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暗彩的牆面,淡黃色的淺浮雕天花板,一盞明亮的枝形水晶吊燈。赫爾海姆第503空降師的師長,陸軍上校馮·克洛普陸軍躺在寬大柔軟的雕花大牀上,打量着房間的上方。
再漂亮的牢房也是牢房,居然拿這種小把戲來表演給我看。聽着看守人員在門外走來走去的腳步聲,高傲的空降師長在心裡嘲笑對手的愚蠢。
只是失敗的苦澀,很快的又涌了回來,填滿了馮·克洛普的內心。他的制定的作戰計劃失敗了,他的部隊全軍覆沒,而他自己也成了叛軍俘虜。陸軍上校覺得戰場上的慘敗給他的靈魂帶來的痛苦,遠遠勝過軀體的傷痛。
馮·克洛普同時也對叛軍的行動感到迷惑,難道他們以爲好茶好飯,好醫好藥我就會投降嗎?如果真的這麼幼稚的話,那他們怎麼可能還敢和聯邦作對呢,這其中一定是另有原因。
俘虜他的叛軍給了他足夠的尊敬和優待。除了沒有行動自由外,陸軍上校的住所就像是一個醫院的高級病房。醫生每天來爲他治療傷口,清潔工爲他打掃室內衛生,女僕打扮的服務員一日三餐送來可口的飯菜。儘管每天對任何來人都是板着臉不置一詞,但空降師長對這種精心的照料還是來者不拒的。正是因爲馮·克洛普的全盤接受,他的傷勢纔有了明顯的好轉。
身體稍稍恢復,馮·克洛普就開始尋找逃脫的機會,他開始與照顧自己的人交談,展現自己脆弱的一名,以博取同情。他發現無論是醫生,還是女僕,似乎都習慣了應付聯邦的軍官。這些服務人員的背後,有一位對聯邦很熟悉的大人物,是不是發動叛亂的執政官卡洛塔?
之後的一天,馮·克洛普終於有機會印證自己的推測了。一名看守的女兵推來一個輪椅,將被俘師長一路推着,來到一間明亮豪華的會客廳。在那裡,聯邦陸軍上校第一次見到了對手的首腦,斯利德的“前任”執政官卡洛塔。
陪同卡洛塔的,還有四名身穿紫色鎧甲,作爲守衛的機動戰士。馮·克洛普從未看見過那樣塗裝的動力甲,叛軍甚至還有機動部隊支持?這樣的衝擊性的發現,讓他深吸了一口氣。
“我早就聽過你的大名,上校先生。”依然穿着聯邦官員服飾的卡洛塔,望着被俘的馮·克洛普笑盈盈的說道。
“我也見過你的通緝照片。”空降師長則冷冷的回了一句。
“你的勇敢和忠誠讓我同爲軍人的我無比欽佩。”前執政官卡洛塔說道,“只是,有時候軍人的盡忠思想和犧牲精神往往是政治家們玩弄權術的工具。”
馮·克洛普擡起眼睛,看向天花板,似乎那裡有他更感興趣的東西。
卡洛塔依然笑着說道:“您出身名門,祖父曾是太陽星區的太空上將,以西進遠征的輝煌戰績載進史冊;您的父親也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將軍,至於您的母親嘛,更是……”
“你這是在嘲弄我今天的處境嗎?”馮·克洛普打斷了她的恭維。
卡洛塔走到空降師長的身前,說道:“那怎麼會,我是在向您和您的家族表示敬意。”
“表示敬意就不必了,有什麼話就直說吧。”馮·克洛普始終沒有收回他向上的目光。
“事實上,我們雙方的交戰完全是基於一種誤會。那些政治家們爲了他們的某種從政需要往往對一些聯邦和邊遠星球的矛盾誇大其詞。事實上,我們一直在恪守本分的向聯邦貢獻着自己最大的財力和物力。而聯邦對我們卻有點盤剝過度。”斯利德的執政官做出一副受盡委屈的樣子。
“在這樣一個寒冷的小星球上,我們也要生存。有時候,我們也要出於自保對聯邦的苛刻要求稍稍的做出一點反應。希望您能夠理解一個地方官員對他的子民的愛護之心。可是,你不覺得聯邦有時候做事過於武斷了嗎?”卡洛塔說道,“甚至一點解釋的機會都沒給,就直接派出了刺客們。上次,他們二話不說,就轟炸了我的府邸,殺害了我的同僚們,想着一下子就置我於死地。”女執政官的語調裡帶出了忿忿不平。
對方巧舌如簧,可馮·克洛普卻不予迴應。他一向認爲,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判斷命令的對錯,並不是軍人的工作。
“這種強加於人,武力討伐的做法豈能不讓人憤怒,何況斯利德還有餘力戰鬥。我想,以我們現在的力量,打個十年八年的應該是不成問題吧。可遠征軍的將士們願意在這裡的冰雪中耗上十年八年嗎?爲一個遙遙無期的戰爭賠上自己的前途甚至是生命。”
一連串滔滔不絕的演講之後,卡洛塔停了一下,緩和了口氣,說道:“當然啦,誰也不想白白犧牲。這樣做,對聯邦和聯邦士兵來說,都沒有任何好處,對吧?”
“其實,每個星球都有選擇自己生存方式的自由,聯邦不應該剝奪他們這種權利。我們希望您,一位戰功卓著的陸軍上校,能作爲使者,向遠征軍表達我們和平的意願。希望聯邦能夠承認斯利德星球自治,而斯利德會繼續盡其所能向聯邦交納豐厚的物質產品的。”斯利德的女執政官終於說出了她的目的。
“你以爲我會這樣做嗎?”馮·克洛普斜睨着女執政官,“堂堂的軍人世家的子弟只有戰死疆場的勇士,沒有代表敵人求和的懦夫。”
“難道軍人就一定要看看將士們無謂的流血嗎?完成和平使命的軍人一樣會被光榮的載入歷史。”卡洛塔再次試圖勸說。
“平叛戰爭已經進入尾聲了。作爲叛徒,你們的死期不遠了。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我就會爲了聯邦血戰到底!”馮·克洛普上校用成仁的決心拒絕了對方的提議。
斯利德的執政官不甘心就這樣收場,她繼續遊說着,但高傲的上校的眼睛始終看向天花板,再沒有搭過一言,似乎他的面前只是看不見的一團空氣。
氣急敗壞的卡洛塔立刻下令將他押回去,停止對他提供優厚的待遇。馮·克洛普從此不再享受特別的單間,而是被押往503空降師被俘軍官所在的營區。
這樣也好,至少回到了自己的隊伍之中,馮·克洛普很從容的接受了待遇的改變。
地下的戰俘們不知道每天何時日出何時日落,只知道關押地點的變化。他們每天都需要離開營地,到地下的另一處區域,作爲苦力進行勞作。拒絕的談判條件的馮·克洛普上校和其他囚犯關到一起後,每天也是一樣。儘管上校的傷沒有痊癒,不能幹活。但是,叛軍的士兵也強迫他每天一起前往出力的地點,似乎是在提醒他,目前的態度只能享受這樣的囚犯待遇。
馮·克洛普上校卻毫不在意,他心態輕鬆的每天往返在幹活的場所,不用勞作的他,全天都在觀察他們的工作場所。
叛軍們似乎是要在地下重新開闢一個巨大的空間。根據清理出來的地基判斷,這次重新建造的一套巨型建築設施。也許是因爲先前他享受的特殊待遇,也許是敬重他作爲軍人的氣節和操守。看管的士兵只要他不試圖逃離,基本上是放任陸軍上校在工地上自由的行動。
克洛普上校正是在走動中,聽到了叛軍監工們的相互談話,才得知了要重建的這座巨型建築對叛軍的重要性。
“還要調集大量的人才行呢,單憑這些帶傷的人來幹,什麼時候才能重新開啓通道呢。”
“都是個矛盾,沒有通道調集不來工人,而沒有工人又修建不成通道。”
克洛普的耳朵裡及時的捕捉到了“通道”這個敏感的字眼。
原先他們都是通過這個通道來運送工人的嗎?或者,那些士兵也是這樣運來的呢。在化工廠的作戰中,那些出人意料的大批士兵也是從這裡運進來的吧。難道這是個星際運輸通道,陸軍上校的腦海裡想到了這個問題。
作爲一個高級指揮官克洛普有權接觸到其他戰俘所不知道的戰役部署和關於斯利德的機密情況。現在是該把這些知識派上用場了。經過他的觀察,他確定了叛軍首腦在地下的準確座標,還通過他的知識,確定了他現在所處的位置。
怎麼才能把這裡的情況傳遞出去?正當空降師長考慮用什麼方法的時候,機動戰士樂子正趁着工作休息的時候,給他端來了一杯水。
“師長,請您喝水。”
“你是誰?好像不是我的部下。”
“我叫樂子正,是惡業團董成團長的部下。我們團長派我先來聯絡,他們帶着大部隊在後面趕來援助。沒想到……”
“沒想到,我們已經遭遇慘敗是嗎?”
“我趕到的時候,敵人已經剛進去了。我見到了維金斯副師長。受他的囑託,特別來找您的。”
“董成趕過來援助我?你還見到了維金斯。到底是怎麼回事?”陸軍上校瞪大了眼睛。
當樂子正把來龍去脈告訴他後,上校的眼睛亮了起來,“你是星語者?這麼說我們還可以有所作爲。”
“我主動來當俘虜,就是爲了把這裡的一切找機會告訴遠征軍參謀部。”樂子正剖明心跡。
“好,不愧是董成的部下。你們那個年輕的團長讓我另眼相看了。”克洛普對樂子正說道,“我要盤算一下,咱們下面要怎麼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