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說的……”
隨着方寸開口,已經有許多鼓掌叫好的做好了準備,連那一聲“說的好”都喊出來了一大半,這才發覺好像有什麼不對,下意識的住口,再仔細一想,頓時臉色大變……
哪能這樣說呢?
好多人都徹底懵了,想這煉神山三年煉一神兵,這麼多年下來,早就成了慣例,也不知有多少人都受邀品刀,而無論這“品刀”的人修爲如何,眼光如何,也無論那煉出來的兵器是好是壞,好歹得說些場面話啊,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哪有上來就說人刀煉的一般的?
這是第一個荒謬感的出現,而緊接着,便又想到了更多,這位方二公子如今因得老經院看重,名聲倒是極響,但這名聲,怕是大部分都是來自於他的兄長,誰知真本事有多少?
煉神山能請你品刀,便已是出人意料的事,但你居然還不說好聽的?
……
……
“呵……”
一片死寂裡,倒是那位煉神山的蒼先生,第一個反應了過來,呵呵一笑,道:“方二公子家學淵源,想必眼力是極獨道的,我煉神山雖以煉成天下神兵爲要,但也並不認爲自己就真個成了天下第一,方二公子直言相告,乃是雅事,只是,這刀究竟不足在哪裡呀……”
話雖說的好聽,但咄咄逼人之勢卻已顯露無疑了。
其實就算是這位蒼先生,也真沒想到,方寸居然上鉤上的如此容易。
本來方寸若是上來一通誇獎,那麼自己還得想着如何才能將這火激起來呢。
畢竟,惟有激起了火,纔有那等高下對比,也纔有力度,可以要過那《無相秘典》來……
但方寸直接貶低了此刀,便是將藉口送到煉神山面前來了。
問出了此話時,不僅他自己已經信心滿滿,要與方寸一辯到底,便是身邊那位兵主,以及其他的幾位長老等等,也都已皺起了眉頭,擺明了要聽聽方寸究竟能有何高見……
……
……
“身爲狐狸,不會騙人可不行!”
而在此時的法舟裡,方寸沒有動用法力,只以普通聲音,向着小狐狸說道:“我適才便已向你說過,這邊等着我們的,其實是一個大坑,現在你也都看到了眼下的局勢,那你倒說說,如果我剛纔順着他們的話說下去了,那他們又打算如何將我一步步的算計進來?”
小狐狸看了看艙外,又看看方寸,欲言,又止。
方寸笑道:“不必擔心,大膽說出來就是,這次不會罰你!”
“哦!”
小狐狸用力點頭,然後坦然道:“不知道!”
“……”
方寸道:“回去抄經文百遍!”
小狐狸:“?”
方寸看了一眼厚重簾子隔着的艙門方向,淡然道:“此時外面看似一片祥和,實則已經太多眼睛盯着我了,讓我評刀,便是讓我置入衆人眼下,無論我說什麼,立刻都會有人站出來將我駁倒,論起《無相秘典》的修行,我乃當世第一,但論起用《無相秘典》裡的內容來駁斥《無相秘典》裡的內容,我卻不見得能贏,不僅難贏,而且輸了之後,當着衆人面,還得口稱受教!”
小狐狸瞠目結舌了一陣,臉上露出了不懂但是不敢說的表情。
方寸道:“白馬非馬的道理,還是要記心裡的!”
小狐狸晃了晃腦袋,終於開口:“可是公子直接說這刀不好,他們就不駁你啦?”
方寸覺得真不容易,好歹關注點正兒八經的東西了。
然後他笑了笑,道:“誰說我要給他們駁倒我的機會了?”
也在他們兩個對話的時間裡,舟外,蒼先生已經連問了三遍,請方寸點評。
而眼見得連問三遍,舟艙裡都沒有動靜,其他人也皆覺得詫異了起來,尤其是一些早就準備好了一肚子的問題,準備方寸無論說什麼,都給他套進去,好好辯上一場的人,這時候更是有些等得不耐煩,心想着你這不開口,我可怎麼順着你的話口來用你的道理打你呢?
“呵呵……”
也是終於到了衆人皆等得有些心急如焚之際。
忽然聽得艙內,響起了一聲淡笑,旋及,便見得那一柄刀,被小狐狸抱了出來。
她還是廢力的抱着,一步一挪,走到了兵主身前,奮力一下,丟給了他。
“此刀……”
那位兵主接住了刀,神色遲疑,向舟艙內看了過去。
然後,他們便聽見舟艙裡,傳出了方寸的聲音:“一個月內,我會煉一件更好的!”
說完之後,法舟便已雲氣匯聚,緩緩騰空。
……
……
“什麼?”
方寸那一句話裡,運上了法力,雖然說的不廢力,卻是清清楚楚,傳遍了四方,也不知有多少人聽到了耳中,當真是一驚非小,初時一驚,還只是因爲方寸這等丟下一句話便走的態度,而細想起了那一句話的內容,則更是吃驚非小,更有人用看瘋子的眼神看向了法舟。
一個月內,煉一件更好的兵器……
這是,要與煉神山直接鬥法?
而且這鬥法,還不是用自己所長攻敵所長,而是用對手所長攻對手所長?
你把這天下煉器第一山當成了什麼?
只是,無論方寸說了什麼,場間怕是都會有人立刻叫住,硬是要與他辯到底,但偏偏方寸只是扔下了這麼一句,法舟便自要走,硬是使得那些準備了滿肚子話的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既然是那位心裡已經帶了氣的煉神山兵主,這時候也只急着喊了一聲:“此言可當真?”
方寸的聲音,從漸漸遠去的法舟之上傳下:“一個月後,老經院前見!”
“譁……”
法舟破開雲氣,急急而去。
而煉神山周圍,則是一片安靜,寂寂無聲。
……
……
“什麼鬼?”
“那位方二公子,居然要與煉神山斗兵器?”
“瘋了瘋了,他怎會動了此念?”
在方寸扔下了這句話離開時,整個煉神山,都久久無人應答,但在方寸離去後,卻是整個朝歌都轟一下子炸了,多少人聽說了這個消息,都驚得好半天都無法將一張嘴閉上……
“這位方二公子,與老經院鬥法,大家便都已經非常吃驚,但因爲他本就修煉《無相秘典》,又是道法自然之路,更重要的是那雲氣,據說不是他自己的手段,而是與他的兄長方尺有關,所以勉強還能接受,可誰能想到,他招惹了老經院不算,居然同時將煉神山也招惹了?”
“他與老經院這一場賭鬥,孰勝孰敗已不重要,畢竟撐了這麼久,臉上好看了!”
“但與煉神山斗兵器,豈不是輸定了?”
“又或者說,他其實是想故意輸給煉神山的?”
“……”
同樣的念頭,哪怕是在煉神山裡,也有人爭相議論着:“如果這位方二公子是真的傲慢張狂,當衆貶低我煉神山,還自命不凡的認爲自己可以煉出一柄更好的來,那我們現在就該派幾個能說會道的出去,大加駁斥,罵他個狗血淋頭,讓他知道,煉神山也是會罵人的……”
“但如果他其實是想用這個方法,有意將《無相秘典》下卷留給我煉神山的話,那我們便非但不能罵他,還要快些散佈些消息出去,好爲一個月後的事情做鋪墊,儘量讓他在不怎麼丟臉的情況下,皆大歡喜的將下卷給我們,再從中作合,讓他與七王殿那位和睦……”
“可是他……究竟是抱了什麼念頭呢?”
“……”
“……”
“這位方二公子不會真是看不上我老經院,要把《無相秘典》下卷給那羣打鐵的吧?”
“聽他之前的口音,倒是不像,不過也難保……”
“那能怎麼辦?做了他?”
“算了,還不如找個懂事的招他爲婿靠譜呢……”
“……”
老經院的一幫子座師們,更是私下裡聚在了一起,時而說的滿面疑惑,時而咬牙切齒,時而滿面紅暈,但說來說去,心裡總是有着難解的疑惑,想不明白這事究竟怎麼弄。
“就你,煉神山,鬥兵器?”
然後在外界已經將這件事情傳得沸沸揚揚之時,雲霄及鶴真章等人,也急急忙忙的趕回了老經院,看起來這兩人臉上還帶着酒意,衣裳都穿的不怎麼整齊,也不知他們之前是在參加什麼樣的酒宴,舌頭都有些大了,看着方寸,眼神古怪:“這玩笑開的,加上我也不行啊……”
倒是面對如此緊張的一衆人,方寸笑的很是輕鬆:“不試過怎麼知道?”
“這還用試?”
鶴真章轉頭攬着雲霄的肩膀,道:“說話都大舌頭的姑娘,還用試嗎?”
雲霄深表贊同:“不用試,肯定不行!”
方寸指着門口:“滾出去,醒酒!”
當小狐狸將這倆貨踢了出去之後,孟知雪才眼神古怪的看向了方寸。
方寸笑道:“有問題?”
孟知雪又盯着他看了一會,才道:“你是不是又想到什麼騙人的法子了?”
方寸笑道:“爲何這樣說?”
孟知雪道:“我知道你,每當別人看着你快輸了,你就一定是在想着如何坑人!”
夢晴兒盯着方寸的臉看了半晌,終於鬆了口氣,道:“還好,沒有真的毀容……”
“唉……”
方寸有些無奈的站起了身來,緩緩伸了個懶腰,看向了窗外。
然後他慢慢轉身,看着孟知雪,道:“以前或許是的,這一次,我還真沒打算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