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小娘子嘻嘻一笑,岔開話題,“娘子的眼睛不同常人,可能讓我細細看看?”
丹心和金香聞言,立即瞪眼看着公孫小娘子哪有第一次見面,就將話說的這般直白的?好好的小娘子,看着人也挺精明的,難道就不懂得什麼叫避諱麼?
沈昕娘倒似不甚在意,“你看吧。”
說着,她正臉轉向公孫小娘子,漆黑的眼眸之中,是公孫小娘子清晰的倒影,認真的面孔。
她仔仔細細的端詳着沈昕孃的眼睛,半晌才緩緩道:“沈娘子這眼睛。是病吧?眼病?”
“生來就是如此。”沈昕娘說道。
“那便是孃胎裡帶出來的病!”公孫小娘子認真說道,“既然是病,就不能諱疾忌醫,沈娘子是聰慧之人,這個道理不當不懂。”
沈昕娘看着她,“非不想治,人說,不能治爾。”
公孫小娘子連連搖頭,“那便是那些大夫的錯了,既然是病,如何不能治?不能治的便不叫病!我姓公孫,單名一個蘭字,敢問娘子名諱?”
丹心和金香聞言皺眉。
沈昕娘卻緩緩開口,“沈昕。”
“昕娘,你若信我,我帶你去看一位大夫。你這病,說不得,他能治!”公孫蘭熱情說道。
沈昕娘挑了挑眉梢。
公孫蘭靠近幾分道:“娘子可知南市一開始不被人看好,爲何後來地價飛漲,連臨近的荒地都成了搶手貨?”
“據說,因爲玄玉觀?”沈昕娘緩緩開口。
“是啊!”公孫蘭連連點頭,“玄玉觀原本是個京城小道觀。位於城中,地方不大,香火也一般。但自從來了位紫陽真人以後,香火便旺盛起來。這位紫陽真人乃是真有本事的人!說他能推演前世,預見後世,還能避災化劫,遇難成祥,醫治百病。京城之中無論商賈權貴,還是普通百姓,沒有不信服的!”
“倒是聽說過他的名頭,以爲不過是以訛傳訛,真有這麼厲害麼?”丹心在一旁驚異道。
公孫蘭笑着點頭,“厲害的很呢!娘子若是想去看看,我可以爲娘子引薦。”
沈昕娘垂眸未語。
公孫蘭倒是熱情得很。像是怕她不信一般,“聽聞那紫陽真人不但道法醫術好,品性也好。雖然他到了玄玉觀以後,玄玉觀的香油錢是日益上漲。但是他總會免費的爲特別貧苦的百姓醫治,一點嫌棄也沒有,有時候還會贈藥贈銀錢呢!”
“這般仁善?”金香也瞪眼問道。
公孫蘭連連點頭,“所以我說,娘子不如去見見,或許真的能醫治呢?諱疾忌醫可不好!娘子這般美貌,唯獨這一雙眼睛讓人不敢親近。”
公孫蘭話說的直白,丹心金香雖覺得她沒有惡意,卻也覺得這話不中聽。
一旁坐着一直沒有說話的沈四娘倒是輕聲道:“是啊姐姐,去看看,能不能治的看看心裡也有個底,總歸沒有壞處。”
公孫蘭笑着撫掌,“那便這麼說定吧?就算是娘子信不過他的醫術,就當是去玄玉觀捐個香油錢也好,玄玉觀的上仙還是很靈驗的!”
沈昕娘擡眼看着公孫蘭,“公孫娘子同誰都是這般自來熟麼?”
沈昕娘說話亦直白得很。
公孫蘭咧嘴一笑,“那道沒有,昕娘不是也說了麼,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玄妙的很,我就瞧着娘子甚是投緣,不由想要和娘子親近些!”
沈昕娘沒有說話,眼中既沒有相信,亦沒有懷疑。
“娘子住在哪裡?改日必登門相邀娘子一同去玄玉觀!”公孫蘭問道。
丹心和金香以爲娘子定然不會說。
可沈昕娘卻緩緩開口,“齊王府。”
公孫蘭哦了一聲,“太后娘娘說,昕娘是王府小妾……”
“她沒說錯。”沈昕娘神色平靜。
原本熱鬧的朝華殿卻倏爾一靜,正在說話的衆人紛紛側臉向殿門口看去。
一個頎長的人影正立在殿門口,冷漠的眼眸匆匆掃過衆人,沒有片刻的停留。
可被他目光掃過的小娘子們紛紛捂臉竊喜,心跳聲彷彿都要蓋過一切。
門口的目光落在沈昕娘身上的時候,臉上的冷漠瞬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溫暖,他邁步進殿,大步向沈昕娘走來,腳步停在她身邊。
周遭嫉妒的視線彷彿要將沈昕娘一行給點燃。
“讓我好找。”方琰輕笑說道。
“找我做什麼?”沈昕娘擡眸問道。
“聖上要請幾位商賈到延慶殿。”方琰低聲道,“我來相請。”
“不過商賈而已,倒能勞動齊王爺大駕相請?”沈昕娘語氣輕飄飄的。
方琰聞言輕笑,“旁人自然沒有這份待遇。”
周遭灼熱的視線聚焦在此處。曉是大大咧咧的公孫蘭都有些不自在,她上前慫恿沈昕娘道:“昕娘還是快去吧!你再磨蹭會兒,我們這些池魚都跟着被人嫉妒死了!”
丹心和金香掩口輕笑。
沈昕娘起身,“拜託公孫娘子幫忙照顧舍妹。”
公孫蘭拍着胸口,“放心放心!有我在,沒人敢欺負你妹妹!”
方琰詫異的看了眼一旁立着的公孫蘭,又看了看沈昕娘,眼中頗有疑惑,卻沒有在這人多的地方開口詢問。
沈昕娘帶着丹心,同方琰一道離開,將金香留給沈四娘。
他們一行剛出了朝華殿,朝華殿便立時沸騰了。
“究竟是誰?怎麼能勞動齊王來請?什麼來頭?”
“真是齊王爺的小妾麼?一個小妾而已,能讓齊王跑腿兒?”
“不信不信不信,齊王對那娘子笑了你們瞧見了麼?笑了!我真的看到了!”
就連公孫蘭,也片刻之間被熱切的小娘子們給包圍起來。
“公孫蘭,你說,那娘子是誰,你是不是認識?她和齊王是什麼關係?爲何齊王對她那般特殊?我爹說,齊王根本不笑的!人稱冷麪王爺!”
“公孫小娘子,你快說呀,她的眼睛是怎麼回事兒?齊王爺對她那般特殊,是不是也和她的眼睛有關?”
一連串的問題,將公孫蘭包圍着,連透個氣都困難。
“你們到底叫我回答什麼?”公孫蘭無奈皺眉,“我和她不熟呀?”
一旁沈四娘,安然坐着。
衆人不認識她,自然也不好上前圍着她問。她低頭抿了口茶,看着公孫蘭被人纏的頭大的樣子,忍不住抿脣輕笑。
“喏,這是沈娘子的妹子,親妹子!你們的問題,她肯定知道!”公孫蘭修長的手指指了指一旁幸災樂禍的沈四娘,高聲說道。
沈四娘一愣,立時便有一羣小娘子圍上來。不過大家不熟,自然沒有對公孫蘭那般不客氣。
小娘子們也頗爲知禮數,客客氣氣的打了招呼,纔開始打聽,語氣也不似適才那般焦急的不加遮攔。
“大姐姐,只是齊王爺的妾室而已。王爺相請,並非因爲私底下的關係,乃是聖上要請,許是出與廟堂之上的考慮。”沈四娘緩緩說道。
第一次被衆人這般簇擁,第一次在宮裡這種高貴的地方,體會衆星拱月的感覺。沈四娘覺得自己這會兒都有些輕飄飄的了。
衆人像是想聽更多細節,好聽話不要錢的扔出來,“娘子氣度不凡,怎的以前不曾在各家宴席上見過?今日是誰的家眷啊?”
“是姐姐帶我來的。”沈四娘低頭說道,以前有朱氏當家,朱氏出門只會帶着沈五娘,她像是被遺忘在沈家的角落,如何有這般機會,能見到這麼多命婦貴婦世家娘子呢?這般被衆人圍在中間恭維着,那更是想都不用想的。
正說着話,有內侍太監在門口高唱,要開席,請衆人到延慶殿外頭去。
延慶殿外頭擺了幾百桌的席面,如今的天兒有些細風,殿外坐着倒是清涼宜人,空氣清新。
公孫蘭倒是說道做到,寸步不利的跟沈四娘呆在一起,她的座位原本在靠前的位置上,可她偏跟着沈四娘一道。
“多謝公孫娘子照拂!”沈四娘客氣說道。
擡眼之間卻是一愣,那遠處的身影,讓人無法忽視,曾經的眷戀,曾經的貪慕,如今卻恍如一根無法拔出,觸之疼痛的刺,深深的紮在她的眼中。
“客氣什麼……”公孫蘭話沒說完,便發現她的異樣,順着她的視線,向遠處看去。
恰瞧見一個男子的身影轉身看過來,男子擡手合上摺扇,眼睛半眯,片刻,擡腳向這邊行來。
延慶殿外頭,男女的席面離得並不遠。
不過眨眼的功夫,那根無法忽視的刺已經來到眼前。低反布弟。
沈四娘下意識的轉身想要躲避,可來人卻不給她機會,閃身擋在她跟前,“你躲什麼?如今膽子倒是比以前小了?”
沈四娘垂眸,看着自己的腳尖,沒有說話。
“以前,敢隻身一人來樓外樓尋我,如今倒是見我就要溜?”秦冉低頭,語氣有幾分調侃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