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冷不丁聽着方寸的回答,所有人都呆住了。
坐在了上首的七皇子,臉上的笑容更是直接凝固住,僵硬的眨了下眼睛。
他身邊的老內侍,也顯得有些木然,明顯沒有反應過來。
這時候的氣氛可是正熱鬧着呢,這位方二公子,就算是試上一試,又能如何?
況且在衆人心裡看來,七皇子走的路子,正是《無相秘典》的路,也就是方寸的兄長,仙師方尺所走的路,對於方寸來說,他纔是正統,而七皇子不認他的兄長爲師,便是邪路,難道這時候,你就沒有與他一較高下,爲自己正名,也讓世人看看誰纔是真正傳人的想法嗎?
你年齡也不大,難道真就沒有半點好勝之心?
……
……
而在一片愕然目光裡,方寸卻是笑了笑,向着上首的七皇子揖禮,道:“殿下神通精妙,變化無窮,着實不是我這等荒僻小地方走出來的野路子可比,我就不現這個醜了吧……”
說着,身子微轉,看向了其他人,又道:“承蒙諸位款待,方二感激不盡!”
“今日已晚,便不多打擾,待日後有了機會,再來宴請諸位吧!”
“……”
說着,竟是真的轉過了身,準備要離開的樣子。
他的同窗雨、鶴等人,雖然一時不解究竟,但也不便細問,便直接跟着他站了起來,小地方出來的人總是有這等好處,許是在大宴大集會上上不得檯面,但到了關鍵時候,卻總是能夠緊緊的把握住關鍵,他們只是知道,方寸這一說要走,自己無論如何,都得跟着。
而若只是方寸一人說要走的話,旁人或許還可以勸勸,攔一下。
但這麼多人皆站了起來,說要告辭,便一下子勸也不好勸了,只能在一邊瞧着。
而坐在了上首的七皇子,這時候臉色都已經有些鐵青了。
方寸這時候是真的打算要走。
別人對他的猜測,全都是正確的……
自己既想試一試,看對道法自然的理解,哪一個更強。
也更想讓這一位不承認自己的兄長是先生的傢伙受一點教訓。
至於好勝心,當然也是有的。
可是他更看了出來,這七皇子如今的用意,已經非常的明顯了……
他就是想看看自己在《無相秘典》,或是道法自然之境的領悟究竟有多深。
此前方寸就已看了出來,這位七皇子,應該是出了大問題,而能夠解決他這個大問題的關鍵,便在自己身上,所以他才苦心積慮的邀請自己來赴宴,甚至還在他認爲的程度上,“自墜身價”,與自己稱兄道弟,而如今,他更是已經猜了出來,這關鍵究竟是什麼……
“他現在便是想確認,我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幫到他……”
“解決他這問題的法子,就在《無相秘典》之中?”
“……”
方寸微微冷笑着,他拒絕試這一下手,原因就在這裡。
我確實心癢,想與你切磋切磋。
但我可以忍住。
而你,卻是忍不住的……
……
……
越想心裡越是快意,他向着衆人揖禮之後,便已向着廳門走去。
身邊的小狐狸將功德傘給他取了過來,雙手捧上,方寸便要撐起傘來,走入雨中。
而在廳內,諸人見得方寸真的要走,留都來不及,便也皆有些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向着他拱手,說着些他日再聚,或是送行的話,這場宴席,已是忽然之間,便到了尾聲了……
直到此時,那位七皇子忽然笑着道:“方寸……”
他聲音提了起來,頓時吸引了場間所有人的注意。
再向七皇子看了過去時,便是忍不住心裡一驚,只見七皇子這時候臉上仍然在笑着,可是他的表情卻已經與剛纔完全不一樣了,那笑容看着竟是有些扭曲森然,似笑非笑,牙關輕咬,露出了一抹子毫不掩飾的陰戾之色,就連此前臉上的紅光也已消失,白中帶青。
既然被人喚住,方寸便也微微轉身,笑道:“殿下還有何吩咐?”
那位七皇子懶懶的往椅背上一靠,笑道:“本王好意請你,你這就走了?”
此言一出,滿廳之中,都略略覺得不自在了。
方寸卻是神色自若,笑道:“要不我找時間回請一下殿下?”
“免了!”
七皇子冷淡一笑,道:“你不妨拿些別的謝我!”
方寸挑了挑眉毛:“哦?”
七皇子的目光,在方寸身上打量着,然後慢慢的,落在了小狐女身上,忽然笑道:“朝歌之中,皆愛豢養妖姬,只可惜我皇族有嚴令,不讓我養,但見得多了,倒也有些見識,可嘆這些朝歌的大人物們,皆言自己玩的巧,玩的精,可我瞧着,他們養的妖姬,竟是比你這個差了許多,本王如今倒有些雅興了,不如,你就將這一隻妖姬送給我玩玩如何?”
滿廳之中,皆是吃了一驚。
而方寸身邊的小狐狸,一怔之後,旋及大怒,一副想要咬人的樣子。
而這時候的方寸,臉上則是沒什麼表情,只是輕輕迴應:“不送!”
“哈哈……”
七皇子笑了起來,聲音又忽地一收,道:“本王與你遊戲,已經說了,只要你贏了,便會賜一位妖姬給你,可如今你比都不敢比,自是輸了,那又怎能不輸一位妖姬給我?”
他一邊說着,一邊坐直了身子,雙手在身上擦了擦。
然後低笑着看向了方寸,道:“若你不同意,那本王可就親自……拿了!”
一個“拿”字尚未出口,他身形已是就地一閃,傾刻間來到了方寸的身前。
手掌白晳如玉,徑直按到了方寸面前。
於一霎間,天地都似乎受到了他的引動,一下子坍縮了下來,化作一個小小的囚籠,將方寸困在了裡面,而他的手掌,卻順勢向着方寸身邊的小狐狸抓了過去,速度竟是快如閃電,便好像他不是與人在同一片天地裡動手,而是身處於一個詭異又蠻橫霸道的世界……
小狐狸迎着他擊來的手掌,驚得狐毛炸起,狠狠咧嘴,向着他的手掌咬了過去。
但也就在那七皇子的手掌快要落到小狐狸身上時,忽然之間,周圍出現了一絲瓷器碎裂一般的聲音,一隻手掌橫地裡切了出來,恰恰的攔在了七皇子抓向了小狐狸的手掌前。
這時候方寸已脫困而出,一身白袍,左手持傘,神色陰冷。
“你肯出手了?”
七皇子森然一笑,陡乎反掌,滾滾法力,向着方寸齊胸擊去,竟是直接下了重手。
……
……
“怎麼打起來了?”
忽見得大亂生出,廳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吃酒吃得急了要打架的,在所多有,但如今這個可不一樣,竟無人敢勸。
“哎呀,清公公,您看這……”
孟知雪的父親,更是驚得手裡杯子都打翻了,急忙起身,向侍立於上首的老內侍說着。
而那位老內侍,看着廳前方寸與七皇子交手,已鬥到了院中,卻也只是緩緩搖了搖頭,內心裡暗歎了一聲,也不知爲何,他最不想看到這一幕,偏又知道這一幕定然會出現。
實際上,爲了救自己的命,七皇子已經表現的很不錯了,只是骨子裡的執怮總是難以改變,在這一場宴席的前面,他還算聽自己的話,把一些話,一些事,也算是說得到位,做得勉強,只是,那方二公子,卻分明是個滴水漏的,七皇子無論怎麼做,他都不會上鉤。
而七皇子一直按捺到現在,此前服用的丹藥藥性都快退了,又見得方寸直接要走,整晚上等於什麼也沒幹成,依着他的脾氣,又可能真個讓他一直忍着,不露出原本的面目來?
也好!
這樣直接交手,倒是起碼可以達到第一個目的。
那就是確認這位方二公子,是否真有幫到七皇子的本事……
……
……
場間能攔,或是能勸這兩位的,便只有那位七王殿裡近身侍奉的清公公。
但他老人家都只搖頭不語,其他人又能怎麼說?
竟是成了只能在一邊看熱鬧的局面了。
而眼見得場間,七皇子身穿紫袍,身形穿梭,引來道道堂皇之氣,直攪得風雲滾滾,驅雷御電,翻江倒海一般向着方寸涌了過去,而方寸則是單手持傘,一襲白袍,像是在風起雲涌的大海之上穿梭,身形在那無窮的混亂裡,偏又保持着一種難以描述的從容與平靜。
“噼哩啪啦!”
七皇子出手迅捷,與他那枯瘦而躁狂的身形一般,同樣是狠辣凌厲。
而眼見得方寸一直只守多攻少,他卻也陰冷的笑了起來,忽然間長笑一聲,身形飛在高空,雙臂一展之間,便已引來滾滾雲氣,猶如天降大霧一般,向着方寸碾壓了下來,口中叫道:“老經院都被你一片烏雲難住,那你今日過來瞧瞧,我引來的這一片雲氣如何?”
話聲裡,雲氣擊地,滾滾散開。
方寸像是處於天地的漩渦之中,身形似乎全然不得自由。
而七皇子,則是冷厲發笑,一手抓向了方寸的脖子,似乎要將他提起來。
可誰也沒想到的是,眼見得他的手掌快要探到了方寸的身前,左手裡尚且撐着那把傘的方寸,忽然之間身形微動,周身氣機流轉,傾刻便將那滾滾雲氣擊向了四面八方……
然後他忽然翻手一掌,重重打在了七皇子的臉上。
淡淡道:“你覺得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