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指山本就劍意開滿山,現在吳憂再添一把火,更是劍氣當頭。
背對衆人的矇眼男子哀傷的嘆一口氣。
聖人撰寫篇章,日日夜夜寫下無數道理感悟,周遊列國,險些把自己命給丟了,費盡口舌,只爲人人向善,求一個天下太平公道。可惜啊,江湖人心浮躁,聖賢聖道遠不比什麼人不爲己天誅地滅,人爲財死鳥爲食亡來的順耳,朗朗上口,還寬慰己心。
興許吳晨前輩也沒料到,自己當年有感一劍,留下後人這麼一堆破事,自己親兒子,還在此被三個劍修圍殺。
上斷指山的大多數還是劍修,像那對南方來的兄妹兩隻爲觀景的還是少中又少,攔山腰賺路費的更是百年來獨佔一份。
誰能想到佔山爲王,收取路費,在山下強搶民女的中年劍痞,其實背後還養着旱天城百姓夜夜歌頌的護城守衛軍?要是被城內百姓知道,人人喊殺的斷指山宗,其實是在旱天城名聲如日中天的韓不爲幕後財主,他們會怎麼想?
故而在江湖裡生存的,都是在刀尖舔血,虎口謀食,算計來算計去,各個在外人看來,都是十足的惡人,但每個壞人也許在有些人心目中,卻是個頂天立地的真漢子。
吳憂前面直對的那個中年微胖劍修,旱天城本地人,年過四十破開武夫三境,在城內也是個小高手,有妻有女,平日幫鏢局護護鏢,日子也算過得滋潤,可在身在江湖,哪有不挨刀道理,護鏢者大多與山匪結仇,人家奈何不了你,拿你妻女出氣,據說劍修的妻女被山匪趁夜抓進山,先羞後殺,最後拋屍荒野,只留兩顆頭顱,掛在劍修家中。微胖中年劍修滿身仇氣,提劍上山,奈何山匪借地勢,與中年劍修輾轉十來年,直至今日,還活潑亂跳在山頭上。
再看中年微胖劍修旁邊那個,叫西陵子的劍修,沉默少語,別看這人外表俊秀,有一點儒生氣質,實則不過是個背地裡行刺的小人物,仗一身功夫,在旱天城外招搖撞騙,專門騙剛出門闖蕩的姑娘家家,未入世的少女哪個不懷春,見一風度飄飄的高手在自己面前,氣質尚佳,三言兩語就被人騙到牀上滾上一滾,稀裡糊塗失了操守,隔日醒來,還發現自己錢袋子被人偷去,落得個人財兩空。可別看西陵子風流瀟灑,專幹這等缺德事情,其實身世悲慘,早年喪父喪母,自己拉扯一個親弟弟長大,他這個弟弟,愛文不喜武,聽說文采不錯,前些年中了舉人,搬遷到京城裡去,正是要花銀子在京城上下打點時候,迫不得已,才幹這些買賣。
左邊那個青衫劍修呢,在旱天城名聲可謂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臭爛,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韓不爲上任守城將軍至今,二十餘年,只有這個青衫劍修,被張貼懸賞招式,一顆人頭就是五百兩銀子,奈何劍道天賦不凡,平日裡走在旱天城裡,稍微低調一些,就算被人發現都能反殺,現在是專門給江湖豪生幹些殺人買賣,就算這等無惡不赦的大爛人,其實背地裡是個大孝子,一人之力,養過全家上下六口人,在自家人眼中,這個青衫握劍的中年人,就是他們心中的英雄。
江湖武夫百萬,能熬出頭的能有幾人?破開武夫三境,登臨小宗師,那放在江湖中,就是一線高手,這等高手就算是身居在朝廷頂尖勢力中,都能被奉爲上卿,一輩子衣食無憂。
這筆買賣,對江湖人來說,真的是天大誘惑。
反觀自己身邊,白衣絕世的吳家大少爺,一路上正氣十足,乾的都是爲民除害事情,江湖現在消息傳遞可是快,一週前在陵城發生的事情,眼下半個涼州人都知道,只要人肯站出來帶動江湖風向,那吳憂就是活生生一個正派人物,身後有無數人追隨。可在他俊逸縹緲的背後,是在與大玄皇家對弈,人家三步一回首,閒庭散步雅趣的很,他是一步三回眸,步步爲營,如履薄冰。
無論是輸是贏,都註定會在大玄境內掀起一陣血雨腥風,眼下的片刻寧靜,只不過是兩邊沒有撕破臉皮,還在相互牽制。
兩家博弈,承擔的是涼州甚至整個大玄的百姓,這等人,是好是壞?
家家都有難言之隱罷了。
耳邊是齊刷刷三人拔劍聲音,良子房又是一嘆氣。
劍出沾血,這是規矩。
周圍七八劍修臉露興奮,紛紛找個空地,坐下觀看,無掛自己的燈籠高高掛起。
年輕白衣掐起兩指,腳步插地的三柄飛劍拔地而起,懸掛在白衣身旁,充滿靈性。
對立的三名中年劍修,面露難色,本就是進入門道的劍修,對劍意的敏感就如餓了半個月的昏漢子,萬步開外的肉香都能聞個清楚。
吳憂身上的劍意可是渾厚,臉上風輕雲淡,全然沒有拼死搏殺,劍拔弩張氣勢。
“吳少爺,這三劍可取了名字?”就在衆人屏息凝神時,良子房的聲音冷不丁的冒出,惹得周圍看戲人的不愉快。
吳憂淡淡一笑,搖頭道:“良兄可有興趣取名?”
良子房沉默片刻,平靜回道:“子房雙眼昏暗,見不到吳少爺的劍,自然取不得。”
吳憂抿嘴思考一會,將身前三個劍修拋之腦後,意味深長道:“既然是旱天城抄襲子房兄的三劍,那第一劍就叫江嘆吧。”
良子房聞言怔了怔,吳憂出了第一劍。
劍隨心意動,懸掛在半空的一柄長劍破空而出,速度極快,氣勢如大江拍岸。
三位中年劍修在江湖久居多年,廝殺日子比吃飯都來得多,吳憂手擡動作那一刻,他們便能預感殺意,當即騰空而起,退去三十步。
只聽一聲轟鳴,塵埃大起,斷指山頂上,吳家少爺一劍就砸出一個半徑能有成年人十五步的大坑。
三位劍修背心生冷汗,對視一眼,知道對比修爲,三人佔不得任何優勢,沒有給吳憂出第二劍機會,皆是腳尖點地,朝吳憂殺去。
有了一定境界的武夫,即使出招前還是陌生人,一旦配合起來,倒也是規規矩矩,有一絲天衣無縫味道。
三位劍修呈三角形將吳憂包圍在其中,西陵子提劍率先朝吳憂腦袋斬去,劍身佈滿劍氣,殺意凌然。
青衫劍痞一劍橫掃,一道月牙劍氣朝年輕白衣胸口殺去。
吳憂在原地大打哈氣,雙眼惺忪,全然不顧兩人殺招將至,朝良子房打趣道:“良兄,我這第二劍,叫環山。”
年輕白衣話未落地,雙眸一亮,身後一柄飛劍環繞自身畫圈,速度遠比第一劍快上許多,帶動自身劍氣,形成一個天然劍氣屏障。