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問問怎麼回事?”鄭禮信安排道。
“問什麼,咱就是混街頭的,都認識,一個小貓,另一個是拴柱子,賣報紙的,松江晚報這幾天總登反日文章,什麼利劍,什麼曙光的,還等國人都得吃藥,他倆挨多少回了。”二狗滿嘴悲憤地說。
兩個日本兵看樣應該是警察廳的,穿着軍服,早就用 武 士 刀粗暴地打開了場子,正嘰裡呱啦地罵人,其中一個不斷說着八格,臉上露出了猙獰之色。
“張不凡,咱們得講理呢,你去問問那倆人,他們犯了什麼罪,就算犯罪了,也得由司法部門審訊,他們不能這麼做。”鄭禮信說。
張不凡裝着膽子過去了,和兩個日本兵剛交涉了一會,就叫人家給罵了回來。
二狗眼見鄭禮信臉色驟變,在旁邊小聲說:“東家,別指望誰管這事了,這不就是警署門口嗎。”
他還說自己幾個乞丐同伴因爲夜裡天冷,在大街上烤火,被警察署的人一頓暴打,直接拉去湊數了。
另外,最近很多老百姓因爲誤入了鐵路線,被巡邏警察直接抓了,掛在鐵路附近木頭架子上示衆,身上叫鞭子抽的一道道的,慘不ren睹。
“二狗,別的不說了,大白天的,不好動手,你就不能把那倆孩子救走嗎!”鄭禮信閉上了眼睛,理智地說。
這兩年,日本人在這裡做的事他都聽說過,不過今天當面看起來,真是叫人覺得揪心。
就他的脾氣,再過一會的話,恐怕就要考慮怎麼動手了,不過二狗他們情急之下想出了辦法:十幾個花子乞丐混在人羣裡,先是吵吵起來,隨後不知道什麼地方有人點了鞭炮,朝着人羣裡扔了進去,現場亂成了一團,兩個報童趁機跑進了衚衕裡。
他們一行到了黑龍社附近,先找了茶館,叫人繼續打聽消息。
這小半天的時間裡,老結巴把付英儒折騰的夠嗆,什麼火鉗子、十指連心、倒栽蔥都用上了。
尤其是他現場想出來的辦法更是叫絕:用塑料袋子裹住付英儒的頭部,勒的死死的,快要憋死的時候,再鬆開點,周而復始……
付英儒叫着說自己是皇族,要是出去了,就會四處告狀去。
老結巴決定和他玩個好玩的,找來一沓子書報,墊在他胸口上,一拳拳下去,疼的老頭差點肝腸斷裂,什麼傷痕都沒有。
黑衫幫今天加強了防備,高高的大牆,上面是鐵絲網,儼然變成了黑監獄,門口站滿了黑衣衫的走狗特務,全然是嚴陣以待的樣子。
劉大錘想了好幾個辦法,終究被鄭禮信給否定了,他們是商家,和這些特務明裡對抗,那是以卵擊石。
到了傍晚的時候,鄭禮信正準備叫人進去商量,看看有什麼條件,把老頭弄回去。
這邊計劃還沒研究好,二狗的人就來報信了:有人架着老頭出來了,把他扔在了附近大土坑裡。
等他們找到付英儒時,人傷的不輕,渾身血淋淋的,要是不擦乾淨了臉上的血污,一下子真就發現不了是他。
鄭禮信掏了銀票,叫二狗送他去聖春堂,叫杜大夫儘快救治。
等都安排好了,鄭禮信就要帶着人走,劉大錘站在窗戶那,死死地看着黑衫幫,眼睛裡泛着淡淡的血色。
“九子,咱不蠻幹,他們人多勢衆,控制着整個哈爾濱,這會我想學學安大俠,連褚總編都敬佩人家呢。”張不凡看出了端倪,就提醒起來了。
安義山幾槍幹掉了伊藤老鬼子,有的人說沒什麼大作用,很多人說意義重大,起碼喚醒了勞苦大衆的反抗意識。
鄭禮信自然也崇拜他,至今還保留着他的遺物,等着交給安家後人呢。
他想了想,就招手叫過了他們幾個。
大約九點多鐘的時候,馬文生出了大門,裹了裹風衣,想遮起臉來。
他後面的老結巴罵罵咧咧的,說付英儒這種人就是該死,絕對不能放了。
路口,張不凡站在燈光下,眼見他倆,熱情地打了招呼,說鄭禮信親自來了,知道付英儒吃了官司,得找他結賬呢,這老傢伙這麼多年欠着酒樓錢呢。
一聽鄭禮信在茶樓,馬文生想走人,老結巴蠻橫慣了,拽着他直奔茶樓而起,路上交代張不凡得好酒好菜伺候着,等進去了,才發現鄭禮信已經點了一桌子小菜,連酒都上來了。
鄭禮信市儈地說請兩位長官幫着要賬。
這頓飯中間,雙方鬥智鬥勇,都是試探什麼事,結果不歡而散。
馬文生走的時候,鄭禮信說和他順路,就一起走了。
看着兩輛馬車緩緩而行,老結巴站在路上,前後琢磨了會,心裡暗想:“鄭大頭,這麼多年,我一直盯着你呢,什麼時候你也沒安分過,瞄上馬廳長了吧……”
吃飯的時候,他早就察覺出了鄭禮信的敵意,就準備養着這條大魚了,等拿到了證據,早早地把他繩之以法。
現在看來,鄭禮信準備對馬文生動手了,對他來說不是壞事,幹掉了馬文生,他動手抓了兇手,就有機會直接代替馬文生,當個副廳長。
刻意的,他等了半個多小時才朝着馬文生家走去。
剛走了一會,就聽着旁邊衚衕裡傳來了什麼動靜,他繼續前行,猛地一扭頭,發現一隻野貓噌的一聲上了牆頭。
到了馬文生家裡,眼見門虛掩着,他掏出了短槍,子彈上膛,頂了頂帽子,側身進去了。
裡面異常安靜,堂屋裡燈光明亮,馬伕人坐在燈光下看報紙,蛐蛐聲響個不停,叫人覺得異常安靜。
驀的,他察覺出來身後有動靜,猛地轉身,漆黑一片,什麼都沒有!
當他轉過頭來時,一下子看到了穿風衣的馬文生,乾瘦的臉龐,鬍子打理的很有個性,手裡拿着個菸斗……
“馬,馬……”他只覺得心臟跳的要命,但瞬間冷靜下來了,畢竟是經常見血的劊子手,裝着膽子問。
“老結巴,早點來啊,我都死了,你纔到。”馬文生聲音幽幽地說。
經過他的提示,馬文生無意中看到了他旁邊的柳樹杈子上正掛着一個人。
這人被繩子套在脖套上,勒死後舌頭露在了外面。
他抖了抖槍,探頭看去,不由地錯愕地說了聲:“馬,馬,咋死了?”
沒錯,他看清了,那人很像馬文生,可眼前這個呢?
眼前這個是張不凡,不過是穿了馬文生的風衣,說話也是馬文生的口氣。
那麼多貧民,尤其是花子乞丐飽受欺凌,死的死,傷的傷,這傢伙跟着日本人成了幫兇,滿手鮮血,張不凡腦海中閃過了一個個血腥的場面,指了指老結巴的身後。
老結巴扭頭看去,什麼都沒有,已經嚇出了一身的冷汗,槍一下子對準了張不凡。
張不凡大義凜然地朝他走來,嘴裡警告說:“槍裡沒子彈。”
老結巴記得清楚着呢,槍裡是滿彈。
就在他猶豫的光景,身後一人已經站了起來,一把長槍對準了他後背,學着他的口氣說:“槍,槍,槍。”
劉大錘面如死灰,一臉的坦然。
老結巴知道上當了,後面是個全城出了名的狠人劉大錘。
可他前面有個人質呢,心裡開始想怎麼做了。
趁着他愣神的工夫,張不凡猛地出手,抓住了他的手,把槍口推向了其他方向。
老結巴死一樣地掙扎,劉大錘錘頭懸在了他腦門上……
第二天下午,有警員發現馬文生和老結巴沒上班,就找到了馬家裡,馬伕人被捆在了茶几上,馬文生吊在了樹上而老結巴躺在了馬伕人旁邊的土炕上,渾身chiluo,人早就斷氣了……
黑衫幫兇相暴露,直接控制了警察廳,叫刑事科、巡邏隊,各警署統統出動,全城搜捕。
老結巴的槍最終找到是在謝文亨大門口,有警員順着血跡找來的。
當成羣結隊的警員涌向謝文亨家門口時,謝周全在結實的大門後面問清了情況,謝文亨想了會,直接搭了梯子,跳牆出去,急速找了尤里科夫,先是電話裡和山野小雄溝通,後來送去了十根金條交了保證金,這算完事。
鄭禮信帶人做完了這些,各方統一了說法,這纔回到了酒樓。
給付英儒在庫房裡搭了地鋪,叫人好好照顧着,能活下來最好。
這天,鄭禮信看着滿目瘡痍的城市,想起日本人控制下的黎民百姓,自覺自己往後會更難,更加珍惜現在的日子,看着門口,就問張不凡請帖都發出去了嗎。
他要宴請親朋好友,叫這些人看看臻味居依舊是老樣子,就算國難當頭,生意也照做。
早上的時候,付英儒老爺子撐着乾瘦的身體,說話上氣不接下氣,喊了大半夜大清國完了,開始交代後事了,人將即死其言也shan,鄭禮信答應給他辦後事,不過只能以朋友的身份,什麼大清朝王爺之類的牌位可沒有。
到了店慶這一天,已經辭官的鄭明達、沈文庸等一衆好友趕來,相聚一堂,褚胖子思想開放,說這是店慶的紅事和付英儒去世的白事一起辦了,這樣也好,恰逢亂世,提振士氣是好事。
席間,阿廖莎幾杯酒過後,臉色紅潤,悄聲提醒鄭禮信風頭太盛,尤里科夫和山野小雄等人準備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