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是豬啊?
屋子沒有開燈,只有稀疏的光線透射進來,照在她黯淡溼潤的眼眸上。
寶藍抱着雙膝坐在沙發裡出神,門鈴聲持久不斷,她走到門口打開對講機,錯愕一愣——竟然是喝醉的簡臨熙和容炫銳!
寶藍直接打開門,盯着眼前的兩大帥哥,心中的激流亂竄。
容炫銳那紫色的隱形眼鏡掩蓋住犀利的眼眸,眯起眼,他冷冷的逼視寶藍,見她一直擋着門,不悅道:“讓開!”
容炫銳用腳踢開門,把簡臨熙扶進房間,然後搶過寶藍手中準備的熱毛巾,親自替他擦臉,又解開了衣服釦子,欲換睡衣——
“出去。”他的語氣帶着不容侵犯的威嚴。
寶藍乖乖聽他的話走出去,而且還關上了門,她背靠着牆壁,自嘲一笑,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轉身回房,她知道容炫銳會把簡臨熙照顧好的,這裡並不需要她。
容炫銳替他換上了藍白相間的睡衣,躺在牀上的簡臨熙沒有了清醒時的成熟穩重,反而似不設防的孩子。
他的手順着他臉部的線條撫摸,許是覺得癢,簡臨熙嘟囔着揮掉他搗亂的手,轉身呼呼大睡。
“臨熙,把簡寶藍還給唐澄闊吧,有我陪在你身邊,還不夠嗎?”
生活仍在繼續,城市一如往常的快節奏。
肯尼亞的同仁突然變得很努力,再沒有看見花癡拿着時尚雜誌,意淫帥哥酷酷的臉蛋健碩的身材。
公司大堂的巨屏幕打出長長的英文,寶藍皺眉,研究半天還是不懂其意。
看見的人中,或垂頭喪氣,或興奮大喊,或面無表情。
她最後找到陳姐給她翻譯,說是容炫銳爲獎勵員工,每年會根據出勤和效率選出兩個部門去度假。
“不知道今年要去哪裡度假,嘿嘿,你不必擔心會選不上啦,我們秘書部每年都入選的。”
陳佩菲格外開懷地笑道,對於這種能夠接近上位者的活動十分熱衷。
時間就在陳佩菲的期盼中流逝,終於度假之旅到來了。寶藍跟隨同事搭乘旅遊巴士來到雅緻清淨的度假村時,名貴的轎車早已經停滿了度假村廣闊的草地停車場。
陳佩菲望着那三輛坐騎不停發出羨慕的感概聲,她拍了拍寶藍的肩膀嘆道。
“你看你看,要是能和這車的主人談戀愛就好了,小言界必備武器,雙邁巴赫呀,全世界有幾個能買得起啊?”
寶藍不予置評,揹着旅行包跟在陳佩菲後面。酒店裡的設施營造出戀愛甜美的氛圍,應該是特地爲新婚夫婦設計的蜜月場地。
她和陳佩菲住同房,陳佩菲刷卡打開房間後更是驚歎萬分。
“Perfer!我要是能在這裡住一輩子該有多好,看窗外的景色多夢幻……”
寶藍隨性地將旅行包丟在旁邊,把頭埋進清香柔軟的粉色牀被裡。
陳佩菲掀開寶藍的被子說:“我說你也太孤僻了吧?難道都不想出去外面呼吸新鮮空氣嗎?”
寶藍像死魚般動也不動,陳佩菲見其無動於衷,用力地拍她的屁股說:“倔丫!大家都跑去看老闆打高爾夫呢,聽說高爾夫球場被他包下來耶,走吧,我們去捧捧場,你快點起來啦……死丫頭,睡睡睡,上輩子是豬啊?”
無論陳佩菲怎麼說她都不理不睬的,陳佩菲生氣地踹她兩腳後才離開。
寶藍摸摸疼痛的屁股,拿起枕頭朝緊閉的木門扔去。她天生不合羣,結伴旅遊會覺不自在。何況她跟公司的同事也沒感情,何必去掃興。
寶藍深深嘆息,實在悶得慌。她想了想,二話不說掏起數碼相機走出房間。
佔地幾百畝的度假村就如同變幻莫測的迷宮。在寶藍眼裡,這裡處處是風景,處處是舞臺。
她踩着小碎步,遇到美麗的花朵會停留片刻,爲其拍攝嬌豔的瞬間,然後再往前走。
仰望湛藍的天,呼吸帶着青草腥味的空氣,只是這樣,就令她滿足。她回顧往事的點滴,邊走邊想,是否能夠遇到唐澄闊,慶功宴那天晚上他不是來了麼,會不會是來找她的呢?
度假村裡開發了許多花田。寶藍驚奇地發現大片的向日葵花田。她特別鍾情於向日葵。花朵帶着張力,縱情沐浴在陽光裡,簡單而且明媚。
她給向日葵一個特寫,在花田裡逛了許久,發覺周圍沒有花農巡視,她小心翼翼地摘了一朵向日葵。
她要把向日葵插-在房間的花瓶裡,做法也許不道德,但請容許她的孩子氣。
她逛累了,走進休息室裡,把向日葵放在桌上的透明水杯裡,倒了一點礦泉水下去。
容炫銳在她面前坐了下來,眉頭輕皺,他總這樣,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好像所有人都低他一等。這令寶藍很不舒服。
向日葵的花瓣仍然保持飽滿,花芯處卻見幾只黑色的昆蟲鑽來鑽去。容炫銳把花拿起來,柔若無骨的白嫩巧手在寶藍驚詫的目光中鬆開花柄。花朵落在地板上,輕盈無聲。
“你幹什麼?”寶藍想要撿起來,卻被他阻止。
他將腳移在花朵上方,只要寶藍的手伸過來,他就踩。
“髒。”他輕輕地吐出一個字,表情是輕屑的。
“哪裡會髒?”寶藍彎腰欲撿,他的腳向前延伸,腳已經接觸到花朵。
她不明白爲何容炫銳要踐踏她珍惜的東西,手在半空停頓,她擡頭望着眼神冷漠的男人,疑惑地皺眉,隨即想到了他所說的髒是指自己,頓時心一揪,刺啦的抽痛了起來。
黑色的名貴皮鞋毫不留情地踩在嬌美的花朵上,新鮮的花汁噴射而出。寶藍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遭受殘虐的花屍,難以形容此刻的心情。
陽光照射着殘花的容顏,寶藍忽然意識到,怒放的向日葵背後是巨大的陰影。
容炫銳回到高爾夫球場,他熟練地揮動球杆,優雅帥氣的姿勢的確賞心悅目,衆多妖蛾子擠在那裡做啦啦隊,尖叫聲此起彼伏。
寶藍的耳朵不斷地響起他冰冷吐出的那個字,遙望他的身影,積聚在眼眶裡的淚噙在眼角,眼眸裡透着受辱卻不屈的頑強。
整整兩日,她抱着雙膝沒有說話,望着窗外夢幻的天空,感覺到陳佩菲進門,洗澡,看電視,關燈,說晚安,然後回到安靜。
她已經渾渾噩噩在牀上躺了很久,睡太多,處於失眠狀態。
她悄悄地離開了房間,搭乘電梯來到酒店的大堂。如同夢遊仙境的懵懂女孩在探尋自己所在的世界。
她的瞳仁倒影着黑色古典的鋼琴,很熟悉的感覺,她慢慢走過去,撫摸冰涼的琴鍵。
冷清的大廳奏着憂傷的曲子,夜色這樣深,悲歌穿透心臟最薄弱的地方,引起連串的傷愁。
簡臨熙欣賞着動聽的旋律,他在聽彈奏者所要表達的心情和故事,揉了揉眉心,藉助音樂放鬆疲勞的大腦。他能有今天的社會地位自然是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
簡臨熙聽着悲曲,當然會好奇彈奏者。他把工作擱在旁邊,伸展僵硬的身體。
寶藍彈得很認真,及肩的黑亮秀髮披散開來,背影是熟悉的嬌人兒,簡臨熙遲疑了一會兒,走近她。
簡臨熙把手放在寶藍的肩膀上,輕輕說:“彈得很棒。”
琴聲嘎然而止。
寶藍受驚收回十指,她問:“哥哥,你怎麼在這兒?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我本打算處理好公事就去找你的,美妙的音樂對聽者來說是享受,又怎麼會吵到我?”
簡臨熙坐在她旁邊,用眼神示意她把手放上琴鍵。
“我們一起彈,嗯?就剛剛那首曲子。”
寶藍從未試過四手連彈,簡臨熙引領着她,音符在空氣中跳躍。悠揚深遠的琴聲傳得很遠很遠。
簡臨熙並不是這段時間發生在寶藍身上的事,對她眼角夾雜的晶瑩淚水當然不明所以。
琴聲驀地停了,他捧起她精緻的臉蛋,抹掉了她眼角的淚水,沉澱許久後,壓低聲音問。
“怎麼哭了?寶藍,你是不是亂想什麼了……”
“容炫銳,他喜歡你。”
“你……”他欲言又止,寶藍證實了他的猜測,依容炫銳的性格,不可能不做什麼的。
夜晚帶着危險的氣息襲來,高大的男人不動聲色地站在他們身後,眼神漸漸變得陰鷙。
寶藍不知曉,她身後隱藏着一雙熾熱的眼睛。
跳動着熊熊烈焰的眼瞳在黑夜裡閃耀着,像潛伏在暗夜中的猛虎,隨時可能發動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