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蔡瑁一笑,聳肩道:“轉過街角,他們就在等着你。”
“你不是說在你府上一敘的嗎?”
蒯良顯然被蔡瑁這臨時決定弄得一驚。
蔡瑁回道:“有些時候、有些人比我們還要急,所以我們纔能有講價還價的餘地。”
“就在前面那個街角?”蒯越點着頭向前走,未走幾步便停在那裡。心中暗想,朗朗乾坤,烈日昭昭,他們這羣人竟然如此大膽。但蔡瑁那句話還是很對,自己要在蒯氏在荊襄還有討價還價的餘地時候選擇出手。
帶着些許的疑慮、擔憂、期待、恐懼等等多種複雜的心情,幾人轉過街角,便到近前,彼此凝視一眼。
只見蔡瑁輕拍手掌,不知從何處閃現而出兩個人。
一個許褚,一個罩在黑衣裡的漢子。
“你們是?”
蒯良問道。
“嗯。”黑衣人擡手阻止道:“別管我是誰,你只要知道我代表的是譙縣曹操就好。”
“是嗎?”蒯越一向不喜歡故弄玄虛的人,厲聲問道:“請問,我們如何確定你就是曹操派來的人。”
“呵呵。”黑衣人一笑,淡淡道:“不愧是蒯異度,心思確實細膩,這個不用辨認,你問問你身旁的蔡瑁便可,我同他來往這麼些時日,你信不過我,當信得過他吧?”
蒯越並沒有去問向蔡瑁,走到黑衣人面前。
“嗯。”
一臉橫肉的許褚伸手攔住走到近前的蒯越。
蒯越沒有絲毫動容。
“讓異度先生過來。”
一句話罷,大漢才收回自己的手,不過他依舊警惕着四周。
“我看,你我需要單獨談談。”
蒯越笑問道。
“呵呵。那麼異度先生請這邊來。”
黑衣人讓過蒯越。
兩人走到僻靜之地,最後黑衣人率先開口道:“不知異度先生想要知道些什麼?”
“利益,你能給我什麼利益?”
“利益,當然不會太離譜,同現在相差無幾。”
“笑話。”蒯越眉頭緊皺,笑道:“你可知我蒯氏一門如今在荊襄也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那是自然。”黑衣人點點頭,笑道:“不過那都是過去了,只怕朝廷大軍一到,你們蒯氏的地位就要不保?”
“呃。”
被黑衣人這麼一拆穿,蒯越也不便掩飾。
“你們蒯家知道,當今朝廷主政的是大將軍皇甫岑,他纔不及弱冠就能殺公綦稠,復仇之心何其強烈。即便他爲了安撫荊襄衆人,而放過你們。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他這麼年輕,有很多時間,等他坐穩這個天下,在拿你們的子嗣動手,到那時荊襄便是血流成河。”
“可是,現在在荊州說話算數的是劉備。”
蒯越禁不住的反駁一句。
“有什麼不同嗎?”黑衣人笑道:“雖然荊襄之主現在是劉備,但是劉備究竟心向何處其實早已不用猜測,他歸順朝廷也是遲早的事情。別看他現在一時猶豫,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我敢肯定的是,他劉備絕對不是因爲你們!”
“雖然你說的不錯,但還是不能打動我。”
黑衣人沒有理會蒯越,接着道:“你知道爲什麼嗎?”
“爲什麼?”
“因爲他劉備漢室之後,他同皇甫岑是結義兄弟,於公於私他都會降,只不過是早是晚的事!而他也終究會落得功成名就,你們就……”
蒯越擡頭。
“而我們與衆位沒有那麼大的深仇大恨,所以我們不會剷除荊襄各家門閥。”
談及仇恨,蒯越尷尬的一笑,轉身問道:“你能代表曹操?”
黑衣人一怔,點點頭道:“能。”
蒯越大笑道:“你恐怕說笑了,你何能代曹操做此決定?”
聽聞此言,黑衣人快步上前,緩緩撤下遮在頭上的黑布,笑道:“你看呢?”
起初黑衣人退卻遮掩,蒯越也沒有什麼異樣的表情,可是當他徹底看清楚面前黑衣人的表情後,顯然一驚,擡手臂道:“你……你……竟然是……”
瞧着蒯越的反應,黑衣人一笑,迴應道:“異度兄,別來無恙!大將軍府下數年一別,不想竟得今日才見!”
“走,我們先回府商議。”
待看清楚來人,蒯越一改往常的推塞,反而拉起黑衣人的手臂便往回走。
“走。”
“走。”
遠處瞧見此景的蔡瑁同蒯良、張允相視一笑,此事已成。
幾人往蒯越的府邸走去,而那黑衣人擡頭瞧了瞧夜空,低喃道:“孟德,荊襄大族已定,你出兵沒有?”
……
南郡。
南郡東北是潁川,西南是襄陽,中間需途經新野。光武帝劉秀起家的雲臺二十八將多數出於南郡,以往此地就是門閥林立,加之光武帝劉秀不忘舊恩,對這些門閥也不曾打壓限制,促成東漢以來,南軍成爲門閥林立最嚴重之地。
“大哥,一切皆已準備就緒。”
曹仁走到曹操身邊,握着手中的佩劍,直指不遠處的襄陽方向。
“嗯。”曹操點點頭道:“此去荊州我們要當先拿下襄陽。”
“我們爲啥要去荊州,不回老家?”
身後的曹洪不解的問道。
“不……”曹操沉吟幾分鐘後道:“回。”
“大哥,你當真已下決定?”
一旁的夏侯惇挑着眉毛問道。
“怎麼,你們不信?”曹操渾然起身,舞起手中兵刃,臉上呈現一幅前所未有的凝重到:“山東諸侯雖然無梟雄之主,但朝廷留給我收攏山東諸侯的時間不多了,偏偏是這荊州之地最爲富庶,也是門閥林立之地,劉備根基未穩,皇甫岑的部下皆是習慣馬戰,我們也只有依靠水戰或許才能夠阻擋一時!”
“好!”夏侯惇同曹仁相視一眼,昂揚道:“我等願誓死追隨大哥。”
“好。好。好。諸位兄弟請起,這趟荊襄之行,你我宗族兄弟當齊心協力闖下一片天地!”
“大哥,我們就帶這麼點軍力,就這麼去襄陽是不是有些……”
曹休年紀最小,也是最爲擔憂此行之人,上次南宮那場慘況到現在還讓曹休心有餘悸。
“放心吧,文烈,我們在襄陽城內有內應。”
“可是二荀?”
夏侯惇這才恍然大悟,隧開口問道。
“嗯,公達已去數日了。”
“那他傳回書信沒有?”
曹操點點頭道:“雖然公達沒有說蒯氏兄弟是否答應歸降我,但我相信公達此趟必成。”
“公達先生與文若先生智謀卻是當世無雙。”
就事論事,夏侯惇還是挺佩服這叔侄二人。
“呵呵。”曹休拍了拍曹洪的肩膀笑道:“這樣我就放心了,估計此趟不用招募人手,就能全取荊襄九郡。”
“先不要高興的那麼早。”曹操打斷他們的興致道:“有些人並不希望我們能拿下荊襄九郡。”
“誰?”
“除了皇甫岑還能有誰?”
曹仁笑道。
“錯,這一次與我們爭雄的不是他,是劉備。”
“劉備?”
身旁曹氏宗族子弟同時大驚,儼然在他們眼裡,他們真正的對手還是白馬都尉皇甫岑而不是如今的荊州牧劉備。
“方纔妙才送來戰報,說皇甫岑調集徐榮兵進豫州,與袁術交鋒了,這下我們就無後顧之憂了!”曹操笑着從衣袖中拿出信箋,對着身旁諸位兄弟,道:“沒有了身後徐榮的威逼,我們才能萬無一失!”
“大哥,既然不是那皇甫岑,只是區區劉備,我們還用等着文若、元常、文長他們說動潁川老士人給咱們募集兵力嗎?莫不如現在就……”
幾人紛紛擡頭相看曹操,似乎已經忘卻洛陽城內的那場大敗,對襄陽的局勢有些躍躍欲試。
……
南郡之外。
一隻小船在江上泛波逐流,船上身影只有兩三人。若是不注意,還真以爲是打魚的漁家。
“呵呵。魯子敬,你還真是悠閒的很啊!”
從船艙之內走出一青年公子,擡手接過船上釣魚翁手中的酒壺說道。
“唉!這魚兒還未上鉤,我這不是閒的慌嘛?”
那人轉回身來,四方臉,年紀也不像漁翁的老木,倒是年輕的很。正是東城魯肅。
“哦。”年輕人正是剛剛從益州歸來的劉曄,聽聞魯肅之言,看了看他身旁的魚簍,笑道:“打了半天的魚,你魯子敬竟然一條都沒有打到,哈哈。”
魯肅笑而不語,眼光望向南郡方向,笑道:“快了,應該快了,荊襄之變,也是曹操之變。”
劉曄聽出魯肅話中有話,低道:“是啊,如果荊襄一定,便是揚州了,趁着袁術、曹操無暇東顧之際,你魯子敬是不是也該出手了,否則,你倒是真讓大將軍承受了一股壓力!”
“有嗎?”
魯肅笑着搖搖頭。
“當然有,大將軍雖然厚待那些老士人,但是權利卻一下子都轉移到尚書檯了,而尚書檯中田豐是大將軍的同窗師弟,顧雍、張昭、張紘都是河東六藝書社的學子,徐庶是南宮立過功勞,又是陽翟長公主的家丞,說起來這幾個曹掾之中也只有你我名聲不顯,卻能一步登天,真可謂是直入權利中樞。朝廷上下嫉妒的緊呢!”
“呵呵。”聽劉曄此言,魯肅搖頭笑了笑,道:“好像子揚也是漢室之後,也算是有背景的吧?”
聽魯肅調侃,劉曄搖搖頭,不置可否,迴應道:“對,拿公瑾的話說,我入尚書檯未嘗沒有平衡權利的意圖。倒是你魯子敬要不展示一番手腕,嘿嘿……屆時少不了一番緋議!”
未等劉曄說完,身旁的魚竿已經顫抖起來。
“子敬,子敬,你的魚上鉤了,上鉤了。”
劉曄激動的嗓音驚起江水之中的水鴨,嘩啦啦化作一團疑雲,朝天而去。
“終於上鉤了,嘿嘿!”魯肅回身看了看自己的魚簍,會意的一笑道:“走,我們回去。”
……
“叔父,局勢怎麼會一下子變成這樣?”
諸葛亮眉頭緊皺,諸葛玄帶來的消息實在不是一個好消息。
諸葛玄淡淡道:“他蔡氏、張氏的態度已經很明顯,蒯良也是主張與不降的,如今只剩一個蒯越,既然蒯越與劉荊州都遲遲不表態,那莫不如就爽快一些,我就不信他蒯越會與蒯良、蔡瑁等人意見不一!這樣我也好看看劉荊州爲何遲遲不應朝廷,劉荊州究竟再等什麼?”
聽諸葛玄是有意爲之,諸葛亮搖搖頭,有些埋怨的口氣說道:“劉荊州的本意是要拖住荊襄的這些門閥,可是現在可好,爭執一起,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是剝了蒯良的職位,但是弊大於利,這麼一來兩方必定勢同水火。而我們似乎也沒有機會在找任何藉口拖延,蒯氏兄弟他們爲求自保,必然會奮起反擊。”
諸葛玄迴應道:“反擊?他們有什麼依靠,一些落敗的門閥,荊南一戰,他們已經沒有那個實力掌控整個荊楚大地了。而憑劉玄德這兩年在荊襄的功績,足夠收回他們的權利。更何況我們尚有朝廷援軍!”
“呵。”諸葛亮看了看自己的叔父,覺得諸葛玄的想法太過想當然了,道:“叔父,恐怕這次你錯了。”
“我錯了?”
諸葛玄回頭問向諸葛亮。
“叔父可曾想過他蒯氏、蔡氏要是無人爲應,安敢如此?”
“你是說曹操?”
“嗯?”諸葛亮一驚,聽到諸葛玄很平淡的說出曹操的名字後,諸葛亮就意識到諸葛玄早就知道了曹操的存在,上前急道:“叔父既然知道曹操的存在,那……”
見諸葛亮生疑,諸葛玄笑了笑,迴應道:“放心,大將軍早來書信讓我處處留心曹操的蹤跡,雖然現在並未瞧見此人,但是我也早就有準備!”
諸葛玄點點頭。
見諸葛玄狀態,諸葛亮還是略帶爲難之色,搖搖頭,道:“叔父可有把握對付曹操?南宮城內,就連勇冠三軍的孫堅可都是險些身死他手!”
“這。”諸葛玄遲疑道:“不可能,曹操如今是喪家之犬,怎能攪亂大局!”
“怎麼不可能?”見此,諸葛亮提醒道:“叔父,千萬謹慎,南宮皇城便是前車之鑑啊!”
諸葛玄低頭不語。
“叔父”諸葛亮嚷道:“單單希望州牧大人拖住他們,可能嗎?”
“呃。”諸葛亮這麼一吼,諸葛玄倒是被他驚醒,額頭上的汗水涔涔,雙目有些發呆的低喃道:“不行。不行。看來我要與劉荊州商量一番。”
“嗯。”諸葛亮點點頭。道:“讓劉荊州越早準備越好。”
話罷,諸葛玄已經失魂落魄的離去。
“對你叔父來說真的是有些打擊過大了?”
從外轉進的兩個人龐統和司馬懿同時開口道。
“沒辦法。”諸葛亮無奈的說道:“叔父太過大意,小覷曹操,想必蒯氏兄弟現在已經同曹操聯手了,我們再晚些可就要被動了。”
“他們聯手不讓人意外,倒是大將軍人在洛陽,竟然能知千里之外的事情,當真是讓人佩服!”
龐統想了想,回味了一下。
瞧着龐統噁心的笑容,司馬懿沒好氣的白了一眼龐統,不過話又說回來,他也對大將軍皇甫岑能夠得知此事而驚訝。
“說說我們下步怎們辦吧?”
諸葛亮轉移話題道。
“先聯合魏延和文聘,最起碼我們要在兵力上保持與他們的平衡!”
司馬懿道。
聽此,龐統一笑,拍拍手掌,從遠處閃出一個壯漢,慢慢走向龐統。
“他是?”
諸葛亮與司馬懿不明所以的瞧着龐統,然後問道。
“我是沙摩柯!”
聽到諸葛亮和司馬懿的相問,言語有些生硬的沙摩柯當即迴應道。“嗯,你們同諸葛玄的談話我已經聽到了,不錯。聯合魏延和文聘能預防襄陽城突發事變,但是要撐到大軍到來之時,恐怕尚有不足?”
“龐統,這是怎麼一回事?”
諸葛亮與司馬懿來的晚,對荊襄的事情一無所知,倒是龐統身爲天子使臣,有皇甫岑的聖旨,再見劉備前,他已經見過沙摩柯,同五溪蠻談好條件,爲的便是應付眼下這種突然的急事。
“他是我請來的!”
“可他……他是胡虜!”諸葛亮一急,上前偷偷伏在龐統耳畔低語道:“大將軍最忌諱胡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司馬懿倒是沒有諸葛亮那般緊張,只是不住的端詳幾人,似乎要瞧出他們身上究竟有什麼變化!
“我當然知道!”
“知道……你還!”
諸葛亮一急,差點喊出來。
瞧着諸葛亮的反應,沙摩柯轉回頭,悶聲迴應道:“行了,別埋怨他了,你以爲我們還真願意管這事兒啊,要不是你們那個大將軍白馬都尉親自來書給我父,我沙摩柯纔不趟這趟渾水!”
“呃。”諸葛亮一怔,回看龐統,道:“他說什麼?是大將軍的主意?”
“是啊!”
龐統壞笑的看着諸葛亮,似乎很樂意瞧到諸葛亮這個樣子。
而旁的司馬懿卻冷冷的瞧着沙摩柯,問道:“來了多少人?”
“不多,先潛入城內只有我們幾百人!”沙摩柯恐面前三個小孩子小覷自己族人,隨即迴應道:“另外,我父已經派人與胡羌校尉趙將軍取得聯繫,他們會從魚復殺過來!”
“既如此,龐統,我們去與魏、文兩位將軍通通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