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仙師的弟弟,在這大夏,天生便有着數量不少的敵人……”
一念既通,全盤皆順,方寸笑着開口道:“所以這對那位七皇子而言,簡直就是先天的優勢,縱是這位小皇子看不到,那位老內侍卻不可能看不到的,他一定會想辦法利用這個優勢,當然了,也因爲那位小皇子名聲實在不好,所以我猜着,他們多半不會暗中結盟……”
周圍的人聽着他這番話,神色都已有些變了。
分明每個人字都聽得懂,他想表達的意思也懂,但硬是理解起來困難。
反應最快的,卻是雨青離,他面無表情道:“結盟害人的事,不暗着來,還能明着來?”
“暗着來其他人也會擔心被他賣了的……”
方寸擺了擺手,道:“而明着結盟,也不是不可能,雖然說這位七皇子一定會向我出手,但誰又說他只有暗中來陰的這種方法了?若是他自己的話,有可能這麼做,而那位老內侍,則一定不會支持,我猜,他多半會明着挑戰,豎起這面大旗,也好吸引旁人主動湊過去!”
一邊說着,他已是一邊輕輕一擊掌:“所以,雖然那位老內侍具體會怎麼做,我還找不着頭緒,但真個論起來,也無外乎是明着挑戰,拉來盟友,然後便是逼着我不得不應對……”
“而逼着我不得不應對的手段……”
說到了這裡,他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微微一沉。
他想到了兩個可能,但他希望對方不要去觸碰其中一個,否則……
……
……
也是在老經院裡的方寸與同窗們飲着茶說笑之時,七王殿中,某個飄蕩着無數長長的白色紗巾的池子裡,正傳來了七皇子痛苦哭嚎的聲音,這一日,他又是強行服丹,壓制了許久,又沒有忍住,親手與方寸鬥法,甚至鬥法之時,還吃了大虧,激得自己一身血氣不穩。
各種各樣的原因,都使得他這一次的發作,遠比以前更爲痛苦。
而在以前,這時候那位老內侍清公公,一定會陪在他的身邊,哪怕於事無補。
可這一次,卻只有七皇子在池子裡痛苦的打滾,清公公卻是留在了外室,跪坐在一方小案之前,身前擺着一些名冊,一方空白的卷軸,以及一枝蘸滿了鮮紅朱墨的毛筆……
七皇子的痛苦嘶吼聲,咒罵聲,時時灌入耳中。
但清公公卻是強自保持着心緒的平穩,一點一點,分析了前後緣由。
慢慢的,他提起筆來,在那名冊之上,圈下了幾個名字,然後一一記錄在了卷軸之上。
這一番推敲,消耗了他很長的時間。
也浪費了他極大的精力。
待到池子裡七皇子的叫聲已經許久不見響起,他才恍然驚覺,急忙抱起了名冊與卷軸,小跑着進入了池子所在的殿內,目光一掃,便吃了一驚,只見七皇子正躺在池子邊上,雙眼無神的望着穹頂,滿嘴都是血,十指更是鮮血淋漓,卻是在掙扎時咬破了嘴脣,抓破了指甲。
“殿下,你……”
清公公甚至都不敢直接去推他,惟恐推到的只是一具屍首。
“清公公,你說,這樣的罪還要遭到什麼時候呢?”
那屍首一樣的七皇子,忽然喃喃開了口,顯示他還活着,只是雙眼依舊無神。
老內侍低低的嘆了一聲,明明,這該是一件很好解決的事情……
“你推敲的怎麼樣了?”
七皇子忽然開口,打斷了他本來想勸說的話語。
老內侍忙將自己準備好的名冊,與卷軸,遞到了七皇子的面前,小聲道:“老奴已認真思慮過,如今的朝歌,真能威脅到那位方二公子,但又肯爲我所用的人,怕是不多,但有可能對方家不滿的人,倒有不少,無論是以前仙師在朝歌的對手,還是朝歌之中,那些心向龍城的人,怕是都對方家不滿,所以,我們倒可以引得這些人過來,成爲我們的助力……”
七皇子只是掃了一眼,便索然丟開,喃喃道:“若不是我那幾位兄長與姐姐,還有外面的神王,早就將朝歌裡的有用之人瓜分了個乾淨,我又何嘗會落得如此境地?”
老內侍不敢勸什麼,只能說:“是!”
七皇子沉默了一會,忽然又道:“這些人願意投效於我?”
老內侍頓時有些語塞,好一會才道:“讓他們投效過來,可能性不大,但是借用他們的力量,倒是並非不可能,不過,這樣一來,我們倒是不好使些見不得光的手段,依老奴之見,最好還是堂堂正正,與那方二公子較量一場,這樣的話,來的人多,而且大家都會放心……”
七皇子沉默着,明顯有些不如意。
而老內侍則小心的勸着:“該如何鬥,老奴心裡倒是有了主意,這也不過是細微末節罷了,只是,如何確保那位方二公子一定入我們的局中,纔是如今我們該考慮的事情……”
說着,展開了卷軸,道:“殿下請看……”
七皇子只是掃了一眼,便是眼前一亮,冷笑道:“這還用選?”
老內侍忙跪了下來,顫聲道:“老奴斗膽,要勸殿下,萬萬不可選此方法!”
七皇子凝眉,眼有怒火:“那你還給我看?”
老內侍道:“殿下有所吩咐,老奴自然要將能想到的,全都記下來,供殿下挑選,可是老奴該勸的也一定要勸,這兩種方法,都可以確保那位方二公子入局,但其中一條,大家彼此還有個退路,而選了第二條,則是根本就徹底撕破了臉,怕是難有一個善果啊……”
“就憑他,也有資格跟我撕破臉?”
七皇子眉眼陰鷙,挑了挑眉毛。
不過半晌之後,他卻忽然還是低嘆一聲,道:“罷了,我聽你的!”
老內侍恍然,似乎沒有料到,七皇子這次這麼好說話。
“但我也有一個條件!”
七皇子慢慢開了口,認真看向了老內侍,低聲道:“我在這世上惟一信得過的,就是你,所以也就不在你面前瞞着了,你我皆知,若想從我體內取出龍珠,惟有那方家老二能辦到,而我也看了出來,那方家老二,若想成就元嬰,也惟有得到這顆龍珠,所以你倒覺得這是樁皆大歡喜的事情,可我想的其實並非如此,我不想讓出龍珠,我只想讓那方二……”
微微一頓,他才說出了口:“幫我煉化龍珠!”
“這……”
老內侍聽得此言,頓時大吃了一驚:“怎麼可能?”
“沒有什麼不可能!”
七皇子神色陰鷙,寒聲道:“即若他能夠做到取出龍珠,便也一定有辦法讓我降伏這顆龍珠,真正的爲我所用……呵呵,若真是將這龍珠給了他,那我這些時日遭的苦罪,豈不是白捱了?所以,我一定要讓他服服貼貼,乖乖的替我降伏此珠,成就我的修行……”
“而這,也是我在他手底下受此大侮,卻也仍然忍着的惟一原因!”
“……”
老內侍久久不敢開言,只是意識到,這一次的問題,怕是比想象中還要大了!
……
……
而在那一次赴宴歸來,靜室夜談之後,方寸便迴歸了此前的生活。
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該參經參經,該悟道悟道,該調戲女儒生的時候也不含糊。
只是之前時常見到的雲霄,這段時間卻是失了蹤跡,據說這人又開始不學好了,終日在外面與以前的狐朋狗友們聚到了一起,夜夜笙歌,玩的十分開心,不少老經院的先生們氣得夠嗆,就連鶴真章都看不下去了,義憤填膺的出去找他,說勸不到他回來,自己就不回來!
而老經院頭頂之上那片烏雲,也仍然存在。
最近已經有一些風言風語傳出來了,朝歌的人就算反應再慢,一開始再相信老經院所謂的“只讓二代學子去破解此法,以作磨鍊”的話,也難免起了疑心:你們還沒磨鍊完?
而對於這樣的風言風語,老經院的對策就是,把提出這個問題的人打了一頓。
不過,熱鬧一出,便有些壓不住的趨勢。
老經院的先生們都很是頭疼,已有人忍不住要去請院主出關了。
然後也是在這一片熱鬧越來越夠瞧之際,這一日的老經院門前,忽然來了幾人,只見得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袍服也是各異,有些穿的看起來像個打鐵的,有些則像是養豬的,居然還有穿得玲瓏嬌媚的,古樸正經的,一起來到了老經院,想要直接拜會方二公子。
老經院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的,但來的這些人,竟是連座師們也不敢攔着,最多也只是皺緊了眉頭,不陰不陽的損上幾句,然後再被對方也不陰不陽的給損回來罷了。
因此,只好將他們請到了廳殿稍坐,再由老經院弟子去稟告方寸此事。
而自從到了老經院之後,便深入淺出的方寸,聽說了這件事情,便讓小狐狸幫自己更衣。
這一次他打扮的甚爲正式,像是對此事十分上心。
甚至還嘀咕了一句:“真是高估了他們,居然現在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