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征程多坎坷,
膽赤志堅奈我何?
披荊斬棘掃阻力,
勇往直前無退縮!
且說張嘉祥剛剛打開房門,叫門人閃身進來,反手把門關好,對張嘉祥說:“火燈再談!”
就在這一瞬間,張嘉祥已經看清這個人的相貌:細長身材,有點兒溜肩,青色臉龐,鬍子連鬢;前額高聳,下面嵌着一對圓眼珠,烏黑髮亮;鼻頭上翹,底下突出兩片厚嘴脣,包着板牙。張嘉祥看他面熟,可一時又想不起是誰來!他不由得提高了警覺:“你是什麼人?來此何干?”“我叫朱錫能,是東王帳下的左一監軍。”他見張嘉祥有些戒備,又忙解釋說:“大鯉魚田方和我是同鄉,他對我是比較熟悉的。聽說張兄受了杖責,我早就想來看看。一則耳目衆多,二則出入不便,才選了這麼個時候。請張兄莫怪!”張嘉祥冷冷地說了聲:“多謝關照!”朱錫能很但然,往椅子上一坐,把眉毛一挑,說道:“古人云:‘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咱們哥們兒沒處過,難免老兄猜疑。不過,這沒關係,頭回生,二回熟嘛!您很快就會知道我姓朱的是什麼人了!”張嘉祥有點兒聽不進去,打斷了他的話:“請你說清楚點兒,夤夜來此何干?”朱錫能冷笑着說:“特來救你。”張嘉祥一愣:“救我?”“對,救你。”朱錫能的圓眼睛開始轉動起來:“老兄的遭遇,小弟都知道了。天德王若不庇護於你,你那顆吃飯的傢伙早搬家了。不過,那個東王可是不饒人的,遲早會抓你一朝之錯,把你幹掉。請兄莫存僥倖,趕快安排歸路纔好!”張嘉祥瞪着眼睛看着朱錫能,不知他是出於誠意,還是受人主使,前來試探!
正在此時,又有人敲門。張嘉祥提心吊膽地把門打開一看,原來是大鯉魚田方。大鯉魚見朱錫能在這裡,並不感到意外;朱錫能見大鯉魚前來,一點兒也不吃驚。原來他們早就接過頭了。大鯉魚對張嘉祥說:“朱哥是自己人,有話但說無妨。”張嘉祥這才消除了懷疑。朱錫能把投靠官軍的事情,半吞半吐他講了一遍,最後又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大將保明主,俊鳥登高校。就憑張兄一表人才,滿身武藝,何必屈尊在草寇之中?要到了那邊,定會重用於你!”張嘉祥不停地點頭,說道:“無奈機會難得,怎樣才能混出城呢?”朱錫能道:“這一點請兄放心,全包在我身上了!”“借重您了。”張嘉祥道:“敢問朱哥,何時能聽到佳音?”朱錫能的眼珠子轉了轉說:“這個嗎……目前不便披露,你就做好準備吧!”大鯉魚囑咐朱錫能說:“事關重大,朱哥切不可麻痹大意呀!”“嘿嘿嘿嘿,這點兒就請二位放心好了,我姓朱的沒長兩個腦袋!”三個人又談了一會兒,朱錫能才起身告辭。
張嘉祥把朱錫能送走,才問田方:“這個人靠得住嗎?”“沒錯,他早就投靠官軍了。不知那邊給了他什麼好處,這傢伙可夠賣力氣的。”張嘉祥道:“楊秀清也不是個省油燈。一旦走露了風聲,咱哥兒們可就吹燈拔蠟了!”“你就放心吧!膽小不得將軍做。”張嘉祥一聽,點了點頭。田方見沒話可說,也就走了。
時間流逝,半個月過去了。永安城內,軍民的生活更困難了。軍兵糧草殆盡,百姓斷了吃喝,甚至出現了餓死人的事情。天王想盡一切辦法,也未能扭轉困難局面。
這天晚上,天王又把諸王請來儀事。韋昌輝道:“永安城小地僻,我軍水盡糧絕,不宜再守,唯有突圍纔是活路。”天王道:“我也有突圍之心,無奈器械缺少,彈藥不足,恐怕闖不出去吧?”蕭朝貴道:“那也不能坐着等死!糧食已經斷了三天啦,全靠殺牛宰馬活着。再過幾天,把馬殺光了,突圍就更困難了。北王說得對,只有冒險突圍了。”對這一點,諸王都表贊同。但對奔何處去,仍和上次一樣,發生了爭論。石達開這次主張奔四川去,他說那裡是天府之國,進可以攻,退可以守,在那兒建國,最爲理想。韋昌輝還堅持殺回紫荊山區,因爲多數太平軍的老家都在那裡,俗話說,“故土難離”嘛!如到異地,恐怕軍心離亂。洪秀全則主張到湖南。他說湖南物富民豐,百姓對我同情,一可補充給養,二可擴充軍兵。然後取路去安徽,再沿江而下,直搗金陵。東王楊秀清與天王看法相同,他補充道:“金陵虎踞龍盤,乃六朝古都,扼水旱要衝。如能佔領那裡,即可控制東南九省,天下不難定矣!”由於天王和東王堅持,進軍的路線就這麼定了。
接着,他們又商量突圍的辦法。南王馮雲山提出做好突圍準備,三天後行動,走西門和東門。理由是:這兩座門外,敵軍防守比較薄弱。兩路人馬闖出後,到蓑衣渡會合,然後東進湖南。蕭朝貴說:“只給三天準備時間,是否太倉猝了。”南王說:“不能再拖了。三天內必須把突圍的準備做好。”衆王一致贊同。石達開又提議把突圍的人馬搭配一下。他剛剛說了幾句,就聽西城附近一陣大亂。東王急忙命人前去打探。就在這時,大將楊輔清面帶驚慌,跑進議事廳,氣喘吁吁地說:“朱錫能勾結西門監軍朱錫錕,準備開城投降清妖,已被小弟捕獲。請天王、東王聖裁!”
前文書說過,東王機警過人,他召見朱錫能時,就對他們五個人產生了懷疑。所以也不細究原因,反而把朱錫能和朱九提升,留在帳下使用。意在把他們穩住,讓他們充分表演。而東王卻在暗中派楊輔清對他們進行監視。當發現朱錫能常去西城轉悠,又去過張嘉祥的住處時,東王對他們就更加註意了,暗囑守西城門的軍兵,沒有東王的親筆手諭,不準開城。今天,朱錫能和朱錫鍋商議好了,要獻城投降,威逼軍兵開城,弟兄們不答應,跟他們要東王手諭。朱錫能發現已經露了馬腳,就下了毒手,殺傷十七八人。正在這時,楊輔清巡城趕到,將朱錫能和朱錫錕等捕獲。
書接前文。衆王聽了,無不愕然。楊秀清道:“把他們給我帶上來!”韋昌輝安排了一隊刀斧手,就見幾名彪形大漢把朱錫能推進廳內。此刻,這個叛徒十分狼狽,臉上、身上都是傷痕,跪在諸王面前,活像一條死狗。東王臉色鐵青,厲聲喝問:“朱錫能,你可認罪?”這個傢伙到了現在,已知性命難保,把心一橫,一句話也不說。蕭朝貴喝令:“重打!”東王擺手止住,又命人把朱錫錕帶上來。
朱錫錕倒很老實,跪在地上,涕淚橫流,不住地叩頭認罪。楊秀清對他說:“你已經是反骨妖人了。如能洗心革面,把你的罪過說清楚,還能取得天父和天王的恩典,不然的話,就要處以極刑!”“我說,我全說……”朱錫錕便把朱錫能如何拉他下水,以及前後的經過講了一遍。他還供出朱九等六十多人的名字。最後,他還供認:“朱錫能已與清妖聯絡好了,今夜二更天獻城,由我開西門接應。”石達開問:“接應的方法是什麼?”朱錫錕道:“佔領西城門後,在城頭放五堆篝火爲號,清妖就會趕來接應。”“現在是什麼時刻?”石達開問手下的親兵。有人回答說:“已接近二更天了。”
楊秀清明白石達開是什麼意思,馬上傳令把朱九等衆叛徒抓來,和朱錫能一同處死。只把朱錫錫一人留下,暫時看押在廊下。東王揮手斥退左右,這纔對諸王說:“看來,三天以後突圍是來不及了。我們將計就計,馬上殺出城去。天王意下如何?”天王點頭。東王又說:“現在就把兵力調動一下。石兄弟爲先鋒,韋兄弟爲後合,保着天王走東門。蕭兄弟爲先鋒,馮兄弟爲後合,保着天德王走西門。我領着秦日綱所部和女營、童子軍營爲中軍,相機接應你們。把笨重的東西一律放棄,行裝越輕越好。各路殺出永安後,到桂林會師。”爲了打清軍一個措手不及,東王又下令把朱錫餛帶上來,叫他到西城上燃燒篝火,把清軍引進來消滅。朱錫錕起誓發願,定要贖罪立功。東王把朱錫錕交給蕭朝貴,並暗囑他這般如此。蕭朝貴點頭領命而去。諸王也分頭召集本部人馬,做了安排,套車、鞴馬、搬運輜重,忙了個不可開交。
再說清軍統帥賽尚阿,他這幾天非常不安。咸豐皇帝已經發下幾道聖諭,責令他速將髮匪剿平,以安社稷。五天前的一道聖諭中說他糜師費餉,有負重託,革去了他的大學士頭銜。賽尚阿知道,這是個不祥的信號。如再拿不下永安,他的命運就更不堪設想了。爲此,他召集了幾次軍事會議,商量攻打永安的辦法,並督促朱錫能速獻永安。今天,賽尚阿接到朱錫能派人傳來的一封信,定於今晚二更獻城。賽尚阿大喜,馬上做了攻城的部署:伊克坦布爲先鋒,總兵壽春爲後合,左有向榮,右有烏蘭泰,他自統中軍,按照朱錫能所提供的路線,向永安進發。一路上幾乎暢通無阻,接近二更時分,就來到西城外五里的羅盤鎮。
清軍先鋒官伊克坦布率領着兩幹騎兵,立馬在黑暗之中,查看着永安城頭的動靜。但見城頭上只有幾點微弱的燈光,忽隱忽現,並無火光。“什麼時刻了?”他急問親兵。“回將軍,二更整了。”伊克坦布皺起眉頭,略思片刻,剛想派人請示賽尚阿怎麼辦,突然看見城上亮起了火光,一處,二處,三處,四處,五處。伊克坦布見了,欣喜異常,急忙派人請示賽尚阿是否攻城。賽尚阿雖然感到有些疑慮,由於求功心切,最後還是命令按原來的計劃行動。
伊克但布領命,一馬當先,以最快的速度衝到西城門前。只見城門敞開,有一小隊人正在門前等候。伊克但布喝道:“朱錫能可在?”朱錫錕上前答道:“他正在城裡安排軍務,派我來接將軍。”“你是什麼人?”“我是他的堂兄朱錫錕。”伊克但布不見朱錫能,不覺一怔。正在他疑惑不定的時候,忽見城內殺出一隊太平軍。其中有人喊道:“朱錫錕,爲何大開城門?你要幹什麼?”朱錫錕大叫:“某已降了官軍!”說罷,舉起鋼刀,帶着那小隊人,向太平軍衝去。伊克坦布一看,信以爲真了。又聽有人喊道:“快關城門!快關城門!”伊克但布這下可沉不住氣了,把刀一擺,喊喝一聲:“進城!”雙腳一點鐙,催馬衝進城去。“殺呀——”官兵一聲吶喊,也跟着衝了進去。
這陣兒,賽尚阿的人馬也來到了,隨着伊克坦布往裡衝。就在這時,突然一聲信炮響,太平軍伏兵四起,殺聲震天。
書中暗表:這支太平軍是蕭朝貴奉東王之命,在城外埋伏的伏兵。他們對準官軍拋磚扔石,開弓放箭,鳴槍放炮。槍炮聲、喊殺聲交織在一起,真是驚天動地。
這時,伊克坦布已經殺進甕城,突然被太平軍的槍炮射住。他見勢不妙,急忙撥馬後退。城上飛來一隻流矢,射中伊克坦布的左眼,疼得他大叫一聲,栽落馬下,被戰馬踏成肉餅。他的兩千騎兵,都擠在甕城裡,進不能進,退不能退,亂作一團,處於捱打的地位,死傷了一半掛零。僥倖逃出城的,卻衝撞了賽尚阿的大隊,他們自相踐踏,又死了不少。
這時,蕭朝貴已率領太平軍殺進清兵羣內,刀起處、血光閃,馬到處、人頭落,真好比虎入羊羣。殺得官兵立不住腳,足足退了五里多地。賽尚阿手提尚方劍,立斬多人,才把陣腳穩住。此刻,蕭朝貴已殺到面前。賽尚阿惱羞成怒,從親兵手中奪過一把三十斤重的大鐵刀,親自來戰蕭朝貴。於是,官兵與太平軍展開了一場殊死搏鬥。兵對將,將對兵,殺了個難分難解。
蕭朝貴從賽尚阿的穿戴上看,就知道他是清軍的高級將領。邊戰邊想:擒賊先擒王,決不能將他放過!便施展開平生的本領,把大刀舞得呼呼直響,賽尚阿年紀雖然不小了,可是這傢伙武藝不凡,力猛刀沉,招精馬快,蕭朝貴未能把他戰勝,心中不住地發急,忙使了個“刀中加箭”。打着打着,便把大刀夾在腋下,抽弓搭箭,“嗖”奔賽尚阿的面門射去。蕭朝貴這招兒使得特別巧妙,大大出乎賽尚阿的意料。他見箭來了,忙把身子往右一歪,拼命一甩臉,這支透甲錐正射到他的肩頭上。賽尚阿嚎叫一聲,栽落馬下。蕭朝貴忙把弓帶好,馬如閃電,衝到賽尚阿面前,舉刀便剁。賽尚阿心頭一涼,閉目等死。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朝西王放了一支冷箭。蕭朝貴聽見風聲,趕緊伏身,這支箭便從他後腦擦過去了。就在這一瞬間,賽尚阿被親兵搶了回去。蕭朝貴眼看着到嘴的肥肉溜走了,急得“哇哇”直叫。於此同時,又有一人馳馬如飛,奔西王撲來。馬到刀到聲音到:“吹!姓蕭的,接刀!”蕭朝貴使了個“犀牛望月”,“噹啷”一聲,把刀架住。仔細一看,是張嘉祥!
原來,張嘉祥已經同意和朱錫能倒反永安。可是這小子異常狡猾,說完又後悔了,他想:我要和朱錫能一塊兒行動,倘若獻城失敗,被東王抓去,就會和他同歸於盡,白搭一條命。最好的辦法是不露面。假如獻城成功了,也有我一份功勞;萬一失敗了,我也有退身餘地。所以,今天朱錫能通知他二更行動時,張嘉祥就沒有參加。朱錫能被捉以後,決心和太平軍頑抗到底,也沒把張嘉祥供出來。而朱錫錕等人又不曉得張嘉祥的詳細情況。所以,這條大魚才脫了鉤。張嘉祥聽說今晚突圍,就去找大鯉魚、大頭羊等人商議藉機投敵的辦法。這些死硬分子,抱成一團,結成一幫,以保衛天德王洪大全爲名,混出了西城。在賽尚阿大戰蕭朝貴的時候,張嘉祥就趕到了。他一看賽尚阿中箭落馬,性命難保,認爲立功的機會到了,就向蕭朝貴放了一支冷箭。
話休絮煩。蕭朝貴一看是張嘉祥,一切都清楚了,只氣得瞪破虎目,咬碎鋼牙。他用刀指着張嘉祥罵道:“若知你是個反骨妖人,豈能留到今日!”張嘉祥也張嘴大罵:“爾等乃烏合之衆,背叛朝廷,我張某早就有意棄暗投明。豈能與汝輩同流合污!”說罷,舉刀便砍,蕭朝貴橫刀躍馬和他戰在一處。叛徒大頭羊、大鯉魚等怕張嘉祥有失,一起前來助戰,把西王困在核心。
這時,賽尚阿的箭早被軍醫拔掉,敷了刀傷藥,衆將勸他到後隊休息。賽尚阿大呼道:“本欽差奉旨督師,輕傷焉能下戰場?誓與髮匪周旋到底!”說罷,飛身上馬。官兵看主帥如此,士氣大振,也跟着殺了上來,把太平軍層層包圍。蕭朝貴招架不住,且戰且退,眼看又退到永安城了。
正在這萬般緊急時刻,忽從側翼殺來一支人馬。爲首的是一員小將:銀甲素袍,紅中紅帶,特別耀眼;跨騎一匹大白馬,手使一對鬼頭刀。誰呀?太平天國著名小將陳玉成。
陳玉成是廣西藤縣人,出生在廣西桂平。父母雙亡,隨叔父陳承鉻長大成人。道光二十九年,又隨叔父參加了拜上帝會,派在東王帳下聽用。東王見他機智勇敢,武藝超人,就命他爲童子軍旅帥。他手下有童子軍八百多人,大的十五六歲,小的十一二三歲,打起仗來十分勇猛。前文書說過,陳玉成的童子軍現歸楊秀清的中軍管轄,突圍時負責接應各軍之責。陳玉成見西王遭到圍困,邊戰邊退,便向東王請戰。
楊秀清點頭,陳玉成便率領童子軍衝入敵隊,雙刀閃處,血肉橫飛,硬把官軍頂了回去。
陳玉成催馬來到西王面前,高聲稟道:“奉東王之令,特來輔助西王千歲!”“好!你要多加小心。趕緊隨我往外殺吧!”“遵令!”陳玉成一馬當先,又衝進敵隊。太平軍見童子軍如此勇敢,深受鼓勵,一個個捨死忘生,拼命衝殺。終於殺開一條血路,突破官軍最後一道防線——古蘇衝,安全轉移到山區。洪秀全的人馬也順利地衝出東門,進入山內。
且說賽尚阿,他於咸豐二年二月十六日奪回永安,一面申奏朝廷,一面出榜安民。他還把叛徒張嘉祥表彰一番,加爲遊擊將軍之職。張嘉祥受寵若驚,感恩不盡。爲向主子表示與太平軍決裂到底,願做大清國的棟樑,張嘉祥就把名字改爲“張國樑”了。
張國樑向賽尚阿提議,立即秣馬厲兵,追趕洪秀全。賽尚阿接受了他的提議,命向榮、烏蘭泰分兵兩路,以每日三百里的速度追趕太平軍。張國樑還自告奮勇,給向榮當先鋒。兩支官軍,尾隨太平軍而去。
且說楊秀清,他指揮三路人馬撤進“搶山”,稍事休息,繼續整隊前進。飢餓、勞累和長期營養不足,給進軍造成極大的困難,人們是多麼需要好好休息幾天哪!可是,後有追兵,不允許耽擱時間,所以,東王下了死令,必須以最快的速度,撤離這塊險地。太平軍的軍令很嚴,誰也不敢畏縮不前。人們咬着牙,撐着腰,拄着棍,拖着步,互相扶架,向前走着。有的走着走着就昏倒了,有的坐下就站不起來,有的一頭栽到地上就嚥氣了。即使這樣,誰也沒說一句怨言,邁着艱難的步伐,默默地向前疾進。
再說天地會的人,平時懶散慣了,從來也沒有吃過這麼大的苦頭,到了“搶山”後,坐到地上就不願動了。洪大全急了:“這兒離永安不遠,難道你們等死不成?”在他的催逼下,有少數人起身列隊。但是,大部分人仍然坐着不動。特別是那些上了年紀的、受了傷的和少數婦女,竟哭哭啼啼哀求說:“再歇一會兒吧,實在是走不動了!”洪大全無奈,只好允許大家再歇半個時辰。他自己也找個背風地方,呼呼地睡着了。
這時,叛徒張國樑的先鋒隊趕到了,人喊馬嘶地來到“搶山”。他們發現在山坳裡有太平軍的人馬,張國樑馬上命人報知向榮。然後把大刀一舉,衝殺過來。洪大全的人馬逃跑不及,就地與官兵展開血戰。終因寡不敵衆,有兩千多人死掉,一千多人被俘,連天德王洪大全也被官軍抓去了。
張國樑見了洪大全,喜出望外。心想:我這回可有了升官兒的墊腳石啦!他騎在馬上,毫不知恥地冷笑着說:“洪大哥,早知現在,何必當初?你現在後悔了吧!”洪大全一看張嘉祥,頭上頂着大帽子,腦後飄着孔雀翎,就知道這小子當了叛徒,他破口罵道:“背主之徒,豬狗不如,還有臉在我的面前逞威風?我洪大全做了不悔,悔了不做,活着對得起良心,臨死也要有骨氣!”這一頓話,把張國樑罵得臉皮發燒,心頭亂跳,喝令把洪大全押走。
這時,向榮傳下令來,只把洪大全留下,把俘虜一律處死。可憐一千多名男女老少,均死於刀下。後來,洪大全被押送到北京,寧死不屈,被滿清政府凌遲處死了。
一八五二年四月八日,太平軍來到大洞山龍寮口。探馬來報:“天德王的人馬全被官軍殲滅。天德王也被官兵抓去了!”衆人聽了,大吃一驚!洪秀全眼滾淚水,仰天長嘆道:“天德王被俘,凶多吉少。可惜他夙願未遂,就遭到如此下場,痛死我也!”楊秀清咬着嘴脣,一言不發,立馬在高坡上,審視着地形。看了片刻,他問探子:“迫兵離我們還有多遠?”“回東王,最多十里。”楊秀清對天王道:“此處地勢險要,正好一戰。一則爲天德王和死難的兄弟們報仇,二則狠狠教訓一頓官兵,挫挫他們的銳氣!您看如何?”洪天王道:“正合吾意,你就分派好了。”楊秀清當即命石達開領本部人馬,埋伏在左翼叢林之中;命韋昌輝部,埋伏在右翼山崖之上;又命蕭朝貴率本部人馬繞到敵後,切斷敵人歸路。楊秀清親率中軍,在正面堵擊。羅大綱和秦日綱等保護天王,暫時躲到山後去。軍令傳罷,衆人分頭準備。
中午,烏蘭泰的大軍就追到了。他邊追邊想:你向榮抓住了洪大全,算得了什麼?我一定超過你,非把洪秀全抓住不可!有朝一日,我把這個頭號匪首獻給皇上,豈不立下特大功勞?他還怕向榮搶了他的功勞,因此急速而進,終於趕到向榮的人馬前面。他估計洪秀全的人馬已經不多了,沒有糧食,缺乏炮藥,定可穩操勝券!
這時,探子來報:“髮匪殘部就在前面。”烏蘭泰手執望遠鏡仔細觀看,就見對面山坡上,果然有一隊太平軍,旌旗不整,零零散散,人數不足千名,正向樹林逃竄。烏蘭泰喊了一聲:“來呀!”總兵長瑞、長壽、董光甲、石遠飛,副將馬長林、谷正鵬、劉西甲等都圍了過來。烏蘭泰道:“爾等升官的機會到了。請諸位再加一把勁兒,務必將洪逆抓住,剿滅髮匪!”“我等遵令!”官軍一下子散開,漫山遍野,奔山坡衝來。剛到半山坡,就和楊秀清的中軍營相遇了。
楊秀清爲保存兵力,傳令不準肉搏,只用山石、弓箭抵抗。不到迫不得已的時候,不要放炮和使用火銑。爲什麼?因爲彈藥已經快用盡了。在這種不利的情況下,太平軍毫不氣餒,用石頭殺傷了大量官兵。烏蘭泰親自督隊,“嗷嗷”直叫。官軍依靠武器精良,終於搶上了山坡。
突然間,石達開和韋昌輝的兩支人馬,從官軍的左右兩肋殺了出來,官軍大亂。楊秀清的中軍又殺了回來,三路人馬把官軍困在核心。再看石達開,催着寶馬“胭脂紅”,像閃電一般衝進敵陣,迎面正遇上天津鎮總兵長瑞。長瑞舞動大錘來戰達開。翼王大吼一聲,一刀把長瑞斬落馬下,順勢又砍倒了長瑞的執旗官。那真是旗倒兵散,官軍亂成一團。石達開一眼看到烏蘭泰的大旗了,他雙腳一磕橙,衝殺過去。河北鎮總兵董光甲,急忙過來阻攔,被石達開手起一刀,砍掉了半個腦袋。烏蘭泰見石達開來勢甚猛,招架不住,趕快撤退。還沒撤出一里地,就被蕭朝貴攔住了去路。西王喝道:“爾還不下馬受綁,等待何時?”烏蘭泰聽了,嚇得幾乎墜下馬去。涼州總兵長壽急忙迎戰,不到三合,也被蕭朝貴一刀劈落馬下。西王吼道:“烏蘭泰已成了釜中之魚、甕中之鱉,一定要把他抓住!”太平軍一擁而上,要活抓烏蘭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