟道:“婚姻大事,也只有義真能夠主持這場婚事。我想,此番義真入河東同仲嵐的關係該有所緩和了!”
……
河東。
皇甫岑一身喪服,整負手而立在盧植的孤冢外,輕聲道:“再有幾日,我就該脫下這身孝服了。”
聞言的盧玥兒打量着皇甫岑,問道:“聽河東來往的信使說,陽翟姐姐要下嫁與二師兄?”
聽盧玥兒這麼問,並沒有打算隱瞞的皇甫岑點點頭,道:“卻是有此事。”
“那麼……”盧玥兒踟躕的擡頭看向皇甫岑,似有小心,又很好奇,問道:“二師兄對陽翟姐姐的感情如何?”
“什麼?”
皇甫岑一怔,扭回頭瞧着無辜的盧玥兒。而盧玥兒則是篤定皇甫岑一定聽到了,沒有重複,只是雙眸凝望着皇甫岑。被盧玥兒看的有些心神發毛的皇甫岑搖搖頭,道:“你放心,當日大婚,一併連師妹你都娶過來。”
“不。”盧玥兒搖頭,瞧着皇甫岑說道:“我聽人說,這種政治婚姻最迫害兩人幸福。雖然我心中有些妒忌,但是陽翟長公主亦是我的姐妹,我只是想替陽翟公主問問二師兄,到底喜不喜歡她?如果不,我並不希望能夠看到那樣的場景。”
“這。”
皇甫岑擡手,想要安慰一句,但是內心深處告訴他,他是不喜歡陽翟長公主,兩個人之間的那絲曖昧只適合做紅顏知己。你懂我心,我亦是懂的你心的。而且皇甫岑也不想欺騙盧玥兒,但是這是既定的一步棋。迎娶陽翟長公主的事情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改變的。
“這倒是。”
“二師兄你有沒有想過,你這般會帶給陽翟什麼樣的傷害?”
皇甫岑無奈的一笑。心中卻也在想向盧玥兒說些什麼。事實上,他不喜歡陽翟長公主,也不喜歡盧玥兒。不對,是不愛。或許有喜歡,但是,也僅僅侷限喜歡而已。而偏偏得不到的鄒玉娘纔是皇甫岑心中的那份執拗。
但是皇甫岑卻扭頭解釋道:“師妹。”
“恩?”
“陽翟長公主是不是一個人,我皇甫岑是不是一個人?”
聽皇甫岑這話,盧玥兒不明所以的看着皇甫岑。
皇甫岑繼續道:“而我皇甫岑如今已經不僅僅代表自己一人,看到幾日前的那些人了嗎?他們與我的榮辱與共息息相關。所以,爲兄不能自私的爲了自己的心願而行事。我要顧慮他們,我要爲了他們的利益而活。同樣,陽翟她也要爲了她身後的漢室而活。所以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我們只有依照這等軌跡走。”
“這麼複雜?”
盧玥兒很少探聽政事,在她眼中陽翟是她的好姐妹,唯一不同的也只有他們的身份高低而已。
“所以啊……”
皇甫岑剛想開口說自己迫不得已,卻不想從遠處急匆匆的走過來一個老者,一張豐潤的臉上竟然佈滿了憤怒。
來人正是中山甄逸。
老爺子以往的身體非常不好,但是最近這些年經常住在河東,由張機、華佗兩位神醫的調製,甄逸越活越年輕。
聽說,前些日子,他府內的一個妾室還懷上了一個孩子。
本應該是喜事的甄逸,臉上爲何這般憤怒。不過皇甫岑轉念就想明白,對着盧玥兒說道:“玥兒,替爲兄擋了甄老的覲見。”說話間,皇甫岑已顧不得什麼禮儀姿態,急急匆匆朝着草廬後山跑去。
“皇甫仲嵐,你給老夫停下,老夫都看見你了,你要是敢再動一步,我中山甄氏就此斷卻同你河東的聯盟。”
見甄逸真是動了怒,皇甫岑尷尬的轉回身,走到甄逸的身旁,對着盧玥兒使眼色,示意盧玥兒先避一下。
“老夫就這麼不招白馬都尉待見。”
說話間,甄逸的臉色已經十分難看。語氣竟然也用上了少有的冷漠。
“呃……甄老,來找仲嵐何事?”
皇甫岑硬着頭皮問道。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跟老夫打馬虎眼。”甄逸鬍子一撅,憤然道:“沒有他事,就是爲了我那閨女的婚事。”
談及此事,甄逸的臉上陰沉似水,不等皇甫岑回答,指點皇甫岑到:“皇甫仲嵐,當年約定的婚事,時隔今日已經多少年了?當時你以我閨女甄姜年幼爲藉口,老夫也不勉強你,事到如今,天子都要把陽翟長公主下嫁,老夫那閨女該怎麼辦?”
聞言,皇甫岑爲難的回道:“甄老,你看,天子下嫁皇妹,總不能讓其做妾室吧?”
“這個老夫也知曉。”甄逸見皇甫岑緩和語氣,迴應道:“事到如今老夫也不爲難你,雖然你我婚約立在之前,但老夫那女兒也要隨同陽翟長公主一同下嫁。”
“這個。”
“這個什麼?”
見甄逸真的動怒,皇甫岑急忙緩和道:“我這就上書同天子、宗正言明此事。”
聽皇甫岑這般回答,甄逸的臉上浮現一絲狡猾的笑意,迴應道:“這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