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車輪前進,
世界棄舊迎新。
螳臂擋車枉費心,
空留千古遺恨!
洪秀全率領五軍主將和大小頭領,親自迎接洪大全,使洪大全深受感動。洪大全提出,他的人馬可受洪秀全的指揮,但不能加入拜上帝會。待將來推倒滿清政府,論功行賞,平分江山。洪秀全本不願意這麼做,但爲了顧全大局,口頭上也答應了,並封洪大全爲天德軍師,地位僅次於自己,和他共掌軍政大權。於是,兵合一處,將歸一家。而後,設宴隆重祝賀。
宴罷,洪秀全發佈了撤離金田、向永安州進軍的命令,並授權楊秀清分兵派將。楊秀清命石達開和洪大全各率自己的人馬,繞走三裡圩,攻打永安州。二人聽了,領命而去。楊秀清又派蕭朝貴、馮雲山各率本部人馬爲先鋒;洪仁發、洪仁達隨軍聽令;林鳳祥、李開芳爲後合,總督糧草,從正面攻打永安州。餘者皆隨中軍遞次出發。
且說蕭朝貴和馮雲山,他倆率本部人馬五千多人,從金田出發,經風門坳、新虛、平南,正向官村進軍,忽接到探馬稟報:“向榮、烏蘭泰的清軍,已經搶佔了官村,堵截我軍。”蕭朝貴聽了一怔,對馮雲山說:“向榮這條老狐狸爲什麼來得這樣快呀?”馮雲山說:“向榮領兵多年,頗有用兵經驗,敗而不衰,乃天國之死敵,你我切莫大意!”蕭朝貴說:“你不是常說‘兵貴神速’嗎?我看,何不乘我軍銳氣正盛的時候,一鼓作氣把官村拿下來?”馮雲山點了點頭,蕭朝貴當即傳令,把人馬排開,馮雲山在左,洪仁發、洪仁達在右,分三路直撲官村。
再表清軍。前文書說過,向榮兵敗駱駝山,幾乎全軍覆沒,一口氣逃回了永安州。次日烏蘭泰也敗回城內。二人見面,萬分羞愧,各自查點了一下軍兵,加在一起也不足三千人了。向榮急忙派人去桂林求救。烏蘭泰也派人到廣州求援。一個月後,援兵開到了。其中有廣西綠營兵三千,桂林旗兵一千五,廣州旗兵兩千名。向榮算計了一下,還感兵力不足,又招募鄉勇四千名,歸烏蘭泰統帥。烏蘭泰有了兵力,腰桿兒硬了起來,對向榮說:“我烏蘭泰一直想打勝仗,沒料到竟敗在無名小輩之手!我願引兵再戰。”向榮聽了,很有同感;“將軍之言是也。你我二人雖然敗在發逆之手,也不能坐守城池,任賊滋蔓。倘若朝廷怪罪下來,落個縱匪作亂的罪名,如何擔當得起?依我之見,你我合兵一處,再攻金田,把逆匪一舉殮滅在巢裡,再奏朝廷請功受賞,何樂而不爲之?”烏蘭泰聽了,眉開眼笑。經過商量,決定留下總兵李大成,率兵兩千鎮守永安城,第二天,向榮和烏蘭泰統率清軍一萬餘人,出了永安城,浩浩蕩蕩趕奔金田。
他二人催動人馬,匆忙而行。這一日來到官村附近,接着探馬稟報:洪秀全派蕭朝貴、馮雲山爲前部先鋒,奔永安城殺來。向榮勒住戰馬,展開地圖,查看了一遍。他發現前面的官村是通往永安的咽喉要地,只要把這兒卡住,就可確保永安。爲爭取時間,他傳令連夜趕路,於次舊中午,就搶先把官村佔領了。
向榮和烏蘭泰在官村紮下了連環大營,營前挖下了三道防護溝,寬深各三丈,把大同江的江水引入溝內,還在溝外設下重重鹿角。又在官村的外圍修了一道十幾里長的石牆,每隔五丈留一個炮眼。向榮又拿出他的絕招,選拔了一千名清兵,組成一支督戰隊,由伊克但布統領。烏蘭泰的勁頭兒也很足,自請擔任先鋒官,負責指揮前軍。
清軍剛把陣地修好,蕭朝貴和馮雲山就領兵到來了,當天中午就發起了首次進攻。太平軍分三路殺奔官村。清軍憑着有利的地形,以逸待勞。經過一場炮戰,太平軍失利退回。蕭朝貴大怒,要親自出戰,被馮雲山攔住。馮雲山說:“我軍無險可守,一發起進攻,都暴露在地面上,對作戰極爲不利;可是那些清妖,不但佔了有利地形,又修了長牆、設了鹿角,還有大炮配合,易守易攻。我軍如果莽撞行事,豈不白白送了弟兄們的性命!”蕭朝貴說:“難道這個仗就不打了嗎?”“怎麼不打?”馮雲山指着斜對面,對朝貴說:“你沒看見那兒有座山嗎?”蕭朝貴順着馮雲山手指的方向一看,但見在官村的東北方向有一座不太高的小山,活像一個木樁豎在那裡,四外都是懸崖峭壁,無路可攀。馮雲山說:“這座山名石柱峰,離官村不足一里,正在大炮射程之內。我意派出一支精兵,佔據石柱峰,把大炮架在峰頂,我們即可居高臨下猛轟官村。等砸開一個缺口,衝殺進去,管叫清妖倒黴。”蕭朝貴咧開大嘴笑了:“對、對、對,用大炮掩護衝鋒。沒錯,沒錯。”說到這兒,他突然止住了笑聲,雙眉擰在一起,若有所思。馮雲山猜透了他在想什麼,忙問道:“你擔心攀不上去嗎?”蕭朝貴說:“是啊!清妖也不都是白吃飯的。難道他們就看不出石柱峰的地勢險要嗎?可是,他們爲什麼不佔據呢?依我看,就是因爲這座山無路可攀哪!清妖都爬不上去,難道我們就能爬上去嗎?”馮雲山笑着說:“他們辦不到的事情,我們都能辦到!太平軍比他們高就高在這裡。”“請問高見?”蕭朝貴疑惑地問。馮雲山說:“咱們到山下看看再說吧!”
馮雲山和蕭朝貴,當即催馬奔石柱峰,一會兒就來到山下。他們繞着石柱峰轉了幾圈兒,翻身下馬,走到一塊山石前坐下。蕭朝貴搖搖頭說:“這個山頭雖不算高,也有十六八丈。四壁像刀削的一樣,又光又滑,我們怎能飛上去?”馮雲山說:“人多出韓信嘛!難道我們弟兄當中,就沒有能攀山的,何不回去問問!”蕭朝貴點頭稱是,二人立即上馬,回到營帳,下令把大小頭領找來。馮雲山當衆說明自己的想法,然後問大家說:“請弟兄們想想,誰會攀山?”他的話音還沒落地,就聽有人喊道:“這有何難,我就能上去!”這聲音又粗又洪亮。蕭朝貴一看,說話的正是洪秀全的大哥洪仁發。
蕭朝貴與洪仁發早就相識,知道他會幾趟粗拳笨腳,也有股猛勁兒,可不知道他還有攀登懸崖的本領。所以,吃驚地問道:“大哥,你能上去?”洪仁發笑了笑說:“我可不是吹牛,別說十幾丈的小山頭,再高它個百八十丈的,也難不住我!”洪仁達接着說:“我哥哥向來不說大話。他說能上去,就能上去。我們哥倆自幼生在山村,常以攀山爲戲。別說是他,我也能上去!”馮雲山又問洪仁發:“你有辦法把大炮也吊上去嗎?”洪仁發笑着說:“你就放心吧,我全包了。”馮雲山和蕭朝貴聽了,特別高興。蕭朝貴立即下令,埋鍋造飯。又派出騎巡,監視官兵的行動。並命令洪仁發和洪仁達,挑選身強力大,能攀山的弟兄一百多名,備好一切攀山用具,再帶上四尊大炮,晚飯後開始行動。洪仁發和洪仁達聽了,高高興興地準備去了。
吃完晚飯,蕭朝貴來到洪仁發的營帳,問他哥倆準備得怎樣。洪仁發說:“早準備好了,你就下令吧!”
蕭朝貴一看洪氏兄弟:都是短衣短褲,腰中都紮了一巴掌寬的水牛皮帶,轉圈兒有三個鐵環子;又準備了五六條有雞蛋粗細、長約數十丈的大棕繩子,還有五爪登山鞋、抓石鉤、利斧、手鎬等物,都擺在了地上。四尊大炮排在帳前,挑選的一百名弟兄也都到齊了。蕭朝貴特別滿意,立即下令:“馬上出發!”
當晚,馮雲山在大營坐鎮,蕭朝貴親自率領洪氏兄弟等一百多人來到石柱峰下。洪仁發問蕭朝貴:“主將兄弟,何時上去呀?”“準備好了就上。”只見洪氏兄弟,蹬上五爪登山鞋,手腕上套上抓石鉤,身後背上利斧和手鎬,腰部都帶着一盤繩子。他們收拾利落緊襯,來到蕭朝貴的面前。洪仁發說:“我們哥倆這就上去!”蕭朝貴很細心地檢查了他們的腰帶和繩子,說道:“千萬要多加小心”“你就放心吧!”洪氏弟兄說罷,在地上抓把沙上,把手汗擦淨,來到石柱峰下,把東西兩面都看了一下,最後從東面往上攀登。
書中代言:都說石柱峰“刀削如鏡”,這不過是形容它陡峭罷了。細看看,在石壁上仍有許多凹凸不平之處,在石縫中還長了不少小樹。尤其它的東西兩面,突起部分較多,石縫中的樹木粗壯,很適合攀登。只見洪仁發往上一躥,用手中的抓鉤,搭住一處凸起的石頭,雙手往上一拽,兩腳一蹬,就登上去一磴。他遇石抓石,遇樹抓樹,就這樣,一橙一瞪地登上去了。洪仁達也用這種辦法,攀上去。蕭朝貴等人站在下面仰頭看着,不住地暗暗喝彩。
洪氏弟兄在石柱峰頂稍微休息了一會兒,然後,把繩子解開,把兩條繩子的一端,拴在兩棵又粗又壯的槐樹上,把兩條繩子的另一端扔到山下。蕭朝貴命人把大棕繩子接到扔下來的繩頭上。洪氏弟兄就像提水那樣,把大棕繩子一條一條提到峰頂。最後,把五六條大棕繩子都牢固地拴在槐樹上,把另一頭都順着石壁垂下來,供下面的人登攀。
蕭朝貴命令地上的弟兄,留二十人拆卸大炮,準備往山上吊,其餘都上峰頂。他頭一個攀繩而上,其他人也依此法登山,很順利地來到山上。蕭朝貴俯瞰山下,清軍連營盡收眼底,心中暗自高興:天父保佑,賜此寶山,清軍失敗的命運已註定了。想到此處,他馬上傳令往山上運炮。山下的弟兄們把大炮的零件拴到繩端,由山上的弟兄往上拽。就這樣,把大炮零件全拽上來了,由山上的弟兄安裝。山頂地勢不寬,只能安放三尊大炮。直到三更過後,才把一切部署完畢。
蕭朝貴派洪氏弟兄帶領這一百人守石柱峰,他當即趕回大營,對馮雲山說明了一切。雲山聽罷大喜。兩個人又把如何攻打官村商談了一陣,這才休息。
次日拂曉,蕭朝貴披掛整齊,提槍上馬,率領三千弟兄向清軍猛攻。洪氏弟兄開炮配合,只聽“咚!咚!咚!咚——”炮彈落處,木石橫飛,硝煙四起,轟開了鹿角,炸塌了石牆,把清軍炸得血肉橫飛,傷亡慘重。蕭朝貴一馬當先,殺到頭道壕溝岸邊,傳令搭浮橋越溝。太平軍士氣大振,從溝沿溜下去,泅水到對面,又搭起人梯子,攀上對岸,用繩索搭起浮橋數座,蕭朝貴領兵通過。就這樣,把清軍的第一道防線攻破了。
向榮聞聽太平軍攻破頭道防線,嚇得魂不附體,急忙出帳觀看。恰好,一發發炮彈在他頭上橫飛過去,好像從天而降。向榮趴到地上,仔細觀看:原來是石柱峰上打下來的。把他氣得眼珠子險些冒了出來。他後悔自己忽視了石柱峰,佩服太平軍有大智大勇的人,立即傳令炮手,集中炮火,對準石柱峰猛轟。同時知會烏蘭泰,命他一定要把第二道防線守住。
烏蘭泰知道:倘被敵人攻破第二道防線,自己的腦袋就保不住了。他也豁出來了,提刀上馬,冒着炮火,親自到第二道溝邊指揮。只見這裡火光閃閃,炮聲隆隆,喊聲陣陣,殺氣騰騰。太平軍已經衝過二道防護溝,正要架設浮橋。此時,清軍立即趕到,經過拼命廝殺,好不容易纔把太平軍趕到溝內。剎那間,太平軍又攻了上來,殺退了官兵,再一次架上浮橋。烏蘭泰一看大怒,親自催馬殺來,一頓大刀,把太平軍趕散。同時命令清軍,再把浮橋毀掉。
對面的蕭朝貴看了大怒,從馬上跳下來,一手提刀,一手提盾牌,將身一縱,跳到溝中,冒着矢石向對岸泅渡。接着,有幾百人跳進溝內,把朝貴送到對岸。兩名清軍端着槍刺來,朝貴用盾牌擋住,大吼一聲,把一名清兵砍倒。另一名轉身要跑,被太平軍一箭射死。蕭朝貴殺性大起,好似虎人羊羣,衝進官軍大隊,手起刀落,死屍翻滾。戰了片刻,清兵狼狽敗逃。太平軍一鼓作氣,佔領了第二道防護溝。
烏蘭泰一看不好,飛馬奔蕭朝貴殺來。他欺負蕭朝貴無馬無甲,掄刀就吹。蕭朝貴忙用盾牌抵擋,“噹啷”一聲,烏蘭泰的大刀正好砍在盾牌上。這面盾牌是用竹子編的,正面包着鐵皮,塗着油漆,本來很堅固。可是,烏蘭泰刀沉力猛,一刀就把盾牌砍成了兩半。幸虧蕭朝貴眼疾手快,將身一閃,纔沒有被砍中。烏蘭泰接着又砍來一刀,蕭朝貴扔了盾牌,將身一閃,又把這一刀躲過。朝貴轉身回來,雙手緊握刀把,使了個“秋風掃落葉”,奔着烏蘭泰的馬腿掃去,只聽“喀嚓”一聲,把馬的前腿砍斷。這匹馬“咴兒”一聲慘叫,撲倒在地,烏蘭泰也跟着大頭朝下栽了下來。蕭朝貴疾步躥到烏蘭泰跟前,掄刀就砍。烏蘭泰雙手抱頭,使了個“大蟒翻身”,把刀躲過。他也是急了,伸出雙手就來奪刀,一下子把刀攥住了。蕭朝貴握的是刀把,烏蘭泰握的是刀刃。“你給我!”蕭朝貴用力袖刀:“你給我!”烏蘭泰拼命奪刀。這下,烏蘭泰可倒黴了,十個手指頭被削去四個,鮮血直流。烏蘭泰痛入骨髓,眼前發黑,摔倒在地,“嗷嗷”直叫。蕭朝貴把刀抽回,再掄刀奔烏蘭泰砍去,只聽“噹啷”一聲,有人把自己的刀架住了。他擡頭一看:來人原來是伊克坦布。
伊克坦布把蕭朝貴抵住,烏蘭泰的親兵乘機往上一闖,把他救走了。
蕭朝貴沒有想到,剛到嘴的肥肉竟又溜掉了。他又急又惱,把一肚子氣都泄到伊克坦布身上了,揮刀就奔伊克坦布撲去。
這時,太平軍已經衝過第三道防護溝,搭起數座浮橋,早有人把蕭朝貴的戰馬送到,就在蕭朝貴上馬的時候,伊克坦布逃之夭夭了。蕭朝貴乘勢猛攻,清軍節節敗退,太平軍一下子衝到向榮的中軍大營。向榮狗急跳牆,提劍親自參戰,命督戰隊阻截逃兵。
這時,蕭朝貴趕到了,他像一頭雄獅,催馬闖進官兵隊內,勇不可當。弟兄們見了,也跟着他衝了進來,把向榮的督戰隊殺得東倒西歪,哭爹叫娘。這陣兒,馮雲山率領援軍趕到,太平軍的軍威更壯了。官軍阻擋不住,好像開了閘的洪水,全線潰退。向榮慌了手腳,騎在馬上,揮着寶劍大喊大叫,妄圖挽回敗局。可巧,一顆炮彈在他的身後爆炸了,彈片穿傷了他的右臂,“鏘鋃-”一聲,寶劍落地。他顧不得疼痛,趕緊撥轉馬頭,踏着自己軍兵的死屍,狼狽地逃了狗命。
太平軍這一仗打得非常漂亮,消滅清軍四千餘人,繳獲的戰利品堆積如山。只用了兩天時間就佔領了官村,打通了去永安的大道。蕭朝貴一面命人去中軍報捷,一面養精蓄銳,在此待命。
且說向榮與烏蘭泰,他倆好似喪家之犬,逃到一個僻靜的地方,才收住腳步。兩個人騎在馬上,你看看我,包紮着左手;我看看你,裹着右臂。二人相對無言,又羞又愧,真是一對難兄難弟呀!兩個人相視半天,然後翻身下馬。向榮嘆息道:“唉!向某領兵數十年,轉戰南北,身經數百戰,從未見過如此兇悍的頑匪!今一敗再敗,怎對得起皇上?”說罷,頓足大哭,烏蘭泰也不說話,只是咬牙瞪目,不住嘆息。
伊克但布盔歪甲斜,踉踉蹌蹌走過來,哭喪着臉對向榮說:“經東鄉、駱駝山和官村三次交鋒看出,發逆勢大,非一兩省的兵力能夠平滅,應趕快申奏朝廷,發來重兵,才能挽回敗局啊!”幕僚們也來規勸:“望二位大人保重虎體,殺敵立功的日子還在後頭呢!”向榮收住眼淚,不住地點頭。忽然,他想起一件大事,忙對烏蘭泰說:“永安城內兵微將寡,實力空虛。倘若發逆乘虛而入,我們就沒有安身之地了!”烏蘭泰說:“大帥也太多慮了。發逆遠在官村,怎能從我們頭上飛過?”向榮說:“這些妖人詭計多端,還是謹慎一些爲好。我等不能在此再停留了。來呀,快些退回永安!”清軍怕太平軍追來再捱打,幾天征戰,又困又乏,巴不得回去休息。聽說退回永安,立刻精神起來,人人加快了腳步,於次日平明,就來到永安城下。
這時,一片薄霧籠罩着城頭。開路的官兵往城頭上一看,那兒空無一人,只有一些炮口,影影綽綽對着城外,一面清軍大旗孤獨地豎在城頭,任意隨風飄擺。城外的清軍還以爲守城的清兵睡着了呢,便衝着城頭大聲喊叫:“他媽的,把你們留下享清福了,老子們就命裡註定出去捱打?開門,快開門!向帥和烏將軍回來了!”此時,就聽見城頭上有人高聲答道:“永安已被太平軍攻佔多時了!”向榮雖距城下較遠,但對這句話卻聽得真真切切,把他嚇得差點兒從馬上掉下來。這時,城內一通戰鼓響過,城頭上豎起刀槍,挑起太平天國大旗。緊接着,城門大開,飛出一匹戰馬,上坐一將,但見此人:銀甲素袍,紅馬大刀!誰呀?虎將石達開。
前文書交代過:石達開、洪大全奉中軍主將楊秀清的命令,繞路趕奔永安州。他們飛越雙髻山、橫跨大惶江,神不知、鬼不曉,突然出現在永安城下。石達開讓洪大全引兵屯于山上,向城裡發炮,以作聲援。他又從本隊人馬中挑選馬隊一千五百人,在馬尾上皆捆樹枝一束,趁黑夜繞城吶喊,在城外四周佈下軍兵,每人提鞭炮一掛,同時點燃,邊放邊喊:“殺呀!殺呀!殺入永安,投降免死!”這樣一來,又是馬隊,又是步兵,槍聲陣陣,煙塵滾滾,城裡的官兵本來就被太平軍嚇破了膽,再聽到這種聲音,更嚇得屁滾尿流,躲的躲,藏的藏,毫無反抗能力了。
石達開用這種辦法,把永安城內的官兵懾服以後,便率兵架起雲梯,登上東城,把城門打開,太平軍就像潮水一般涌進城來。次日破曉,洪大全也引兵進城,暗中佩服石達開智勇雙全。城裡的官兵有一半投降,一半逃走。總兵李大鵬死於亂軍之中。這是太平軍建國以來,在公元一八五一年九月二十五日,攻克的頭一座城市。
太平軍進城以後,石達開把行轅設在原提督衙門。同時,出榜安民,並宣佈天款十條,嚴厲約束太平軍。因此,秋毫無犯,闔城百姓無不歡欣鼓舞,城內秩序井然,安定如常。石達開與洪大全分兵把守永安,並派出探馬瞭解官村戰況。得知向榮和烏蘭泰大敗之後,石達開料到他們必將逃回永安,便將計就計,又做了一番部署。不出所料,向榮和烏蘭泰果然在今日平明回來了。
話休絮煩。鼓聲一響,石達開引兵殺出城來。向榮和烏蘭泰早已變成驚弓之鳥,怎敢與石達開對敵?他們轉身就跑,結果被太平軍衝散。向榮敗走平南,害了一場驚嚇病,足有一個月沒起牀。烏蘭泰逃進城東龍寮嶺,躲進深山,不敢露面,暗中差人稟報兩廣總督徐廣縉,請求發兵增援。
在公元一八五一年十月一日,洪秀全和楊秀清率太平軍,在萬衆歡呼聲中開進永安。
洪秀全和楊秀清率太平軍向永安進軍途中,行至大湟江,活動在大湟江一帶的三合會首領羅大綱,經蘇三孃的勸說,也主動提出接受洪秀全的領導,與拜上帝會合作,並把兩千人馬交出來,編入太平軍。秀全大喜,命羅大綱和蘇三娘建立水軍。
在太平軍開進永安之時,清兵早已逃散。向榮和烏蘭泰的援兵又尚未到來,永安城暫時成了太平世界。洪秀全與衆人商議,決定整軍經武,建制封王。衆人一致同意。
在十二月十七日,洪秀全頒發了《天命詔旨書》,自立爲天王。又分封:楊秀清爲左輔正軍師東王;蕭朝貴爲右弼正軍師西王;馮雲山爲前導副軍師南王;韋昌輝爲後護又副軍師北王;石達開爲翼王。《天命詔旨書》說:
……太平軍中至貧者莫如東王,至苦者也莫如東王。自幼生長深山之中,五歲失怙,九歲失恃,零丁孤苦,因厄艱難。天父上主皇上帝將大任於東王,使之佐輔真主。此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乃天之窮厄東王,也玉成東王也……
《天命詔旨書》又說:
……東王代天父言,掌五軍,所封各王俱受東王節制。……
從此,楊秀清正式奉命,掌握了太平天國的軍政大權。
洪秀全還加封秦日綱爲天官丞相,胡以晃爲地官丞相,李開芳爲殿前左一指揮,林鳳祥爲殿前右二指揮;黃文金爲將軍;石祥禎、石鳳奎、洪仁發、洪仁達、楊輔清、楊佑清等爲國宗;又加封洪宣嬌爲女軍師,統領女營,地位與丞相同。並指派洪宣嬌與西王蕭朝貴成親,爲西王妃。其餘有功將士,皆晉升官職。
在永安期間,東王詔令:天王以下設十二級官制。也就是:軍師、丞相、檢點、指揮、將軍、總制、監軍、軍帥、師帥、旅帥、卒長和兩司馬。丞相分春、夏、秋、冬、正正、副副。總之,這些宮名既新穎,又繁瑣,古不古,洋不洋,使人很難記住。
洪大全是天地會的領袖,也出過不少力。洪秀全加封他爲天德王,與洪秀全同掌軍政。
南王馮雲山名爲前導副軍師,其實,他很少掌管軍事。他請翼王石達開代他指揮前導,抽出時間整理、制訂太平天國的各種典章制度。洪秀全頒發的《天命詔旨書》上規定的各種制度,如“凡一切殺妖取城所得金寶、綢帛、寶物等物項,不得私藏,盡繳爲天朝聖庫,逆者議罪……”;告誡全軍弟兄遵守“十項天條”,服從“天命”,不準接受滿妖的誘惑,“立志頂天,真忠報國到底”;打仗“昇天”的是太平天國的功臣,違犯天條的斬首示衆;廢除滿清沿用的封建曆法——陰曆,採用陽曆曆法編制了天曆等等,都是馮雲山根據太平軍的實際情況和將來的需要制訂的。
在永安期間,當地百姓對太平天國的看法不盡相同。多數勞苦大衆分了田地,減了租子,擺脫了苛捐雜稅,減輕了負擔,對太平天國感到由衷熱愛;還有些人雖然看到太平天國比滿清朝廷強,但由於信奉拜上帝會,就誣爲“洋教”“邪教”,加以反對。還有極少數人認爲太平天國是“烏合之衆”,不會長久,因此敬而遠之,盼望回到“正統的天子腳下”。太平天國的衆位領袖們,像愛護眼珠一樣,來愛護已取得的革命成果,想方設法擴充太平軍。在永安期間,太平軍已增加到五萬多人。還利用這個戰鬥間隙,在環山靠水、易守難攻的永安城周圍,修築了防禦工事,加緊訓練太平軍,太平軍的實力更加雄厚了。他們加緊了防禦,派出探馬刺探敵情,時刻準備迎敵。
且說兩廣總督徐廣縉和廣西巡撫周天爵。他們原以爲太平天國與其他“亂匪”一樣,官兵一到,就會土崩瓦解。誰知,他們接二連三得到的都是官軍慘敗的消息。更沒想到,名震四海的鐵公雞向榮和驍勇善戰的“巴吐魯”烏蘭泰,竟一敗再敗,傷兵損將達萬餘人,最後成了光桿兒將軍。又聽說洪秀全攻佔了永安,大封諸王。他們預感到,大清的江山不穩了。
徐廣縉和周天爵都是膽小怕事、欺上瞞下的昏官,自己治內出了什麼壞事,怕擔罪名,都不敢據實上奏,而是一級瞞一級,竭盡互相欺騙之能事。可是現在,形勢鬧得這麼嚴重,如再不上奏,叫皇上知道,不僅會丟官,而且連腦袋也難以保住。兩廣總督徐廣縉只好給新登基的咸豐皇帝寫了奏章,用六百里加急送到北京。這才又引出一場更激烈的大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