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平六年(179)到初平二年(191),從當年與靈帝約定出京到如今物是人非率軍而回後,這中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不過不論皇甫岑這些年做了什麼,收服烏丸還是驅逐鮮卑,亦或是蕩平高句麗、匈奴,安定了數百年的羌患卻都不能阻止大漢傾頹的步伐!從何進詔令各路軍閥入京勤王起,大漢傾頹之勢已經不可阻擋。董卓廢少帝,十二路諸侯討伐董,各地割據勢力不斷加重,漢室已經淪爲天下羣雄逐鹿的砝碼。
年不到三十的皇甫岑,鬢角邊竟然華髮早生。
聽了小天子劉協的一席話,皇甫岑早已經沒有了十二年前的激動。加之與陽翟長公主那微妙的情緒,反而卻有幾分淒涼的走在回府的路上。
迎面正走來蔡邕、賈詡兩人。
“仲嵐,你的頭髮。”
皇甫岑如今在朝中的地位也算是高高在上,加之皇甫岑入仕前的惡名,洛陽城內的那些老臣無一敢同皇甫岑閒聊敘舊,倒是也只有與皇甫岑老相識的蔡邕纔敢有這麼一問。
“哦。”皇甫岑心不在焉的回了一聲,目光有些渙散的擺了擺手,斥退身旁來往的太監宮娥,眼眶有些紅腫的盯着蔡邕,淡淡道:“伯喈先生,可知天煞孤星?”
“這。”蔡邕惶恐的瞧着皇甫岑,問道:“仲嵐怎麼這麼說?”
“如果不是。”說到此處,皇甫岑把目光轉向大殿,自言自語道:“如果不是,爲什麼他們都先去了呢?”
蔡邕無言以對。
事實上,確實就是這麼一回事,從皇甫岑入京起,每一個幫助過他的人因爲這樣或是那樣的原因先後逝去。從涼州三明段熲自盡、張奐終老,到廣宗城內,張角進獻自己的頭顱起,皇甫岑的功勳就是踏着這些死屍而起。包括後來信都城自盡的老師盧植還有挽大廈之將傾卻先走一步的靈帝劉宏,這些人亦師亦友,對皇甫岑都曾有過提攜。而現在與皇甫岑曾經並肩戰鬥過的人,如今站在他身旁的又能有幾人?
公孫瓚?
劉備?
“大人。”
兩個字的迴音很大,在空無一人的大殿之上,有如醍醐灌頂之音般,喚醒沉醉在悲哀情緒的兩人。
“文和?”
來人是賈詡,那個西涼毒士。
“大人。”賈詡伏地跪倒在皇甫岑近前,面色平淡如水,語氣也是稀鬆平常的回道:“大人,自古成帝王霸業者皆需無情、無愛。”
這短短的一句話,讓兩人聽得有些寒意陣陣。
蔡邕更是有些微怒的瞧着賈詡,他早知河東上下野心不小,卻沒有想到竟然到了這個地步,絲毫不會顧及自己的存在。
“賈詡!”蔡邕猛回身,斥責賈詡,厲聲道:“你胡說些什麼!”
聽見蔡邕的斥責,皇甫岑擡手阻斷蔡邕,回頭道:“伯喈先生,還是讓我與文和單獨一敘!”
“哼!”
冷哼一聲,蔡邕轉身便朝着小天子內寢走去。
賈詡絲毫未受蔡邕影響,不屑的迴應道:“大人要是被兒女私情亂了國家大事,我賈文和與河東上下也真就有眼無珠了。”
“呵呵。”
皇甫岑苦笑。
“大人何須苦笑。”賈詡迴應着皇甫岑,淡淡道:“不論結局是什麼,大人終究要完成一些人沒有完成的事情!否則,怎麼能對的起那些先後爲這個國家死去的人?”
“那些爲國先後赴死的人?”皇甫岑猛地一拍牆壁,赫然道:“難得你賈文和同我說一句實話,就爲了你這句話,我皇甫岑也要重拾這大漢河山,再塑漢室,再造大漢。”
“臣敢不效犬馬之勞!”
賈詡雙膝順勢一倒,跪倒在皇甫岑面前。言語之中已經把皇甫岑侍奉爲君上。
“請起!”
“大人,適方纔陛下已經傳令,諸事託付大人,詡請大人即刻議事,安穩時局!”
“好,你我二人同去!”
兩人轉到南宮前殿。
殿內圍聚着一羣人,正是與皇甫岑大軍同來的河東一衆心腹,加之收降的董卓部將,還有閻忠率領的西涼軍,這便是皇甫岑重塑大漢的三個班底。這中有皇甫嵩這些年的心腹,也有董卓的心腹,當然皇甫岑的心腹佔據半數。他們曾經有着很深的矛盾,但是他們卻有一個共同的目標,他們都是涼州三明之後,都是涼州武人的後繼。他們代表的利益是武人。這中並沒有蔡邕、馬日磾這類妥協的老士人團體,可以說,他們目標都是一致的。
“大人。”
河東上下齊齊對皇甫岑施禮。
一旁的董卓舊部也都整齊的站了起來,緊張的看着皇甫岑。
他們剛剛歸附皇甫岑,對皇甫岑的心性還不熟悉,很是擔憂會被皇甫岑清洗。
這中由屬董旻、李儒爲最。
當然在虎牢關、潁川一線佈置防務的徐榮也把諸事交託副手胡軫,親自來到洛陽,一見昔年舊友。
皇甫岑沒有刻意的對誰表示什麼,只是掃視衆人過後,來到中央,平靜的說道:“諸位,你我是昔日舊故也罷,昔日宿敵也罷。今時今日,你我,涼州、幷州、河東已然綁在大漢這輛戰車上,只有把這輛戰車保護好,你我纔會更進一步,大漢武人才會更近一步!”
聞言,以閻忠、尹端、夏育、張猛、蓋勳幾人爲尊的涼州一衆宿將齊齊點頭應允。
而董卓舊部皆已李儒、董旻、徐榮爲首,瞧着皇甫岑。
三人心境各爲不同,徐榮自然心向皇甫岑,但董旻對皇甫岑更多的感情是排斥,而李儒則是對皇甫岑選擇觀望。畢竟昔日與皇甫岑的舊怨很深,難保皇甫岑不會藉此清洗董卓舊部。
“仲嵐。”閻忠擡頭瞧着皇甫岑,直言不諱道:“如今我涼州武人入主洛陽,自當掌管中樞,否則定會被那些士人制衡。”
言語之中,閻忠絲毫不避諱其他人對他的目光。
“卻是當務之急。”
而旁的夏育擡着頭瞧着皇甫岑。
皇甫岑不動聲色的回道:“我涼州武人剛剛入主洛陽,不易有大動作。中樞雖重,可三公九卿不能輕易升遷。”
“嗯?”
衆將擡頭齊望皇甫岑,其他的不說,董卓入主洛陽的時候也曾這麼說,但最後他還不是慢慢掌控了大漢中樞。
“仲嵐打算徐徐圖之?”尹端想了想,繼續道:“如今仲嵐手下精銳及近三十萬兵源,山東諸侯覆滅近在眼前,何須如此?”
聽這話,賈詡、李儒、程昱三個謀者齊齊望着皇甫岑,似乎都在齊望皇甫岑能有什麼不同的答案!
皇甫岑一笑,瞧着尹端,迴應道:“治大國如烹小鮮,諸位軍功出身,雖然我皇甫岑可憑藉一時武力消滅山東諸侯,但也會把大漢帶入連綿不絕的兵災之中,這又與現在何異?”
“那山東諸侯就不平了?”
夏育嚷着嗓子回頭瞧着皇甫岑。
他們這些人,雖然地位尊崇,不過說實話都是一羣大老粗,打過的仗是無數,但治國卻如同兒戲一般。所以皇甫岑並沒有想讓手下這剛剛聚集的三股勢力插手政事。隨即迴應道:“平定山東諸侯需要分化拉攏,恩威並施!”
“不懂!”
夏育一甩衣袖,有些不悅。
一旁的閻忠則是瞧着夏育輕聲道:“我說夏育,你個老不死的,安分的享福就得了,還管什麼政事。治大國如烹小鮮一切皆聽仲嵐的意見便可。”
“可是。”
“怎麼,當今天子尚稱呼仲嵐爲‘尚父’,你可有不服?”
一向與夏育說笑慣了的閻忠臉色突然拉長,冷聲質問。
聞言,夏育嘎嘎嘴,便不再開口。
皇甫岑笑着緩解道:“諸位功勳,我心中有數,明日早朝定會稟奏天子封賞。至於插手政事,也都是早晚的事情,不過我手中行伍混雜,尚需整編,各位何不各司其職的好?”
聽這話,這羣武夫之中還算有些見識的蓋勳出言道:“我等自然以大將軍馬首是瞻。”
“嗯。”
皇甫岑感激的看了眼閻忠和蓋勳,說實話,他手下如今這三股勢力,最難以管束的便是皇甫嵩的舊部,論交情,他們都是父兄舊部,年紀要比自己漲上兩荀,而且他們所立的戰功也是最多。不像河東舊部,那是在自己一手帶出來的部將,威信自然無二。而再說董卓部下,他們新降,唯恐皇甫岑對他們清洗,就更不用說什麼與皇甫岑發生分歧。
張猛轉頭瞧着皇甫岑,問道:“縱然要穩住時局,但大漢中樞不能掌控在這些老士人之手,否則定然又是一場山東十二路諸侯討董!”
聽見這話,董卓舊部一臉無奈。
皇甫岑點點頭。其實他心中早已有數,剛從小天子劉協那裡來,皇甫岑便已經把老士人的位置安排好了,隨即衝着狄清道:“把我昨夜準備保奏的名單拿來!”
聽這話,狄清從懷中去處一道奏摺!
“遷槐裡侯皇甫嵩爲太尉。”
“遷西鄉侯朱儁爲司徒。”
“遷襄賁侯劉虞爲司空。”
……
“遷黃婉爲太常。”
“遷張溫爲光祿勳。”
“遷陳紀爲衛尉。”
“遷荀爽爲太僕。”
“遷韓融爲廷尉。”
“遷趙謙爲大鴻臚。”
“遷陳王劉寵爲宗正。”
“遷趙岐爲大司農。”
“遷種輯爲少府。
……
三公九卿,竟然局勢先前大漢士人。儼然,皇甫岑已經僭越發號施令。
聽此言,不再發言的一衆西涼武將齊齊扭頭瞧着皇甫岑,這是什麼意思?除了槐裡侯皇甫嵩一人保遷一個有名無實的太尉,其他人竟然落得空空如也?
看着衆將心中不滿,閻忠略微提醒道:“仲嵐,這是不是……蔡邕與馬日磾、鄭泰等人已經參政知事,如今這三公九卿局勢前朝舊部,可是令西涼武人心寒啊!”
而李儒則是觀瞧着皇甫岑,他不明白,皇甫岑爲何把到手的權利全部拱手相讓,這……
不過李儒在看到身旁程昱、賈詡等人的表情後,便知道,皇甫岑的目的定然不會這麼簡單,如果這麼簡單就不是皇甫岑了!
正如李儒所料,皇甫岑平靜的迴應道:“適方纔,陛下與我相談,想與山東諸侯何解,爲表誠意,陛下派出九卿重臣出外安撫山東諸侯,此乃先禮後兵,如能兵不血刃,我等自然不用大動干戈!”
“呦!”
李儒深吸一口氣,滿臉驚恐的看着皇甫岑,雖然其他人還是不明,但李儒卻很清楚,皇甫岑這麼做無疑等於給了老士人們狠狠一擊,既不給他們謀反的理由,又像是厚待這些人,但他們如果一旦與山東諸侯不合,必將遭受殺身之禍,而要與山東諸侯勾結,日後皇甫岑還會有藉口將之一一斬殺。而且,中樞大權盡數落在皇甫岑之手,這一招不可不畏狠毒!
聽完這話,閻忠恍然大悟,看皇甫岑的眼神也大爲不同。適方纔,他見皇甫岑應對夏育、尹端這些老臣無奈狀,對皇甫岑獨掌朝政還有些擔憂,但沒有想到,皇甫岑旦夕之間,便把洛陽城內老士人的威脅散於無形。而身爲參政知事的太傅蔡邕、太子太傅馬日磾、太子少傅鄭泰等人又是心向皇甫岑的士人,這洛陽朝政,皇甫岑已經掌控一半。
未等閻忠想罷,皇甫岑繼續道:“九卿初訪後,中樞壓力倍增,故而岑以爲增加尚書人數,增重尚書檯、中書省、門下省的權利。”
“嗯?”
“以李儒爲尚書檯尚書令,田豐爲尚書僕射,顧雍、張昭、張紘、徐庶、魯肅、劉曄爲曹掾。以程昱中書省中書令,賈詡爲門下省侍中。”
聽皇甫岑說完,所有人都扭着頭瞧着李儒,別的不說,尚書檯的六曹尚書名聲不顯,現在也無人重視此職,可是眼下,諸位隨同皇甫岑入京的功勳老臣尚未得到封賞,身爲董卓嫡系的李儒竟然會的到如此青睞。甚至壓着皇甫岑心腹程昱、賈詡等人。
李儒心中有苦說不出,聽皇甫岑之意,這尚書檯的權利日後會很大,可以控制大漢中樞,尚書檯其他七座,不是皇甫岑河東舊吏便是皇甫岑以天子詔利弊的士人,這些人怎麼會聽自己的,尚書檯的大權還不是掌控在皇甫岑的手中。更何況,這僕射田豐與皇甫岑師出同門?
不等衆人回味,皇甫岑繼續道:“以蓋勳爲司隸校尉,以孫堅爲執金吾其子孫策暫代,以閻忠爲河南尹。”
“以益州刺史臧洪爲益州牧。”
“以荊州刺史劉備爲荊州牧。”
“以揚州刺史華歆爲揚州牧。”
“以河東太守沮授爲幷州牧。”
“以公孫瓚爲護鮮卑校尉。”
“以太史慈爲護東夷校尉。”
“以張飛爲護匈奴校尉。”
“以關羽爲護烏丸校尉。”
“以趙雲爲護羌胡校尉。”
“以董旻爲鎮東將軍。”
“以程普爲鎮西將軍。”
“以黃忠爲鎮南將軍。”
“以馬超爲鎮北將軍。”
“以顏良爲安東將軍。”
“以文丑爲安西將軍。”
“以張頜爲安南將軍。”
“以徐晃爲安北將軍。”
“以張任爲平動將軍。”
“以張繡爲平西將軍。”
“以龐德爲平南將軍。”
“以閻行爲平北將軍。”
“其他李傕、郭汜、樊稠、張濟、李蒙、胡軫等爲雜號將軍!”
“徐榮爲左將軍督董卓舊部屯兵潁川。”
“麴義爲右將軍督河東舊部屯兵平城。”
那些舊系官員聞及皇甫岑之言,心情大爲不同。
“禮闢尹端、夏育、張猛、樑衍、袁渙、法正、楊阜、郭嘉、趙儼、周瑜、戲志才爲我大將軍府曹掾。”
“老子這大把年紀還要入你大將軍府,這成何體統!”
聽見衆人皆是實權,反倒是身爲皇甫嵩舊部的這些人,只有蓋勳、閻忠等人得到好處,自己這些人辛苦忙活了半天卻還只是個曹掾,這讓心性本就不是那麼看淡的夏育有些不滿。
聽此,皇甫岑一笑,看着夏育道:“夏大哥,諸事妥當我可是要親征山東諸侯,難道你真捨得做高官,而……”
“嗯,你說的是真的?”夏育想了想,搖搖頭,自言自語道:“不對,不對。你仲嵐你方纔不是還說要讓這些老士人安撫的!”
“可是我還說了,先禮後兵!”
“嗯?”
“呵呵。”皇甫岑一笑,迴應道:“至於怎麼選,就看夏大哥你的意思了!”
……
初平三年(192),二月。洛陽。
天子下令,以槐裡侯皇甫嵩爲太尉,以朱儁爲司徒,使劉虞爲司空。皇甫岑爲大將軍,開府,假節鉞。選經學博士蔡邕爲太傅與大將軍皇甫岑參政知事;又以馬日磾爲太子太傅;又以鄭泰爲太子少傅。一時間,皇甫岑接替了當朝何進的位置。而蔡邕則是取代了袁隗的位置參與朝政。兩人秉持國政,立刻體現了他們身後所代表的利益不同體。皇甫岑代表着武人利益再次把持朝政,而本是士人主政的協作也被蔡邕這一類早與武夫妥協的河東新興勢力團體取代。
一時間,風雲變幻,下一個時代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