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威並施

回到少帥賬時,白鷺的氣色已經好了許多,大海小孩已經從牀上站了起來,守護在牀的兩側。諸葛林仍就坐在塌上,整理包袱。白狐候道:“多謝諸葛先生,請問一下這女子現在怎麼樣了?”

諸葛林悠悠說道:“夫疾者,來如山倒,去如抽絲,不可操之過急。這位姑娘已經脫離了性命之憂,休養幾日便可。”白狐候點了點頭,卻見大寒小寒恭敬的說道:“恭喜公子接任少帥,執掌兵權。”

白狐候心中苦笑,問道:“對了,我師叔呢?就是吃麪的那個老者。”大寒道:“在唐壽……唐國師的賬中。”白狐候溫和的說道:“我知道他傷了你,你不願意稱他爲國師。不願意便不稱吧,只是當着別人的面前說點場面話就行了。”大寒點了點頭,竟然有些感激莫名。

白狐候來到唐壽賬外,見那位百夫長孫差確實讓全隊百人盡心盡力的守在帳外,心中暗歎:不愧是我東昌最精銳的神獸淫亂,連一個小小的百夫長都如此盡心盡責。回想起我爹變法之前,我東昌軍是何等的腐敗。想到這裡,心中就有些沉痛,嘆息了一聲走入賬中。

唐壽和趙源正在對比兩張錦帛,看到白狐侯進來之後,趙源說道:“師侄,你可真了不得,剛你到你們軍營裡面就接任了兵符啊,那麒麟兵符是什麼作用啊?管多少人啊?”白狐侯避重就輕的說道:“也就管了三千人。對了,唐國師,這兩張錦帛的字跡可以確認是一樣的嗎?”

唐壽點了點頭:“雖然六國的密報形式格式各有不同,但是有些都是差不多的,比如說三軍,國,我朝,邊塞等字眼,我發現這人書寫三字時,會在下面兩橫之間加一小點,想來是練字之時留下的習慣。”

白狐候點了點頭:“唐國師,明日太子來觀看校場點兵的時候,我就把你引薦給我叔叔龍帥吧。”心想:太子身邊有孫宗這般人物,料想你怎麼也翻不了天。長壽卻不知孫中會,跟着太子前來,心中有些疑惑:這小子是暗示我殺太子嗎?

忽然趙源說道:“走吧師侄,初次見面,我在外邊教你兩招,當做見面禮了,順便聊聊你師傅的事。”白狐候點了點頭:“待會兒吧,現在已經午時了,要用飯了,用了飯之後再出去吧。”趙源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點了點頭。

白狐侯走到軍營後廚問道:“今兒個弟兄們都吃些什麼呢?”後廚答道:“回少帥,粉條肉末。”白狐猴將羊脂玉碗換成了尋常的瓷碗,遞給後廚:“給本帥承上一碗吧。”後廚那廚子一愣,竟然沒接碗。白狐候也不生氣,又重複了一遍:“本帥愛吃粉條肉末,給本帥盛上一碗吧。”

那廚子這才如夢初醒,舀了一碗給了白狐侯,心想:現在王孫公子的口味都那麼獨特了嗎?白虎猴看到碗中有着十之八九的肉末和少的可憐的粉條,多少有些尷尬,但是也沒再多說什麼,端着碗拿了一雙筷子就走了出去。

白狐侯沒有回到營帳中,而是徑直走到尋常士兵吃飯之處,衆人見少帥走來,連忙起身準備行禮,白狐侯道:“不必行禮,本帥喜歡熱鬧,帥賬裡面太冷清了,來這和兄弟們吃飯。”衆人心中存疑,卻也沒說什麼,只是說了些恭敬之語,就各自端飯吃了起來。

白狐候吃飯的時候竟然不顧儀態,大口大口的刨飯,和尋常士兵無異,一個士兵忍俊不禁,竟然沒憋住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一笑也讓衆人繃不住了,各自哈哈大笑起來,一個士兵小聲說道:“想不到少帥吃飯的樣子和我們也一樣啊。”

白狐候沒有着惱,也跟着哈哈大笑:“吃飯嘛,有什麼不一樣的?吃的都是肉末粉條用的都是粗糙瓷器,大口扒飯,難道在自家弟兄們面前還要裝什麼大家風範,細嚼慢嚥嗎?”

若是龍繼光或者夏侯剛和衆人一起吃飯,衆人絕對不苟言笑,就算沒憋住也會立馬道歉,但這位少帥初來乍到而且毫無架子,甚至有些可愛,就沒那麼多戒心了。白狐候慢慢的就和衆人熟絡了起來,打成一片,衆人對他的敬畏和不服之意,消去了大半,更多的則是親熱。

忽然聽到“啊”一聲慘叫,衆人尋聲望去,只見一個乾瘦的將軍正在邊打一個老卒,仔細一看,那老卒竟然是芒種的父親。白狐侯一驚,放下放碗,快步上前奪過鞭子,喝道:“劉營長,你這是作甚?”那人正是玄武隊隊長劉世炳。

劉世炳敷衍的答道:“神獸軍軍中有令,一旦發現非本軍軍人動作鬼祟潛入軍中,輕則韃出軍營,重則斬首,末將奉命行事耳。”吃飯的衆人也望着白狐侯,想看看他如何處置。白狐候心中已有計較,冷冷的說道:“那你可知這是何人?”

劉世炳一愣,仔細一看:“稟少帥,這人乃是前神獸軍大將……”白狐候厲聲道:“你既然知道他曾是我軍大將,便是我軍之人,又爲何鞭韃!”劉世炳有些心虛,但仍然有些不服氣:“此人雖曾是我軍大將,然好酒爛賭,被廢棄官位逐出軍營,此時未經通報便再行回軍,便非我軍之人。”

白狐侯對那牙將說道:“將軍,還請您脫去衣物。”牙將一愣,哀聲說道:“算了吧,只是被打兩下鞭子。”白狐候仍然堅持:“將軍,請您去除衣物。”那牙匠也沒再說什麼,緩緩的脫下了軍裝,又去除了內衣,光着膀子站在營中,赫然露出十幾道傷口。

白狐候指着三道後背上的傷口,沉聲道:“這三道傷口,是木門一戰後隋大將爾升留下的,當時大將軍爲國爭戰,以大將的身份身先士卒被爾升的雙鉤刺傷。(又指着腰間的兩道傷口)這兩道傷口,是大將軍被西燕元帥擒住之後,寧死不從,被鐵烙烙傷的。(指着左肩的一道傷口)這道傷口,是被我朝亂黨譁變兵逼軍營的時候一命護住孫國師留下的……”

白狐侯又將十幾道傷口的由來說了出來,衆人沉默不言。白狐候最後悲憤的說道:“請問各位弟兄,這樣一位沙場搏命,金戈鐵馬的大將,被這樣的鞭打,應該嗎?爲國負傷,卻在晚年不被尊重,被劉隊長如此侮辱,應該嗎?”

劉世炳也只是心情不好想找人撒氣,再加上不服白狐侯的宣泄罷了,此時冷靜下來,見到如此晴晴,急忙跪下叩首道:“是末將糊塗。”因爲聲響太大,許多周圍吃飯的士兵也被引了過來,甚至連白虎隊隊長夏侯剛,朱雀隊隊長韓紅玉也前的圍觀都想看看白狐候會怎麼處置此事。

白狐侯撥出長劍搭在劉世炳脖子上:“適才你跟本帥說律法對吧?而現在本帥手持麒麟兵符,而麒麟兵符有先皇特賜的便宜行事之權,你侮辱軍中的元勳,又頂撞本帥,便是斬了也在便宜之內!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念在劉將軍也爲國征戰,負傷無數的份上,若是大將軍不在乎,本帥今日便不予計較。”

玄武隊諸人也都跪下求情。那牙將嘆息一聲,搖了搖頭:“哪還有什麼大將軍,只不過是一個爛賭的牙將罷了。算了吧。”衆軍聳然動容,神獸軍中也不乏有些昔日那牙將的舊部,紛紛暗自垂淚。

白狐候收起長劍,扶起劉世炳,拱手道:“本帥初來乍到,剛纔只是爲了大將軍不平罷了,如今大將軍既然已經不計前嫌,本帥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還望劉將軍不要放在心上。本帥資歷尚淺,以後還請諸位將軍多多指點。”

遠處,一位青衣老者站在樹上,沉吟道:“這李慶之恩威並施,收放有度,頗有大將之風啊。”

忽然一個俊秀的女子從軍營外跑來,正是芒種。想來芒種時看到了剛纔的一幕,眼中含淚,衝上前去抱住那亞將,給那牙將穿好衣服,父女二人抱頭痛哭。

白狐侯看到芒種來了,知道是水軍有異動,但見父女二人,久別重逢,卻還是不忍心打斷,心想:芒種應該是在暗處待了一會兒纔會看到這一幕,那應該也不是什麼大事,如果真的有什麼事的話,芒種知輕重,顧大局早就告訴我了,他們父女二人真情流露,等他們哭完我再問吧。

於是白狐侯又回到了營地和衆軍吃飯,只是此時他從一個殺伐決斷恩威並施的少帥,變成了一個大口扒飯的可愛小候爺罷了。一炷香的時間之後,等到衆軍散去,芒種和父親依依不捨的離開後,芒種對白狐候道:“今日多謝公子……”

白狐候笑道:“無妨。”轉而又嚴肅的問道:“水軍那邊怎麼樣了?”芒種道:“倒沒有什麼大事,只是我看最近一隊出營的水軍很可疑,一路跟着去,發現竟然是朝您這邊駛來的,我上船仔細查看,裡面竟然是太子。”白狐候點了點頭:“確實不是什麼大事,太子過來觀看校場點兵,走水路自然也可以。”

誰知芒種又說道:“還有另外一對水軍非常詭異,他們的路途一變再變末將險些跟不上了,抓了船上一名水手詢問之後,才知道他們將要去的是南商遺址,三石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