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土匪山寨常上演的血腥節目。
獨眼龍的想法得到了很多人的認可,魯將軍臉上閃過了一絲不悅,但很快就改變了想法,臉上露出了一絲習以爲常的表情。
倒是正在回味美食的李長官臉上一怔,習慣性地摸向了手槍。
他張嘴想說話,就被魯將軍制止了,提醒這是土匪窩,來這裡目的不是勸人向善,而是廣交朋友,開闢財路。
獨眼龍知道今天在座的沒有等閒之輩,大聲喊着“八爺,咱雞冠山山寨好酒好菜多着呢,我來一道。”
說着,他揮舞着尖刀,在鄭禮信胸口慢慢地比劃着。
今兒早上,鄭禮信當着他的面,一把普通的菜刀耍的出神入化,速度飛快,就看着光影一片了。
早有土匪放好了鐵板燒架子,連佐料都備好了。鐵板燒的通紅,散發着怪怪的味道。
“魯將軍,各位,這是本人研究出來的好菜,獨眼手法好,把人心弄出來,都活蹦亂跳的,女人吃胎盤大補,男人吃大人物的心肝,長心眼呢。”陳老八解釋着,把血腥的場面說的平淡無奇,甚至充滿了傳奇色彩。
他早就說過了,這人是城裡大酒樓老闆,和日 本 人俄 國人都有聯繫,是個角兒。
鋒利的刀在眼前晃悠,鄭禮信估算了下,這裡光是土匪就得六十七人,上面還坐着帶槍的,想逃命是不可能了。
儘管這樣,他心裡思緒萬千,就這麼死了,家裡人連屍骨都見不到,不由地念叨起了一句話:“三寸氣在絕不罷手稱臣。”
這句話在腦海中迴盪了幾遍。
兩個土匪死死地摁着他的肩膀,省得狗急跳牆掙脫了。
他也是正常的人呢,刀尖在胸前一道道地划着,血已經噴出來了。
感覺這一刀力道更大了,他疼的朝後一縮!
獨眼估計這種情況遇到的多了,故意衝他做了個鬼臉,笑着說:“別急啊,一會就不疼了。”
說話間,鄭禮信丹田運氣,身體大部分力量集中在了右腿上,扭腰出腿,身體沒怎麼動地方,一個直踢過去,一下子把獨眼揣了個跟斗,大聲地罵道:“老子從小就沒受過欺負,今天還有個狗屁太監,有本事放開我,你們都上。”
只可惜,兩個土匪拼命地摁着他,一把尖刀壓在了他脖子上,一道通紅的印記赫然在目。
“媽的,吃不成生煎肉了,我燉了你老二大補。”獨眼龍急了,嘴裡說着,他衝着鄭禮信身後喊着人,趁着對方扭頭,一刀捅了過去。
也是巧了,地上髒東西多,腳下一打滑,他踉蹌了下。
這時,魯將軍咳嗽了聲。
他是想說什麼呢,就見旁邊的郭大俠陰笑着說:“將軍,咱們都真麼玩,要不是你們二位來,還……”
而陳老八和齊天運手都舉着,就等着鼓掌了。
這一切,獨眼龍都看在了眼裡,鼓足了勁,他掂了掂手裡的尖刀。
鄭禮信閉上了眼,長長地嘆了口氣說:“鄭小九這輩子就完了,但願……”
乳名是一個人最原始最鍾愛的符號,到了這時候自然就說出來了。
獨眼龍根本就不管他念叨什麼,這臨死的人尿褲子拉稀屎的多了去了,越是這樣越刺|激。
他後撤了一步,重新舉起了尖刀。
就在這時,就聽噗通一聲,有人說失手灑酒了。
他伸出的手停了下來,不由地朝着上面宴席那看去。
等他看清了,手一抖,刀子還在手裡呢,就雙手抱住了頭。
是魯將軍。
魯將軍單手據槍,動作專業,模樣霸氣,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槍口對準了衆人頭頂的紅燈籠,隨後就就開了一槍,幾個土匪頭子習慣性地低下了頭。
魯將軍朝下面跑去,腳下一滑,差點摔在了地上。
也不知道怎麼就出了這麼一檔子事,郭大俠趕緊跑過去扶,他的手剛碰到魯將軍,就被人家狠狠地甩在了一邊。
“這個廚子得罪咱貴客了啊,這是。”郭大俠脫口而出說。
獨眼龍激靈,一聽這話,又把刀子舉起來了。
魯將軍已經到了跟前,發現前面刀子已經舉起,揮手把槍直接甩了出去。
再開槍已經來不及了,槍飛過獨眼龍跟前,獨眼龍本能地一閃,正納悶到底什麼回事呢,肩膀上已經重重地捱了一腳。
這還不算完,魯將軍守在槍跟前,等他剛跪起來,高高的靴子對準了他肩膀,嘴脣劇烈抖動,聲音發顫地說:“別動,別動!”
往日裡沉穩的魯將軍竟然瘋了一般,誰都勸不了!
李長官過來了,小聲安慰着,叫他冷靜點。
他哪裡冷靜下來,繼續發顫地說:“李信,你,我魯達,這麼多年找什麼?盼什麼?他,他就在這啊……”
說話間,這個叫魯達的將軍泣不成聲,渾身發抖。
李信長官腦子裡先是閃過魯達不肯吃飯的場景,一下子回到了那個臻味居:他給大太監上菜犯了忌諱,魯達過來一起跪着求情。
就像剛纔那樣,一腳腳挨着。
先是他們倆小夥計,隨後鄭禮信衝了上來,擋住了腳,先是求饒,後來把大太監小德張掀翻了。
“恩人在上……”
“小東家,我是李信,李有成啊,爲了尋找您,把名改了。”
李信和魯達轉身跪在地上,倆人熱淚盈眶,聲音淒涼而動情。
一開始的時候,聽說這人是神廚的時候,魯達就從菜裡品找到了熟悉的感覺。
畢竟事情已經過了這麼多年,怎麼能這麼巧。
就在鄭禮信一出腳時,他腦子裡赫然出現了當初那個場景。
於是,就有了剛纔的一幕。
他倆比鄭禮信大幾歲,當時是臻味居里兩個機靈的夥計,後來出事,先把他打發走了,省得受到牽連。
鄭禮信看清了他倆的模樣,脫口而出說:“是你倆啊。”
當年,打聽到鄭禮信遠走東北關外後,小夥計李有成改名李信,魯達還叫魯達,倆人先是參加了張作霖的隊伍,後來在各地廣泛接觸土匪,目的就是尋找恩人。
他倆兼賣槍炮,日子過得不錯,一直念念不忘尋找當年的小東家鄭禮信,就算是走遍了關外的山山水水,也得找到恩人。
把當年的事說了以後,魯達和禮信自然沒少責怪陳老八等人。
鄭禮信問清了這件事主謀是謝文亨,陳老八收了銀子,狠狠地責罵了一頓,明知道這事土匪常乾的事,也就沒深究。
故人重逢,自然喜出望外,相談甚歡。
鄭禮信坐在了上首的地方,對面是李信和魯達,三個土匪頭子陪着,邊吃邊聊,無不感慨萬分。
這頓飯吃到了下午的時候,鄭禮信想起了那個獨眼龍,這人算是土匪當中心狠手辣的,得好好教訓教訓。
就見陳老八從外面進來了,一臉的笑容。
他衝着外面擊掌三聲,就見獨眼龍帶着一羣人進來了。
土匪們拖着一個麻袋,獨眼龍端着餐盤,送上了一堆銀子,陪着笑臉說:“爺,爺,我們走了一遭亨通貴賓樓,沒碰到謝文亨,就拿了一個管家。”
爲了賠禮道歉,他們去了趟街裡,直奔亨通貴賓樓而去,拿了櫃檯裡幾百兩銀子,順手把謝周全弄來了。
鄭禮信不是黑吃黑的人,悄聲叫人把謝周全暴打一頓,銀子收下,決定三天後下山。
這三天,是臻味居氣氛最緊張,最爲忙碌的時間。
老夫子成了大當家的,剛開始的時候沒人太當回事。
劉大錘經常淚流滿面,張嘴閉嘴都是“俺東家”,後來被老夫子罰的不能到大堂來,每天待在後廚裡,否則掃地出門。
大錘性子火爆,對於這一點別人沒有辦法,老夫子不虧是小諸葛,當衆質問他鄭禮信被綁這事上,劉大錘就在跟前,難逃其咎。
當時他要是死了心的保護九子,寸步不離,不去管阿廖莎,自然就不會有這檔子事。
他一句“要是我,就是禮信出事了,死也得和他一起。”就把劉大錘說的啞口無言,再也沒話說了。
至於小鶯,老夫子叫她給自己洗衣服,衣服都清洗好了,老夫子從裡面掏出了幾件內 衣褲,弄的小鶯羞愧難當,當晚被他叫到房間裡“問話”,就再也沒出來。
這天,老夫子坐在了門口,一張寬大的椅子,邊上是茶几,上面放着賬本和茶水,看着忙乎的人,一個個看着,嘴裡磨叨着“家有千口主事一人”,看樣子誰不聽話,直接就開了。
張不凡正張羅着給一羣幫閒的花子送吃的。
老夫子目光從“善心驛站”牌子上收了回來,看都沒看他,冰冷的聲音已經響起來了:“叫花子,你要是惦記着以前的日子,本東家不挽留,咱說好了,以後日子不好過,商家有商家的規矩,什麼東西都是有本的,這個事以後不能幹了。”
張不凡都是按鄭禮信以前風格做事,這話叫他難以置信,不過再看諸葛良佐時,感覺面孔陌生,簡直就是換了個人。
回到了後廚,他砰的一聲,就把裝着飯菜的盆子頓在了地上。
劉大錘給他遞上一根老巴奪煙,叫他抽瞭解解氣。
他拿着煙,盯着劉大錘,想了好一會,大膽地問:“錘子,九子沒了,你……”
“他啊,不是屬貓的嘛,他奶奶滴,這事啊……”劉大錘警惕地看了眼外面,小聲地說。
幾天後,鄭禮信回來了。
他不着急,沒直接回去,省得把家人和兄弟嚇着了,先叫人捎信,自己和李信、魯達悄然進了店裡。
就算是這樣,鮑惠芸等人喜出望外,她上前抱住鄭禮信一頓心疼的捶打。
老夫子過來祝賀了一番,站在旁邊悄聲安排說:“把那個屍體埋了,就說弄錯了。”
劉大錘高興的要放鞭炮,諸葛良佐擅自主張說別弄大了,反倒成了壞事。
“放出話去,當時是一場誤會,我也沒少遭罪,事已經平了,養病呢。”鄭禮信冷靜地安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