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五娘身邊丫鬟,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又是準備鞋子,又是催着她們幾個針線活兒好的丫鬟做荷包打絡子,爲的還是這一句話呀!
沈尚書聞言,卻是收斂了笑意。蹙了蹙眉頭。他兩個女兒,都已經成了齊王爺的人,如今僅剩下這一個和他最是貼心,最是懂事的女兒,難道還要送到齊王府去?莫不是他沈家的女兒,都是爲齊王生的?四娘是個庶出,且不過是個妾室,不爲人知不爲人道的也就罷了。五娘可是他真心疼愛過的女兒,去王府做個妾,豈不委屈?
“此事不妥,你回去吧,你的事情,爲父會慎重考慮。定會爲你挑個合適的人家,斷不會叫你爲人妾室的!”沈尚書說道。
“妻與妾,於我來說,乃是大事,可與父親來說能幫襯孃家的,纔是最有利的。這京中男子,還有人的權柄能力越過齊王去麼?”沈五娘說道,“縱然有大姐姐和四姐姐在齊王爺身邊,可是父親也知道,大姐姐和四姐姐只怕是不會爲家中人說好話,五娘不一樣啊!”上木介劃。
沈尚書聞言,眯眼看向沈五娘。她說的,卻也是實話,兩個女兒加起來,對這個家的感情。只怕也沒有五娘子一個人深。若是如今在齊王爺身邊的人是五娘子,那家中郎君們想要在草堂書院正式讀書的事情,還用他登門去求?只怕是遞個消息過去,五娘就妥妥的給辦了!
兩個女兒加起來的用處。只怕也抵不過一個五娘。
沈尚書心頭有猶豫,卻仍舊嘆息着搖了搖頭,“這怕是不妥,齊王爺只怕也不會同意的。”
沈五娘皺着眉頭,“五娘並非爲自己,乃是一片心爲父親考慮,不忍心看到父親因爲兩個姐姐而憂心,願爲父親分憂而已。父親若是覺得不妥,那便罷了。女兒只是想要向父親表明心跡!父親爲女兒擇婿,定然不會讓女兒受爲人妾室的委屈,而女兒只是怕。不能更多的爲父親分憂。”
沈五娘說完,鄭重的朝沈尚書行禮,恭恭敬敬,動作一絲不苟。見沈尚書擡手讓她起身,她便向外退去。
沈尚書的目光卻是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不由的又是點頭又是搖頭,“以前以爲最是天真爛漫不懂事的就是五娘子,不曾想,如今最是貼心的卻是她。若是能將昕孃的位子與她換一換,該有多好?”
沈尚書兀自說着,身邊的隨從立即上前低聲道:“五娘子既然有此心,也確實對齊王爺有意。大人不妨向王爺提一提?”
沈尚書聞言,皺起眉頭,“提什麼?”
“探探王爺的口風,”隨從躬身,聲音壓得更低了,“若是王爺同意讓五娘子入王府,雖然如今入得王府,只能是個妾,可五娘子這般聰慧又善解人意,指不定日後更會高升呢?”
沈尚書聞言一愣,是了,他怎麼沒有想到,如此,五娘子若是的了王爺的寵,便是日後調換了位置,又有何不可能?當初昕孃的母親秦氏還在的時候,整日裡哭哭啼啼,一臉悲慼,不討人喜,那朱氏溫婉可人,縱然不是沈府的夫人,同真正的夫人又有什麼區別?
沈尚書聞言輕笑,“說的是理!”
次日下朝時候,沈尚書卻沒有同同僚們一同退走,反而尋了機會,湊到了齊王爺身邊。
“王爺,下官有些小事,想要同王爺商議。”沈尚書笑着說道。
方琰側臉看他,“私事還是國事?”
沈尚書張嘴還未開口。
方琰卻又道:“私事,便等吾出了宮再言,國事,不便私下來說,同吾入勤政殿說吧。”
沈尚書連忙搖頭道:“不必不必,乃是……呃,家事!同王爺,同下官都有關的家事。”
方琰好看的眉頭輕輕蹙起,“家事?拿到宮中來說,沈尚書覺得合適?”
“那下官去王府,同王妃說?”沈尚書低聲試探道。
方琰聽聞他提及王妃,不由停下腳步,低垂着眼眸,淡淡看他,“是何事,還要王妃操心?”
沈尚書輕輕一笑,“昕娘在家中有個妹妹,族中行五,同她關係十分要好,長久不見自己姐姐,心中十分惦念,所以想去尋了姐姐小住。”他說完,便擡眼偷偷覷着齊王爺的臉色。
方琰嘴角掛着似有似無的笑意,深邃的眼眸卻是冰冷沉寂的一片,讓人看不出他的心思。這事情原本就不是可以拿來同他說的,若真是思念姐姐,直接寫信同昕兒說就是了。反倒是沈尚書拿來問他,那其中意思可就完全變了味兒了。
“王妃這妹妹也年近及笄了吧?”方琰緩聲問道。
沈尚書立即滿臉堆笑,忙不迭的點頭,“正是正是,豆蔻年華,朝露晨花一般的年紀。”
方琰冷哼一聲,“那年紀也不小了,不好好在家中尋了合適的人家待嫁,還出門小住,怕是不合適吧?沈家家教唯有在昕兒身上嚴謹麼?如今倒是越來越鬆懈了?”
方琰口氣不善,整個人的氣場立即冷硬下來,強大的威壓讓沈尚書弓着的脊背都直不起來,冷汗立時冒了滿背。
“是,王爺教訓的是!”沈尚書垂頭說道。
“想來沈尚書是太閒了,還有功夫操心這等瑣事,不若將李大人上摺子參奏有官員貪污,徇私枉法之事,交給沈大人去查辦吧?”方琰深邃的眼眸微眯,似笑非笑的看着沈尚書。
這便是生氣了?沈尚書連忙作揖,“王爺,下官知錯。”
“嗯,知錯就好,既然知錯,將功補過必不可少,沈尚書就協同大理寺查辦此事吧。”方琰一面說,一面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宦官,“去大理寺通傳一聲。”
那宦官連忙躬身應是。
沈尚書哭的心都有了,官官勾結,貪污徇私之事,誰不是多少知道點兒?可這事兒卻是誰都不願意跳出來攙和的,便是個底下的小官,揪一個出來,三查兩不查的,說不定就能查到京城裡來,這可是得罪死人的活兒!旁人躲都來不及,他倒是不要命的撞上來。
“齊王爺……下官……下官不是查案的材料……”
“沈尚書是辦不好這事兒,還是不想爲聖上分憂,不想爲朝堂效力?亦或者說,沈尚書本身就同這事兒有牽扯?”方琰輕緩問道,“那不若就讓大理寺從沈尚書身上查起?”
沈尚書聞言腿一軟,險些跪下來,“王爺明鑑,下官兩袖清風,絕不敢行此等有負聖上信任,有負朝廷所託的事啊!”
方琰點了點頭,“那沈尚書就趕緊去大理寺點了卯吧。”
說完話,他頎長俊逸的身形飄然而去,只留下沈尚書呆愣原地,欲哭無淚。恨不得給自己幾個耳刮子,他這是乾的什麼事兒!
原本是宮裡發生的事兒,方琰身邊的人卻是和金香熟絡的很,這話輾轉就傳到了沈昕孃的耳朵裡。
丹心在一旁聽金香繪聲繪色的描述之時,恰腰大笑,“想想沈老爺吃癟的樣子就痛快!真是不開眼,不曉得在謀算什麼呢!娘子沒對沈家如何,已經是顧念着情誼了!單憑娘子小時候,他做的那些個事兒,便是讓他尚書做不成,趁早的告老還鄉,也不愧對他!還不知足!”
金香也在一旁連連點頭。
沈昕娘卻翻着手中書冊道:“畢竟是姓沈的,我的孃家。孃家倒了,對我有什麼好處?”
“雖是如此,沈老爺卻不該看不清,如今能讓沈家依舊自在,不就是娘子念着這情誼的麼?人心不足蛇吞象!”丹心哼道。
“向來如此,又有什麼好奇怪?”金香在一旁嘖嘖道。
“如今可是好了,便宜沒撈着,還攤上個‘美差’,沈老爺不知如何‘高興’呢!”丹心拍手笑道。
兩丫鬟說話,卻見沈昕娘根本對這話題不甚在意,便也不好再說下去。
上房裡靜了片刻以後,丹心才上前道:“娘子,沈老爺在王爺面前說這番話,是沈五娘想要到王爺身邊來,還是沈老爺自個兒的注意?”
“這有什麼區別?”金香在一旁瞪眼,“一對不安好心的父女!”
“是啊,沈五娘原來的時候就對王爺有心思的,以前不是還鬧着在王府裡住過麼?”丹心點了點頭。
“現在說這個幹什麼?”金香瞪了她一眼,“如今娘子可都是王妃了,王爺心中只有娘子一個!”
丹心點了點頭,“咱們伺候在娘子身邊的人,自然是知道王爺心中只有娘子一個。可是沈尚書爲何會想到要替自己的小女兒向王爺薦枕蓆呢?”
金香聞言一愣,“什麼意思?”
“你不記得沈老爺上次離開的時候遇見誰了?”丹心問道。
“這同四娘子有什麼關係?”金香皺眉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