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成一直在緊盯着伽爾德。
在陸軍上尉做出極端的動作之前,機動部隊中校那身赤紅的鎧甲,如火焰般閃動了一下。
董成的動作迅捷到伽爾德根本來不及反應,他拔槍射擊一氣呵成。爆矢彈呼嘯着從寶萊斯艦長的耳邊擦過,穿透了陸軍上尉的身體。
衝力十足的爆彈,帶着那個把自己藏在人質身後的懦夫飛了出去。隨着彈藥爆炸,伽爾德的身體“啪”一下爆裂開來,鮮血和碎肉四下飛濺,殘缺的屍體落到指揮室地面上,一動不動。
“哦,天啊!”蘇佐喊道,他還是第一次親眼看見如此鮮血淋淋的場面。
寶萊斯艦長神色未變,只是顯得體力不支。她雙手先前一直在緊緊的抓握座椅的把手,此刻,慢慢放鬆身體,靠在座背上。
“用女人做擋箭牌,只能證明他的無能和卑劣!”埃蘭族的神聖信條也是根本不能容忍這種人吧,雷茵憤恨的聲音從董成的身後傳來。只見她收回了鞭子,把譁變的水手長巴米德交給一個惡徒,向董成走了過來。那個次元炸彈的遙控器拿在她的手上掂來掂去。
看着倒在地上的伽爾德,譁變的參與者們心情沉重。聯邦軍隊對叛亂一向是嚴懲不貸的,除非特赦,他們已經沒有歸路。
而動亂的發起者蘇佐,只是呆呆的站着。作爲海軍軍官的第一次航行,就以動亂作爲終結。他的前程,他的身份,他的一切可能全都毀了,而最後的歸宿,要等聯邦軍事法庭判決後才能知曉。
沈雷擺手叫人把蘇佐、巴米德和其他人都帶了出去,同時招呼人來清理伽爾德的屍體。
樂子正也從通訊頻道發來報告,他已放出了方飛、白冷等陸軍的人,其他地方的叛亂分子都完全解決了。
布隆德比號上短暫的叛亂徹底結束了。
“按你設置好的程序,通知蝦米他們着陸。”董成對雷茵說道。
“好,我也想再去看看嘉莉。”雷茵·哈斯塔留下一句話,也飄然離開。
我還有話想要問你吶,董成一直惦記着在飛艇上雷茵的神色異常。本想追上去,可剛剛結束動盪的指揮室,還需要他坐鎮,詢問也只能再找時間了。
重新掌管戰艦的寶萊斯艦長臉色很差。她斜靠在座椅上,一隻手擋住雙眼,對解救她的指揮官說:“也許我已經不適合當海軍了,短短一次航行中,前後三次失去對自己的船的控制,我想不出還有哪個艦長比我做得更差了。”
“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航行,您已經做得非常好了。艦長女士,我們贏得了對風暴的挑戰,您是我見過的最優秀的艦長之一。”
“你在安慰人方面可是遠遠不及你的槍法,謝謝你剛纔的及時救援。不過,副團長先生,我打賭你見過的艦長並不多。”
董成只能閉口不言了。要是蝦米在這裡,他一定會比我更會安慰這位屢受打擊的要強的艦長女士吧。
布隆德比號上的一切恢復正常了,空港的艙門打開,讓特立尼達號回到艦上。
“朱迪,你沒事吧!”蝦米一出飛艇,就急吼吼的嚷嚷起來,甚至忘記切換到私人頻道。
這個冒失的小插曲終於讓寶萊斯艦長緊皺的眉頭舒展了。
死者被清理乾淨,譁變者暫時被羈押,運輸艦又向着預定的區域義無反顧的航行着。
由於一些海軍軍士加入到副艦長蘇佐的陣營,指揮室的空缺,由惡徒軍官們填補上了。沈雷暫代了副艦長的位置,樂子正負責雷達和通訊,蝦米則充當了艦長女士的保鏢。
航行兩個小時後,布隆德比號抵達了預定的地點。蝦米和沈雷通過計算,認爲黑船2309號很可能將在這裡出現。
孤零零的運輸艦在虛空中等待着,伴隨他們的是又一場正在孕育中的風暴。
他們彷彿成了宇宙中最孤單的一羣人,只是安靜的檢查着各項數據,安靜的等待着。
突然,雷達觀測員報告說:“一艘大船,主力艦級的大船,出現了!”
它來了嗎,黑船2309號?
指揮室內幾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把頭偏向了雷達監控屏幕。
雷達變清晰後,布隆德比號上的人發現,那艘新出現的主力艦並不是他們的目標黑船2309號。
那是一艘有十公里長,呈錐子狀的戰艦,它全速行進,刺破虛空,凜然登場。
“是古爾法克西號,暴君級殲星艦。”蝦米說道,他儼然對北方主力艦瞭如指掌的樣子,“肯定沒錯,錐子型,典型的殲星艦的模樣。是冰子彈的那個林賽·澤維爾,他也找過來了啊。”
董成對海軍的艦船沒有太深的研究,只是知道聯邦海軍的主力艦,大致可以劃分爲五個種類。
第一類是戰列艦,加裝極效距離火力用於現實宇宙作戰的,比如海軍直屬的托爾號。
第二類是航空母艦,搭載空天戰機和陸軍用於壓制行星的,在穆斯貝爾海姆戰役董成搭乘過的海拉號。
第三類是擁有高航速、隱蔽性,用於太空跳幫戰的突擊艦。
第四類是殲星艦,配備了超常規火力,能在近距離摧毀行星生物圈的,眼前的這艘錐子型戰艦古爾法克西號就是。
此外,還有一類戰艦無法明確分類,被定義爲戰列巡洋艦,董成記得北方星區,只有老爺子的座駕洛基號,算是戰列巡洋艦。
“對方發了視訊,要接通嗎?”樂子正詢問。
“林賽·澤維爾能安什麼好心,不搭理他們算了。”蝦米提議。
“那不是顯得我們示弱了?”董成說道,“把視頻接過來吧。”
視訊接通,圖像顯示。透過全息投影出現的是古爾法克西號的指揮室。冰子彈團副團長,機動部隊上校林賽·澤維爾位於畫面的中心,他的手裡依然擺弄着小紙片,不知道又在折着什麼。
“林賽·澤維爾上校。”董成先打了招呼,“聲勢浩大啊,主力艦都開來了。”
“能在這裡看到你,真讓我感到驚喜,董成中校。”澤維爾挑着眉毛說道,“把一艘普通的運輸艦帶到風暴的中心,你用了什麼魔法嗎?”
董成保持禮節性的微笑,說道:“只是恰好遇到了一位好艦長,外加一點點運氣而已。”
澤維爾點了點頭,說道:“說真的,我佩服你的執着,我要是處在你那個位置上,我一定早就放棄了。一艘運輸艦,想去對付黑船2309號,和手持牙籤去屠龍沒什麼區別吧。”
“我可不會因爲這麼點小小劣勢而放棄。而且我恰好知道一個用牙籤屠龍成功的例子。”董成說道,當然,那是一個小說中的角色,他想着。
稍微停頓了一下,董成又說道:“我也很佩服你的行動能力和人際關係,澤維爾上校。不過,你調來的部分運輸艦遇到了點麻煩。”
“我知道,我會安排人員救助的。”冰子彈的副團長用近乎無理的打斷了董成的話。
董成的話,準確擊中了澤維爾的痛處。他發動關係調撥的海軍戰艦,大部分在風暴面前退卻了。兩支冒着危險進入風暴的艦隊,卻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讓海軍蒙受如此慘重損失,長久以來良好關係,也沒辦法繼續保持了。
林賽·澤維爾看着視訊中的董成,一個貌不出衆、語不驚人的普通人罷了,憑什麼他就處處壓我一頭。
董成也在另一艘戰艦上看着林賽·澤維爾,要不是臉上總有一股倨傲之氣讓五官扭曲的話,冰子彈的副團長也能算得上是個英俊青年呢。
董成自認與林賽·澤維爾並沒有直接的過節。兩人屬於不同軍團,本來也沒有什麼升遷上的競爭關係,不知道對方爲什麼一定要在爭奪鬼船上如此的較勁。
他多少有點感覺,澤維爾的不友善甚至有點對立的態度可能來自嫉妒,那是人類最本質的負面情緒之一。
而澤維爾始終憤憤不平的是,命運待他和董成有點不公平。
那個毛頭小子,星區上層看上他什麼了,澤維爾一直就搞不明白。董成也就是在鐵森林戰役中出了一點力,就給了他一級自由勳章,還說什麼是雙料擊墜王,拿着“人類英雄”的噱頭大肆宣傳。澤維爾一直覺得,自己在那場戰役中同樣立了大功,只是拿到了個二級自由勳章,星區上層的官僚們實在是有眼無珠。
“聽說最近上亞爾夫海姆星系遛了一趟,又是大有斬獲,中校?”澤維爾轉移了話題。
“算是有得有失吧。”董成答道,他覺得冰子彈的副團長好像對自己的行蹤很關注。
事實確實如此,自從鐵森林後,澤維爾如同強迫症一般,收集關於董成的消息,希望自己能在什麼地方扳回一城。
可事與願違,也許是天意,或者是命運的捉弄,每當澤維爾取得成績的時候,董成總會在之後來一次追趕或超越。澤維爾在星系防禦戰中獲得一枚三級解放勳章,董成跟着就在對抗太空獸人的戰役中拿到一枚二級的。澤維爾剛剛當上冰子彈團的副團長,董成也很快成爲了惡業軍團的副團長。
“遭遇一次圍困而已。”惡業團的副團長繼續說道,“倒是要祝賀你,上校,獲得星區研究所的支持,如虎添翼。”
“一艘試驗船而已,讓你心虛了,中校?”
“我只是想說,到底誰纔是真正的星區最快,還要真是要拉出來溜溜才行。”
這個傢伙,看來是要與我爭鬥到底了。林賽·澤維爾暗地裡咬牙。
澤維爾現在唯一有優勢的就是軍銜和座駕。他是上校,擁有一艘主力艦的指揮權。而董成還是中校,整個惡業團連艘自己的戰艦都沒有。
當得知董成也有意捕獲黑船時,澤維爾覺得自己終於有了機會,只要能在這次對抗中壓過董成,他就能從純粹是自己想多了而引發的羞辱感中解脫出來。
一定要捕獲鬼船,給這個小子點厲害看看!比以往任何時候,澤維爾都強烈的想要戰勝視訊中的那個對手。
“說得好,能不能捕獲那艘黑船,也是各憑本事吧。”澤維爾手上的動作停止了,似乎完成了他的手工。
對方關掉了視訊。在最後一頁屏幕閃現中,董成看到的是,冰子彈的副團長放下了自己的摺紙作品。
一隻抓耳撓腮的猴子。
“這個傢伙,真是傲慢!他是在用猴子諷刺我們吧!”蝦米憤憤不平的說道,“帶着一支艦艇編隊,來和我們爭,真是不要臉皮。現在只剩下主力艦,又說什麼各憑本事。”
“不過,這個傢伙的殲星艦也起不到什麼作用吧,沒有速度,沒有裝甲,只有強大的火力有什麼用?”樂子正滿不在乎的說道。
黑船的影子似乎就在附近了。捕獲計劃能否順利實施,董成心裡也沒譜。不過車到山前必有路,他相信,凡事只要想幹,辦法一定會比困難多。
董成期待着鬼船2309號的出現,期待着和那個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龐然大物來一番追逐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