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出正月了,早就立春了,記得前段時間這時候天都黑了,今天日頭都跟着添亂。”諸葛良佐眯着眼睛,開玩笑地說着。
這話裡,多少有替小九子擔心的成分。
話說女大十八變,這菱角儘管沒到十八歲,還差點,幾個事下來,他們都發現了,這丫頭心智越來越成熟,再也不是以前那個臉蛋紅撲撲、單純可親的女孩了。
女孩的變化,往往從臉色和衣着上就能看出來,她提着玲瓏的皮包,穿着和年齡不太符合的大衣,修身款式的,說明她性格開始要強來。
“九子,道臺府那消毒沒消毒啊?要不就去看看,省得都病倒了,你就得回來安心當掌櫃的了,仕途上纔開始,你這是要給咱當廚子的爭氣呢,別忘了,你說過要當一品官廚的,剛有那麼一點點意思。”眼見小九子臉色平靜,一句話都沒說,目光平時前方,張不凡尋思他又犯愁了,就暗中提醒他躲躲吧。
“行了,行了,明哲大街上的事你們都不知道,當時九子牽着菱角的小手,倆人歡聲笑語的動靜,很遠都能聽到,幾個鄰居都說了,他倆過幾年就得進一家門,過上舒服的小日子。”徐巖嘴也沒閒着,說着當初的情況,替小九子打氣。
小九子想起了那晚的場景,倆人開玩笑呢,面對面地站着,單純、率真的目光對視着,他擡起手來,自然地摸着她胖乎乎的臉蛋,在她沉浸在這種兩相無猜的美好中時,輕輕地把她臉蛋拽長……
美菱款步進來了。
小九子眯着眼睛看着她,只不過看的很快,上下打量了她幾眼,目光從她眼睛上落在了一雙精緻的鞋子上。
那鞋子做的精巧無比,亮晶晶的,走過了雪地依舊一塵不染,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她腳落地的時候,刻意地看了眼地上,說了一句叫人聽着陌生的話:“跑堂的呢?酒樓整天什麼人都來,不能光掃完了就行了,得用墩布好好擦幾遍,這地方和老都一處一樣,一眼就能看到灰突突的。”
衆人不由地相互看了幾眼,眼神裡透着不一樣的感覺,似乎都猜對了,一天天過去了,菱角長大了,性格變了。
不過,這些人都是她和她家人非常要好的朋友,有的比好朋友關係還好了幾分,就像老夫子和徐巖,很長時間都是住在她家裡的,大家在一個鍋裡摸勺子,朝夕相處,感情篤深。
彼此都打過了招呼,小九子假裝什麼也沒發現,隨口安排起了這幾天注意的事,主要還是重點突出要把升級版的鍋爆肉這道名菜大菜做好宣傳好。
一聽說宣傳好,大家都認真思考起來了,小九子環視了衆人一眼,略加思索地說:“咱不用像其他商家,做廣告,發宣傳單,印在報紙上,浪費廣告費,這些都不用了,大錘……”
一說到了劉大錘,大錘正坐在菱角旁邊呢。
雖然認識時間不是很長,從他第一回見了菱角,就感覺菱角和藹可親,每一回都是待在她身邊,不時地用大哥哥般的目光,看她幾眼,很是喜歡的模樣。
這回,他還在她旁邊,不過是靠在了牆上,似乎不敢靠的她太近了。
“小東家,找兩架馬車,我坐上面,拿着錘子,找個喇叭……”他一根筋似得說了起來。
小九子直接就給他否了,若有所思地掃了眼門口的一碗飯驛站,嘆了口氣說:“如今的臻味居只要做好飯菜就行了,咱們做的好,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怎麼宣傳都不如味道出奇制勝重要,但是,什麼行業都有自己的習慣,大錘,你還得走兩天,就寫上鍋爆肉和臻味居這些字樣就行了,太洋氣的咱不弄。”
他若無旁人地安排着,目光平靜地看着前方,腦子想着可能出現的場景,叫人覺得自信滿滿。
有些事他沒說,裝在了心裡:就憑自己在萬國宴上的驚豔表現,加上一道道菜層次不窮地現世,哈爾濱政界和飲食界不知道多少人都在流傳他的故事呢。
單憑這一點,別說美食愛好者了,就說那些對他質疑的人來挑刺,也能撐起每天的客源了。
另外,前段時間還有大量的同行,來求着學振國吉利球做法。
那些大大小小的老闆,學到了手藝後,生意多少好了不少,儘管也有人在外面貶低他做的不行,自己又研究提升了不少。
這些人都是要夠了面子,回過頭來,再見到小九子時,在人少的時候,都會用各種方式表達謝意。
眼看他大繁至簡地安排完了,老夫子一直不時地暗中觀察半天沒說話的菱角,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十有八九是有什麼事,就刻意地打了幾個哈欠,意思要回屋睡覺了。
真就是怕什麼來什麼!
菱角忽然就來了句:“酒香不怕巷子深啊,大頭,很多事是藏不住的,就像有些人和某個性感火爆的女郎,衣衫不整地滿大街走,轟動了半個城池,後來躲進了馬迭爾了……”
這丫頭果真來找茬來了,還擺出了小九子“你出賣了咱倆感情”的強硬架勢,弄的衆人神態各異地躲避起了這個話題。
可他們都是朝夕相處的朋友,要是這時候生硬地走人了,又抹不開面子。
小九子似乎早有準備,不由地“哦”了聲,倒也沒有什麼驚訝的神色,好像在耐心地聽着她說什麼。
“當時,你是不是在賓館樓上的商場裡,幫助鮑惠芸看什麼衣服了,然後急匆匆就想起了另一場約會,還有啊,你去找阿廖莎一點都不奇怪,那晚在道臺府的事,早就有人說了,你倆一起掉進了菜窖裡,這會是江裡的冰窟窿,大頭啊,你就沒聽過嗎,百年修得同船度,千年修的共枕眠,你們這是什麼緣分呢……”菱角一改往日說話羞澀表情,娓娓道來,說到了他倆的接連不斷的遭遇,不知道是吃醋,還是嫉妒的要命,聲音慢慢哽咽起來,看樣傷感到了極點。
小九子斜睨了她一眼,關注了她緊皺的眉頭,眉頭緊縮,儼然是憋了一肚子火,終於江湖決堤一樣爆發了。
隨着近期大事件的不斷,她從參與鬥智鬥勇幫助老爹搞定了大洋啤酒廠之後,一下子成熟不少,心事也多了起來。
徐巖好幾次欲言又止,想勸她別鑽牛角尖,小九子不是那種人,小九子果斷地揮手製止住了他的衝動。
“我也知道,別人說我倆認識的早,青梅繞竹馬,兩小無猜情,可是你們想過沒有,大頭進了官府,侯門深似海,接觸的人多,遇到了女的,一天都能見兩個,他在商場試衣房裡……”她越說越來勁,一下子又轉到了商場裡了。
小九子直接就冷冷地插話了:“菱角,你說的沒錯,當時我覺得啤酒廠的時做的有些不地道,叫我去就去了,她買新式衣服呢,半透明的,夏天外國太太小姐們穿的那種,叫我幫着參考就看了……”他淡淡地說着,衆人一個個瞪大了眼珠子,像是偶遇了怪物一般。
劉大錘一下子發現有人看他,趕緊低下了頭,伸手去擦腦門上細密的汗珠子。
這貨都忘了手裡握着錘子把呢,一下子,錘頭砸在了腳面上,疼的他刺刺拉拉地小聲叫了下,但馬上就忍住了。
誰都不吱聲,關鍵他們都明白這話沒法接了,小九子今晚是吃了豹子膽了,被動看到的場面,根本就不在乎,原本能辯解過去的,也不浪費時間。
“好吧,大頭,鮑小姐看上你了,臻味居開張的時候,她家賀禮就500兩銀子,千不該萬不該,你和那個大屁股的洋女人過夜!”菱角不依不饒地說着,聲音幽怨無比。
說着,她掏出那張素描畫,本來不想看的,忍不住朝上看了一眼,馬上放在了桌子上,猛地揚起了頭,兩行淚水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這是女生悲痛欲絕的表現,弄的劉大錘拿不準地勸着說:“他奶奶滴,菱角啊,她屁股不大,就是有點陡,腰就跟長蟲似得,長……”
這話說的土的有點掉渣,誰都能聽明白這是告訴菱角,阿廖莎沒那麼好看。
小九子掃了眼那張紙,菱角觸電般地就要伸手攔住,小九子和顏悅色地坦白道:“長夜漫漫,孤男寡女的,我倆都喝了酒,她說怕黑,問我膽子大嗎,我就去了……”
他隨口就說,連草稿都不用打,把馬迭爾賓館的事說的香豔無比。
說差不多了,他嘆了口氣,有些自責地說:“後來我也後悔了,還有兩年才十八歲,父母早就找人給算了,到十八歲成年了,才能動婚姻線,老夫子,極樂寺那邊聯繫好了嗎,當廚子的殺生多,得去掛單修行補過了。”
諸葛良佐一直想着今晚的事怎麼解決呢,沒想到這傢伙竟然提出了這個想法,他先是愣了愣,然後說:“人家妙善大和尚聽說你要做俗家弟子,正樂不得呢,不過這香火錢咱少不了了,寺裡日子不好過,你現在有點名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